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勾栏、烟花柳巷一直都有。那些姑娘们确实多是没了办法,只有这唯一能活下去的法子。若不是如此,她们又怎会进了这些地方。就拿含春阁来说,若是将含春阁的姑娘们都赶了出去,即便将身契和籍契还给了她们,可她们还是贱籍,还是无依无靠,又要如何活下去?她们就算想从良,可吃什么?喝什么?又有谁愿意收留她们?不要说为他人做妾,就是为奴为婢,怕是也没几个人愿意收。就算收了,最后也可能是被人作践至死。”
海遥跪了下去,道:“主子,奴婢要说几句惹主子不悦的话,任凭主子责罚。奴婢也是女子,也会为她们叹息。可就算是这样,先前,奴婢心里对她们也有成见。若不是认识了宋姑娘,知道了宋姑娘的身世和她的百般好,恐怕奴婢直到现在都会如此看她们,瞧不起她们。就连奴婢都是如此,可想而知,世人又是如何看待她们的。主子,你若是不收下含春阁,让别人收了,那些姑娘们指不定会过上什么日子。”
海遥说的是实情,自己因为雪儿的事,没有细想,一时钻了牛角尖。
顾晨思量片刻,道:“此事就按你说的办吧。先将含春阁收下,之后,容我再想想。快起来吧。海遥,是我想得……”
“主子是心善,心疼那些女子。”
顾晨笑了,道:“去吧,让安生随你去。若还想带上什么人,就带上。此事,全都交给你了。”
海遥应下,毫不拖沓的去了御察司。
辛禾听闻是瑞王府的海遥姑娘来了,忙命人请进来,起身相迎。
二人客套了几句后,辛禾道:“海遥姑娘,此时来访,可是有何要紧的吩咐?”
都是明白人,海遥含笑而言:“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含春阁的那几个从犯如何了。毕竟,此案是我报的官,自是在意得紧。”
从宫里出来后,辛禾以为此事到宋高这就算是结了,毕竟在御书房的时候,皇上并没有过多的责罚宋括。可万没想到,宫里后面又传出了圣旨,降了宋括的爵位,这是雷霆之怒啊!他得到消息后,两股战战,担心是不是也会有给自己的圣旨。左等右等,什么也没等到,可算是放了心。又见皇上并没有下旨责罚瑞王,他太明白现在的情况了。此时瑞王遣了海遥姑娘来,他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必要闻弦音而知雅意。
“那是自然。这几个帮凶也是罪大恶极,按律,应受杖刑八十。”
杖刑是对罪人极大的羞辱。八十,若是实打实的打下去,这人多半是活不成了。以钱妈妈几人所犯下的罪来说,这判罚够重了。但是,辛禾却看出海遥很不满意。
“辛大人,你这判罚是对他们作为宋高之案帮凶的判罚。他们几人身上,难道就只这一个案子?”
辛禾瞬间明白了过来,“海遥姑娘真是独具慧眼。这几人身上自然不只有这一个案子。”
海遥笑着道:“辛大人英明睿智!就拿钱妈妈来说,她必是犯下过不少的罪。逼良为娼对她来说,恐怕都算不得什么吧。”
“不错,钱妈妈所犯的罪不胜枚举,判个秋后问斩都不足以抵消她所犯的罪。”
海遥点头,道:“我与这钱妈妈也算是有点交情,不知可否让我见一下?”
辛禾立即起身,道:“自是可以,请。”
辛禾带着海遥和安生去了关押钱妈妈的牢房。此时的钱妈妈蓬头垢面,蜷缩在墙角呻吟着。她昨夜被顾晨一脚揣在心口,又被府兵重重的掌了嘴,到了御察司后亲眼看着仙儿被上了拶刑,受了极大的惊吓。从昨夜起到现在,已经一天了,没吃上一口饭,喝上一口水,快要不行了。
安生皱了皱眉,巴不得这令人作呕的毒妇赶紧死了。
海遥唤道:“钱妈妈。”
钱妈妈听到声音,动作极慢的看了过来。看清是海遥,万般艰难的爬了过来,有气无力的求饶。
海遥幽幽的道:“钱妈妈,我刚从辛大人处得知,你犯下的罪可是不胜枚举,数罪并罚,应判秋后问斩。”
钱妈妈知道自己身上背了不少的事,可怎会这么快就查出来了?明白瑞王不会放过她,可她还是想挣扎一番,颤颤巍巍的道:“宋侯位高权重,贱妾不敢得罪他的儿子,助纣为虐,犯下了大错。贱妾知错了,贱妾认罪。可贱妾实乃良民呀,除了宋高的事,贱妾没有犯过其他的罪呀!请大人明察!”
辛禾呵斥,“你这不知悔改的毒妇,事到如今,还在狡辩。本官已将你那含春阁审了个清楚,你所犯的种种罪行都已坐实。此刻正在归拢证词和证据,后日就会押你上堂画押。你所犯之罪,罄竹难书,逼良为娼都是最轻的,其中不乏牵扯到当朝官员。你,还要本官说下去吗?”
含春阁发生过什么,辛禾也是有所耳闻的。审问唬人的那一套,他熟得很。
海遥对辛禾很是满意。
钱妈妈摊在了地上,完了。有些官员在她那里玩死个姑娘什么的,算不得大事,她都会料理了。可这事若是拿到公堂上,她难逃罪责。恐怕还不等她交代出什么,那些官员就不会让她活下去,官官相护,自己都不用等秋后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狱里。
海遥见她陷入了恍惚,道:“钱妈妈,你可还想活?”
