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咽气,康氏哭晕了过去。没多久人醒了,又开始哭,直哭到后半夜。经嬷嬷的提醒,才命人立即去买最好的棺材。彼时,宋括正在宫门外跪着。
宋府的管事得了令,去了城中达官贵人买棺材的地方。棺材是有规制的,什么样的身份用什么样的棺材,不可逾制。三更半夜的,好不容易敲开了门,一番交谈,得知符合宋高身份的最好的一口棺材被瑞王府买走了。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买了个相差不大的棺材回了宋府。他原想瞒着,就说这是最好的了,可从康氏那跟过来的嬷嬷却说了实话。康氏让人将他打骂一顿,不仅骂他,还骂瑞王。他是真觉得宋府好不了了。正挨着骂,宋括肿着双膝回来了,听到康氏的话,二话不说,当着下人的面上去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将人打的滚到地上。
康氏瞪大双眼,阵阵发蒙,片刻后,杀猪般的尖叫着,大骂宋括不是东西,不念着自己的儿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继续骂着瑞王,说什么瑞王这个挨千刀的,故意买走最好的棺材,让她的宝贝儿子连口好棺材都用不上。又恶狠狠的咒骂宋括,让他等着,等父兄回来必不会放过他。
康氏跟疯了似的,一会儿骂这个,一会儿咒那个,混乱不堪。
宋括受够了康氏,恨透了宋高,直接说康氏疯了,命人拖走,关了起来。然后让下人去找宋聪,告诉他明日将宋高送出去葬了。
想到这些,宋聪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马车,心中满是对母亲的怨恨和对父亲短视的无奈。若是当年没有送宋雪去含春阁,她虽是庶女,但凭着她那倾国倾城的姿色,何愁嫁不进权贵人家。有了权贵人家做亲家,不仅多了份助力,也不会有宋高在含春阁闹出的事端,宋府又怎会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如今宋雪有了瑞王做靠山,可会放过自家?宋高已死,不提父亲的薄情,单就是母亲和妹妹对她们母女做的那些事……这……
夏时炎炎,烈日当空,宋聪却流下了冷汗。
顾晨抱着斜靠在怀里的宋雪,轻声问:“你看宋家送葬干什么?脏了眼睛多不好。”等了会儿,不见回应。
“雪儿,雪儿。”
宋雪仰起头,道:“什么?”
顾晨调整了下姿势,将头搭在她的肩上,道:“我就说嘛,不要去看那些脏污的东西,反惹得自己膈应。”
宋雪眨了眨眼,要开口,发现顾晨的脸就贴在唇边。她抿了下唇,转正了头,道:“我就是想看一下宋高的棺材。”
顾晨拢紧怀里的人儿。
过了一会儿,宋雪将手覆在顾晨的手上,柔若春雨的道:“有件事,我想求你。 ”
顾晨侧过脸,道:“你说便是,都依你。”
宋雪默了默,缓缓的道:“我想让康氏和宋括为我娘抵命。还有宋梅,我要让她跌落尘埃。”
顾晨注视着她,良久,道:“好。”
宋雪瞳孔微颤,艰涩的道:“你……你不会觉得我心思歹毒,丧心病狂?”
顾晨笑了,“这有什么心思歹毒,丧心病狂的。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不过,为何没有宋聪?”
宋雪愣了下,回道:“宋聪未曾欺辱过我和娘亲。”
顾晨轻嗤一声,“袖手旁观,难道就不是恶?雪儿,你太善良了。”
她想让顾晨帮她将宋家彻底弄垮,甚至是要赶尽杀绝,顾晨竟还说她善良?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进顾晨的双眼,那里一片温柔。
“我……我没什么能回报你的。”
顾晨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畔蛊惑着,“以身相许就好。”
宋雪眼神闪躲,她想问顾晨喜欢她什么?是她的容貌?还是她的身子?她清楚,自己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既然顾晨想要,给了她又有何妨?自己是愿意的。
这样想着,她便要应下,顾晨却似不需要她回答一般,道:“我已经传令全府,今后,王府众人待你会如待我一般无二。雪儿,从今以后,王府就是你的家。”
宋雪心跳加快,整个人都慌得很。喉间滚动,有些话想说。
云逍道:“王爷,到王府了。长公主殿下正要出行。”
顾晨松开了怀抱,道:“我先下去。”
顾漪澜刚出府门,正见顾晨从马车上下来。她知道顾晨一大清早干什么去了,懒得计较。
顾晨上前,恭顺的道:“姑母是要出行?不知何时归?孩儿让厨房做些姑母喜欢的吃食。”
顾漪澜刚要说话,瞧见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从顾晨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宋雪明白顾晨想让她在马车上等着,但她犹豫再三,还是下了马车。长公主早就知晓她的存在,躲躲藏藏有何意义,不如大方的面对。她站稳后,仪态得体的向长公主行礼。
顾漪澜眯了眯眼,转而看着顾晨,道:“本宫回府。小兔崽子,你给我心里有点数。”说罢,走向车驾。
顾晨赶紧跟上,道:“可是孩儿府中没有服侍好姑母?孩儿必会严加责罚府中下人。姑母……”
顾漪澜摆了摆手,上了马车。
顾晨不解的看向秋兰,道:“可是有何事惹得姑母不快?”
