宋雪学会看账之后,对着那一箱箱的账簿很是无奈。账是能看明白了,可要看完这些,那要到猴年马月呀。芜悠和芜綠知道主子的难处,用一晚上整理出了一些账簿,第二日交给了她。
宋雪心怀感激,谢过二人后什么都没问,认真的看了起来。如此看了几日,还是没有发现不对。芜悠和芜綠将这些挑出来给自己,必是有原因的,难道是自己没看明白?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仔仔细细的重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问题。
难道是自己太蠢笨了?这些账簿记的都是王府采买的支出,笔笔花销记录得清清楚楚。自老王爷和顾晨出征后,支出未有增加,而是减少,这合乎情理。毕竟主子不在府里,许多地方的花销便会少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向芜悠和芜綠请教。
芜悠和芜綠没有瞒着,将知道的说了出来。
当初长公主将她们赏给瑞王前就提点过,让她们别忘了会的本事。做了王府的婢女,就要一心为主子着想。她们自是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到了王府便时时留意,处处留心。原以为这事会很难,没想到一下就发现了不对。
只说两个,一个是奴才们的衣裳,一个是奴才们的饭食。瑞王府和长公主府都是大周一顶一的皇室府邸,小到一花一草都是有规制的,府里奴才的衣裳和饭食更是如此。
她们发现王府里除了一等、二等奴才,其余下人的衣裳看着是合乎规制,可用手一摸就知道那料子不对。芜悠和芜綠在长公主府什么没见过,对许多事情门清,立即明白这是有人替换了料子。这么做,无非就是账上记着“绫罗绸缎”,私下买些“粗布麻衣”,差价直接揣进了腰包。
等她们与王府的下人熟了,闲聊时得知,自瑞王出征起,府里三等和下等奴才的衣裳就被换了料子,吃食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奴才中有胆子大的问了府里的采买管事,被告知王府进项少了,再加上北境战事,不得不削减开支,采买管事也是按吩咐办事。
芜悠和芜綠听了这话都要忍不住冷笑,王府的进项怎会变少?就说庄子,王府有多少,她们是不清楚,可总不会比长公主府差许多。每年庄子的进项就是个极大的数目,这几年没有天灾,战事又在最北边,离这十万八千里,怎么就影响到庄子了?
拿北境战事说事更是无稽之谈,王府的庄子都是不用交税的,朝廷再是如何加税都不会受到影响。若是北境战事真会影响到王府,那长公主府也应一样。可长公主府一切如旧,未受半分影响。长公主殿下还拿出一部分银子给了朝廷,助朝廷度过难关。她们可没听说瑞王府也给朝廷银子了,要是有这事,京中众人都会知晓。
芜悠和芜綠还特意提到,王府的奴才虽不及长公主府多,却也不少。另外,据她们打听到的,这几年王府的下人几乎没领到什么打赏,就是新岁,领到的赏钱也是少得可怜。
宋雪听后恍然大悟,按照芜悠和芜綠说的,不算庄子上的,只王府里的奴才就有四百来人,除去一等二等奴才,怎么也有两百多人,这么些人,光是每日的吃食就是一大笔银子。衣裳虽不是日日做新的,但一年到头,一个奴才也要做个三四件。她重新翻看账簿,果然,这部分的支出与王爷没有出征时的记录几乎一样。花了一样的银子,却是以次充好,银子都去哪了?
平日打赏的部分确实少了许多,毕竟主子不在,哪来的那么多打赏。但是,新岁的赏钱却与往年没差多少,这与她们所说的新岁赏钱少得可怜不相符。
宋雪又详细问了料子能差多少银子,吃食又大概能差多少。芜悠和芜綠对这些都是了解的,估摸着报了个数。宋雪按照她们报的算了一下,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她稳了稳,问道:“周叔作为王府的总管,难道对这些毫不知情?”
芜悠和芜綠对视一眼,没有回话。
“你们说便是,不用顾虑。王爷那里,我会去说。”
芜悠得了这话才缓缓开口,“主子,周管事是王府的总管,这样的身份,不是随便什么奴才都能搭上话的。这些三等和下等奴才就是想与周管事说,也很难有机会。而且,说了,很可能还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轻则在王府待不下去,重则可能会丢了性命。做下这些事的人可是时刻盯着,防着他们,他们在王府就是最轻贱的人呐。至于周叔是否知情,奴婢不敢断言。”
芜綠点头,道:“依奴婢看,周管事应不会毫无察觉。”
宋雪虽与周叔的接触还不算多,但她知道顾晨很是信任周叔,言其对王府忠心耿耿。这让她犯了难。想了想,问道:“一等奴才总是能与周叔说得上话的,难道就没有人与周叔说说?”
这话一问出来,她就在心中骂自己蠢。遇事都是自扫门前雪,怎会管他人如何?强做出头鸟,可会有好果子吃?
