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保持安全距离 第3章 无足轻重

许天意的刘海被撩起来，额头上戴了一个黑色的发带，衬得他一张脸更加白。

他犹豫一下，弯腰坐进车里。

他怕闻天杨讨厌他，没敢和他座得太近，紧紧的贴着门。

闻天杨把手机抓在手里转了两下，说：“一辆车坐不下，西蒙斯先生就让我来蹭你的车，你不会介意吧？”

“这样啊，我当然不介意。”许天意撩起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我明天去租车公司给你们租一辆车，你们五个人打车挺不方便的吧。”

“好，谢谢你了。”

说完，闻天杨就直勾勾地盯着许天意看，看他优越的侧脸，还有耳朵上那一串闪闪发光的钻石耳钉。

许天意感受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你在看什么？”

闻天杨没说话，怔怔地像是在出神。

许天意被那道好似有实质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颊，连带着脖子和耳朵全部都红了起来。

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唇，闻天杨这才发现他的左边脸颊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许天意把身子往前靠，叽里呱啦地和司机说了几句法语。

回过头，闻天杨还在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

许天意乐了，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他靠过去，用那双尾梢有些上挑的眼睛看着对方，似笑非笑：“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好看吗？”

闻天杨面无表情，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远了些，“我只是在想，你耳朵上戴那么多耳钉，比赛如果摔倒的话，会不会很危险。”

如果流血了，会不会哭。

许天意被他过于跳跃的思维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从来与人拌嘴不落下风的他这次居然罕见地无语了。

“我……我比赛的时候不会戴这些东西的好吗，你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闻天杨“哦”了一声，移开目光，“那就好。”

许天意觉得闻天杨可能有点瞧不起自己。

闻天杨把他当成了轻率又幼稚的小孩，连基本的安全常识都没有，所以根本不屑平等地和他交流。

许天意气得别过脸，一个劲儿地盯着窗外不断变幻的街景瞧。

过了一会儿，他又转过头，咬了下嘴唇，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闻天杨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对窗外的风景完全不感兴趣。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沉静的气质，和他对外展现出冷淡有着微妙的不同。

这点不同非常惹人好奇，起码许天意是成功被他勾起了注意。

许天意眼珠一转，用手撑着侧脸歪头看着他，“你会开车吗？”

闻天杨关掉手机，转过头看着他：“会，怎么了。”

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专注。

许天意想了一下，说：“是这样的，我的司机下周就要休长假了，但我估计要一个月后才能拿到驾照，所以这中间有将近一个月的空档期，你可以帮忙接送我一段时间吗？”

许天意从语气到措辞都给予了他充分的尊重，但闻天杨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许天意急了，又往他身边凑近了点，两个人大腿都快要挨到一起：“我可以给你单独开一份工资！”

“不是钱的原因。”闻天杨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敲了几下，许天意这才看到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原来是大少爷啊，难怪性格这么奇怪。

许天意心下了然，转过头不说话了。

闻天杨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有病。

许天意从车窗里扫了一眼闻天杨模模糊糊的轮廓，没好气的想。

见他不说话，闻天杨又问：“而且你人缘那么好，愿意开车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奇怪，许天意忍无可忍，扭过脸皱着眉头冲他发脾气：“你不愿意就算了呗，阴阳怪气什么呢！”

真是欠揍。

要不是看他长得帅，许天意早就懒得搭理他了。

许天意在巴黎明星扎堆的富人区斥巨资买了一幢独栋别墅。

许天意不缺钱，他虽然还没在大赛上踢出什么成绩，但他年轻，技术好，潜力巨大，商业价值一直很高。

他们回去的时候，西蒙斯已经领着另外几个人到了，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见许天意回来，西蒙斯也不再多做停留，起身交代了一下便离开了。

许天意家比闻天杨想象中的还要乱。

客厅内一片狼藉，衣服首饰丟得到处到处都是，桌子上地毯上摆满了喝光的饮料瓶和酒瓶，就像是昨天才在这里办完一场派对。

许天意完全不在意这些，他把那些挡路的瓶瓶罐罐踢到桌子底下，印着几人往里走。

客厅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排大小不一的相框，上面全是许天意在不同阶段具有特殊意义的照片。