秋兰屈膝行礼,道:“王爷不必多想。殿下只是想回府了。”想了想,又道:“王爷若是不放心,可以让沈医女去长公主府住上一段时日,照顾殿下一二。”
马车内传来顾漪澜的声音:“回府。”
秋兰再次行礼,随着马车离去。
顾晨摸不着头脑,不懂姑母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自己陪着宋雪去菩提山的事?不至于呀。
阿笙急匆匆的冲出了府门,气喘吁吁的看着远去的车驾。
“阿笙,你这是怎么了?”
阿笙指着车驾的方向,气急败坏的道:“她……她……她毁了我的药圃!还拿走了医书!”
顾晨惊疑,“姑母怎会做这事?”
阿笙咬牙切齿的道:“她……她有病!”一甩衣袖,又急匆匆的跑回王府里。
顾晨看看阿笙,又看看远去的车驾,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
难道……不是吧?不会吧?不能吧?这……轻咳一声,这事,她可不掺和。
舟车劳顿,顾晨和宋雪用了午饭,正喝茶歇着。
宋雪想了许久,下定决心的道:“你曾说过,我若有什么想法,你都会答应。”
顾晨听了这话,不知为何,顿觉不妙。
“你有何想法?”
“我……我不能留在王府……”
“为何不能留在王府?”
宋雪怕她会错意,忙道:“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你可以将我安置在外面的宅院,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但是,我不能留在这王府。”
“雪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雪看着她,不言不语。
顾晨皱眉,道:“你是想让我将你像金丝雀一样豢养起来?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你以为我与那些贪恋花丛的男子一样?”
宋雪低下头,弱弱的道:“我没有。”
顾晨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道:“你……”她压了压心中的气,坐了回去,缓和了下,道:“雪儿,我承认我确实贪恋你貌美,也许这和那些男子没有区别。可这没什么不对的,喜欢一个人的容貌有错吗?而且,我喜欢的不仅是你的容貌,是你这个人。我到现在都记得在侯府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惊艳,也记得你看向我时充满希冀的模样。我从那时起就对你念念不忘……”她闭了嘴,觉得是越描越黑,真成了个好色之徒。
顾晨清了下喉咙,道:“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说的,但我不是想要豢养你。我是心悦你。你明不明白?”
宋雪垂下头,道:“我明白。可我不能留在王府呀。我虽是良民了,可我是从含春阁出来的,已经没了清白。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我又都是女子。我若是留在王府,会给你招来事端。你头上的伤就是我为你招来的祸呀。你明明清楚这些,你明明都清楚……”
听了宋雪前面的话,顾晨心如刀绞,道:“我不在意你是从含春阁出来,也不在意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雪儿,我真的不在意。什么事端,什么祸的,有何惧之?”
宋雪急了,“你不怕,我怕!我怕你因为我而沾惹是非。我怕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怕我会给你带来不祥!”
顾晨心中酸涩,软了语气,“雪儿,你听我慢慢细说。我的身份,我所处的位置,无论有没有你,我都逃不出是非的漩涡。你说怕我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你说的对。我亲手废掉了宋高,致其身死,有心之人已经明白我是何等的看重你。若是我将你安置在外宅,反倒是给了他们机会,妄图用你来伤害我。我绝不会让人伤你一丝一毫,到时,我只会任人拿捏。”
宋雪静静的听着,眸光渐深。
“若说不详,我父母皆已亡故,如今我是孤身一人。这些年,我所到之处都会变成尸山血海,还有何人比我更不祥?再者,祥与不祥,如何能信得?若是信了这些,认了命,还活个什么劲?雪儿,想想你娘,你娘若是认命,绝不会说出让你无论如何都要离开含春阁,不是吗?你若是认命,便也不会想要报仇。”
顾晨停顿片刻,道:“雪儿,我已经与姑母说明,此生唯愿与你厮守。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将你安置在外宅,我绝不会应。”
宋雪惊诧:“什么?”
“我已经向姑母表明了心迹。姑母也已经默认了。”
宋雪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顾晨乞求般的道:“雪儿,留在王府,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可好?”
面对这样的顾晨,让宋雪如何能再拒绝?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点了头。
顾晨松了口气,展颜而笑,“从今儿起,你就住在我这屋里。芜悠和芜綠就是你的贴身婢女。”
“我有莲儿就够了。”
顾晨握住她的手,道:“莲儿太小,又不熟悉王府,只她一个人,我不放心。留下芜悠和芜綠吧。而且,我想将王府的事情交由你来打理。现在府中前后皆是周叔一人支撑着,实是辛苦了他。由你料理府宅之事,必会更为妥帖。”
顾晨的意思是让她执掌当家主母之权,这如何使得?
“不可。我怎能料理王府之事。我也不会。”
顾晨挪开了榻上的矮案,将人抱在怀中,温声道:“从今以后,你也是这王府的主人,如何不能料理王府之事?不会就学呗,你冰雪聪明,有什么学不会的呢。我不耐处理这些,就当是我求你帮我,可好?”
宋雪喃喃的道:“我不行的。”
“你一定行的。你不必担心府里的人,他们不敢造次。”
“我……我……”
顾晨呵呵的笑了,道:“试一下吧。或者这样……”她指着自己脸上的伤,道:“你帮我处理府宅之事,就当是补偿我这伤。”
宋雪想起那狰狞的伤口,心中一疼,愧疚让她没法再拒绝,弱弱的道:“我……我试试……若是我做不好,你不要怪我。”
“你做的再是不好,也会比我好啊。府宅之事会让我一个头三个大,烦都烦死了。”
顾晨这略带委屈的话语,让宋雪笑了出来。
生病了,刚好一些。让一直在看的小可爱就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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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第 1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