芜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主子有所不知,王爷回京后,王府曾清理过一部分奴才。正是因为王府里少了人,长公主殿下才会将奴婢们赏赐给了王爷。”
宋雪琢磨着这话,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奴才中有与采买的管事和账房同流合污,相互包庇的,所以才会被清理了出去。可若是如此,那周叔就是知道这事的,否则怎会将人清理出去?”
芜悠和芜綠是后来的,对这些只能是猜测,没法答了。
宋雪让芜悠和芜綠将庄子的账簿拿了过来,果然,每年进项都有所减少。
宋雪心有疑问,周叔到底知不知情?知道多少?是不是也参与其中?她突然想起了那日顾晨说过的话,“周叔多少应该是有所察觉,不会全然不知。怕是,不忍心吧。像周叔这样的人,最是重情义,应是希望他们能够悔改吧,毕竟没出什么乱子。”
看来顾晨是猜到了,只是没有动手。她思量一番,这事还是要据实告知顾晨……
顾晨听明情况,沉吟片刻,道:“你是怀疑周叔知情不报,甚至参与其中?”
宋雪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斟酌着道:“我知道你信任周叔。我也并非是怀疑周叔,只是心有疑惑。”
“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想再从账上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更多的东西。”
“不必了。”
宋雪心里一紧,难道是因为自己怀疑周叔,让顾晨不悦了?她的手脚变得冰凉,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顾晨抻了个懒腰,道:“查到这些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没必要查了。你可有想过要如何处理相关人等?”
宋雪有些摸不透她的意思,迟迟没有回答。
“怎么了?是还没有想好吗?不急,慢慢想。咱们先吃饭吧。”
“你的意思是……不再继续查下去,仅用现在查出来的这些治罪?”
“这些还不够治罪吗?”
够治罪吗?确实是够了。奴贪主财,还是这么多的银子,足够抄家送官了。这事还是发生在瑞王府,就算直接将人打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看顾晨的意思是要尽快处理了。她早先就明白,顾晨是想让自己用这事立威,但这里面还有一个周叔……
宋雪思量一番,试探着问道:“我想先与周叔再了解一番。你看行吗?”
顾晨笑了,“这有什么不行的。咱们先吃饭吧。吃过饭,我唤周叔过来。”
这是要和自己一起面对周叔。宋雪不禁松了口气,无形中多了份底气。
吃过午饭,二人去了宋雪的书房。
周平候在外面,隐隐猜到是为了什么事,叹了口气。芜悠传话,将人请了进去。
书房内,宋雪端正的坐在书案后,顾晨则随意的坐在了下边。
周平一进去就看到了书案上的账簿,先向顾晨行了礼,而后向宋雪行礼。
宋雪主动开口,“周叔,此番请你前来,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宋姑娘如此说,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恭敬,任谁都会很受用。
因为顾晨的缘故,宋雪也不愿相信周叔会参与做假账,但很多事都有迹可循,让她不得不怀疑。使了个眼色,芜綠将几个账簿送到周叔面前。
“周叔,这上面有几笔账不大对,想请你核对一下。”
周平躬身接了过来,仔仔细细的核对后,道:“这采买的支出与往年并无大的出入,不知是有什么问题,还请宋姑娘明示。”
宋雪又使了个眼色,芜悠拿着两套下人的衣裳走了过去。
宋雪言简意赅的将衣裳的事情挑明,末了,道:“周叔,你仔细看看这衣裳的料子,可是与账上记录的一样?”
周平面露惊讶,仔细看了看衣裳,还用手摸了摸。
“这……竟有此事?”
宋雪仔细留意着周叔的表情,他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难道周叔真的不知?她决定再探一探,将饭食和赏银的事说了。
周平听后,汗如雨下。
宋雪不疾不徐的道:“周叔,你是王府的总管,掌管府中诸事。这些发生在你眼皮子底下的事,你当真不知?”
周平看了王爷一眼,见王爷定定的看着他,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道:“奴才有罪。赏银的事,奴才是知晓的。但衣裳和饭食的事,奴才确实不知!还请王爷和宋姑娘明察。”
这是认了一些,又不认一些。
顾晨转着扳指,没有言语。
宋雪道:“你说你只知晓赏银的事,这让人如何相信?”
“奴才说的是实话,若有半句假话,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宋雪停顿几息,道:“我听说,王爷回府后,府里将一些奴才清理出了王府。周叔,清理出府的奴才是犯了何事?”
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周平觉得真是说不清了。
宋雪将庄子的账簿一本一本摊开在他的眼前,道:“这几年风调雨顺,庄子交上来的却是越来越少。这些,你也不知?”
“这……”
宋雪冷声道:“你可是王府的总管呀。”
周平急切的解释道:“老奴有幸得老王爷信任,以粗鄙之身担任王府总管,此等大恩大德,唯有尽忠身死以报。老奴怎会做出忘恩负义,贪墨欺主之事?”
此番话,让宋雪多了思量,缓和了语气。
“周叔,此间或许是有误会,你且慢慢说来。”
雪儿在转变,在成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2章 第 1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