想要拍好一部纪录片，拍摄团队必须要对拍摄对象进行充分的了解。

许天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着他们来到照片墙前，挨个向他们介绍。

闻天杨跟在他身后，看他神采奕奕地介绍着每一个属于自己的荣耀时刻，眉飞色舞的，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闻天杨却有些走神，因为这上面的每一幅照片，他甚至比许天意自己还要熟悉。

“这个是去年，U19欧冠青年联赛我们队拿冠军的时候拍的，在……”许天意卡壳了一下，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在那不勒斯，那场比赛的你一传一射，赛后评分全场最佳。

闻天杨在心里想。

许天意抓了下头发，无所谓地笑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总之那是我最后一场青年队的比赛，后面我就进一线队了。”

许天意性格张扬，这从他家里随处可见的色彩明艳的摆件就能看出来。

他还专门搞了好几个展示柜，里面摆着他从小到大拿过的所有奖牌和奖杯。

几个人都认真地听他说，苏雯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偶尔抬头向他提问。

许天意看到闻天杨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那股不服气的劲儿又上来了。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拿水。”他笑笑，看向闻天杨，尾音像带着钩子：“闻老师，我一个人拿不完，你帮我一下呗。”

闻天杨第一次被人叫老师，尽管叫他的这个人语气明显不怎么正经。

他跟在许天意身后，许天意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很多，从水到饮料到酒一应俱全。

“你想喝什么吗？”许天意怀里抱着一堆，费力地抬起头问他。

“水就行。”闻天杨从他手中接过一大半。

许天意翘起嘴角，单手拉开易拉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谢谢你啦。”

闻天杨没说话。

他装作不经意地扫视着客厅，许天意也知道自己家里很乱，有些尴尬地解释：“每天这个时间是钟点工阿姨来打扫卫生的时间，今天是临时决定带你们来所以忘记通知她把工作时间提前了，其实平时我家没有这么乱的。”

闻天杨盯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幅度很小的笑了一下：“没关系的，你不用解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宿舍也总是很乱。”

许天意看到他笑，愣了一下。

一个总是冷冰冰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人突然笑了，多新鲜。

他整个人都有点兴奋，直接转过身倒着走路，正面对着闻天杨，“你这话说的，好像比我大很多一样啊。”

许天意笑嘻嘻的，左边脸颊的那个小酒窝又露出来：“闻老师，你今年多大啊。”

闻天杨：“比你大三岁。”

“21？那也还很小嘛，你总是板着个脸，说话老气横秋的，我还以为你……”许天意话还没说话，就看到闻天杨脸色突然一变。

“小心！”说着，他就伸手，想用空着的那只手来抓许天意。

许天意刚想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忽然感觉后背一阵钝痛。

他光顾着说话，走路不看路，一个不留意狠狠地撞在了陈列架上。

许天意闷哼一声，疼得眼圈都红了。

而身后那个摆满了模型的陈列架也因为他的撞击轻微摇晃着。

“啪叽。”

一个相框掉在了闻天杨脚边。

闻天杨下意识地弯腰去捡。

相框里是一张像素很差，看起来年代非常久远的照片。

男孩站在足球场边，神色拘谨地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这张照片的背景，完全没有任何标识，让人很难判断出是在哪里。

在他身后很远很远的地方，照片的左上角，出现了另外一个男孩的背影。

两人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走着，却又巧合般的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并且和谐的出奇。

闻天杨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这个背景莫名地有点眼熟：“这是……？”

“你别动！”许天意冲上来，一把打在闻天杨的手上，从他手中夺走了那张照片。

易拉罐被他随意地丢在地上，还没喝完的饮料从洞口处汩汩往外流，把他昂贵的地毯弄得污脏不堪。

许天意把照片反扣着抱在怀里，侧过身，目光落在地上。

闻天杨只能看到他微垂着的眼睫毛。

许天意的指头狠狠地抠着相框的边沿，指尖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几分苍白：“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只是……忘记收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