钱妈妈瞬间仰起头,奋力抓住木栏,激动的道:“求姑娘放我一条生路?只要能留下我这条贱命,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海遥等的就是这个,朱唇轻启。
“我要你的含春阁。”
钱妈妈眼中有了希望,应道:“使得,使得。我将含春阁送给姑娘!”
“说吧,地契、官府凭据、姑娘和小斯们的身契、籍契,都在哪里?”
钱妈妈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将这些都交给姑娘,我……我会如何?”
海遥轻笑一声,道:“我也没必要骗你。你作恶多端,再是如何减轻,也逃不过流放。你应知道,你能活命已是不易。再要贪心,呵。”
钱妈妈听得心惊,流放,那可是九死一生呀。再一想,九死一生也是有一线生机,总比直接丢了性命好。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个更好的结果。
忽听得旁边的牢房里传来女人的痛呼声。
“我的手……痛啊……大夫……快叫大夫来呀……”
海遥看了过去,那身影看着眼熟。仔细辨认,竟是仙儿。她的双手血肉模糊,手指已经变了形,看得海遥心中一颤。
辛禾解释道:“那是含春阁的仙儿。这罪妇不知悔改,在堂上百般狡辩,拒不认罪。上了拶刑,才招了供。”
海遥稳住心神,看着钱妈妈,道:“这便是不识好歹的下场。只是受了拶刑,遭了些皮肉之苦而已,还敢叫嚷着要大夫?我看呐,她这是还没想明白,毫无悔过之意。”
辛禾附和道:“姑娘说的极是。如此不识好歹的人,合该自生自灭。”
钱妈妈听得明白,不敢再有任何奢望,当即将地契等所在之处说了出来。
海遥给了安生一个眼神,安生会意,转身出了御察司。他带着二十个府兵,直奔含春阁而去。
海遥道:“辛大人,不知可否借人一用,助我写下买卖契约?”
“自然可以。”
不多时,辛禾的一个心腹就带着笔墨纸砚来了。听明白吩咐,立即写下了买卖契约,双手呈给了辛禾。辛禾又交给了海遥。
海遥仔细看过后,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连同契一起丢给了钱妈妈。
“这契,你可看清楚了,一百两银票也给你了。”
钱妈妈已经知道上面的内容,看或不看,没有意义。她接过毛笔,签了契,再咬破手指,按下了手印。
辛禾的心腹从钱妈妈手中接过契,直接交到了海遥的手上。
海遥收好后,对钱妈妈道:“我付给你的那一百两,你留着在流放的路上傍身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想清楚。”
钱妈妈急忙点头,道:“贱妾明白。贱妾是自愿将含春阁卖给姑娘的,与旁的人,旁的事都无关。”
海遥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辛禾也跟着出去了。
二人回到了厅里,海遥道:“辛大人,还要劳烦你帮个忙,这契……”
辛禾主动接过,道:“海遥姑娘放心,我虽只负责御察司,但此事应要如何办,还是能力所及的。我明日办好后,会遣人送去王府。至于是何人所买,姑娘回头自己签上就好。我必会办得妥帖,不张扬分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是一桩寻常的买卖而已。辛大人如此用心,我会牢记在心。”
辛禾眼神一亮,道:“如此小事,何足挂齿。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姑娘只管开口便是。”
二人坐在厅内品茶,等安生回来。
自从昨夜钱妈妈被带走后,含春阁里是人心惶惶,一直关着门,不见往日车水马龙的景象。
安生命人敲开了门,逮了个人带路,直奔钱妈妈的屋子。进了屋子,按照钱妈妈所说,掀开床板,扣开一个暗格,从里拿出了地契、官府凭据、身契、籍契,和一张张数额不小的银票。最下面,还放着几个册子。
安生随便翻开一本看了下,震惊一闪而过。他将册子合上,与其他东西一并收好,带着人又向御察司赶去。他来去匆匆,含春阁的人既是惊吓,又是疑惑,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安生到了御察司,将除银票和册子外的东西都交给了海遥。
海遥将要过印的契交给了辛禾,宋雪、莲儿和宋雪娘亲的契她也随身带来了,一并给了过去,然后告辞离去。
回了王府,安生才将那些银票拿了出来,交给了海遥。
海遥细细一数,半开玩笑的道:“这钱妈妈都快要富可敌国了。”
“可不是。不过,这还不算什么。你看看这个。”说着,将那几个册子交给了她。
海遥看了看,吓了一跳,问道:“这些是一起找到的?”
“对,和身契那些都放在暗格里。我估摸她是一心想着活命,不是忘了,就是顾不上了。这些应交给王爷,也许王爷能用得上。”
海遥点头,道:“等明日辛禾将东西都送过来,我再一并交给王爷吧。含春阁现在如何?”
“大门紧闭,一个个噤若寒蝉,像鹌鹑似的。我特意换上凶狠的模样,将人吓得够呛。”
海遥掩唇轻笑,道:“吓得好,让他们都老实些,免得在这时候出乱子。”
“他们没有身契和籍契,人就是想跑都不能。外人也知道含春阁出了大事,无人敢去。出不了乱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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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 1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