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谢见涯提醒,秦姑娘终于想起来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忙去找她丁竹姐姐去了。
早就觉得楚寻风眉梢眼角与丁竹姐姐有七八分相像,却也没听丁竹姐姐提起过往事或有兄弟姐妹,但她记得来时楚寻风还有想跟他们一起回来的势头,哪怕最后像是开玩笑一样避开了,可那态度惹人生疑。
秦姑娘仍是觉得不一般,再加上初到暮河城时他口中的万金枝,这些都给她一种过分巧合的感觉。
她在暮河城时还曾忐忑,楚寻风若是知道她是魔教中人,或者说他们楚家藏有奇香万金枝,那么一切计划都泡汤了,但自从见过楚扬墨,知道他不知道她们的身份,秦姑娘就觉得楚寻风定是与魔教有什么联系。
何况丁竹姐姐若真给她身上熏了什么魔教独一无二的香料,怕是宁可打死她都不会让她踏出去一步,她能出去,只是因为淡香无痕,且笃定当世存活之人并未真正见过万金枝。
按这个条缕推测下来,她只能得出一个结果,楚寻风必然与魔教有关系,且还是与万金枝的主人有关系。
在魔教她也只是见过丁竹姐姐这儿有此香,她对香味不怎么敏感,何况是这样几不可查的香气,楚寻风初初说起的时候,她立即就明白了是在丁竹姐姐这儿沾上的香气,似乎不易消散。
丁红衣是丁竹姐姐的母亲,万金枝乃她所创,三十年前自丁红衣身死之后,万金枝失传,秦姑娘想,怎么着这楚二公子是跟三十年前的魔教有关系了?
可他自己分明也不过二十余岁,怎会与三十年前的魔教扯上关系?要说能扯上关系的无非还是楚独傲,可那会儿风华山庄犹在,楚家还真不一定能入得了魔教眼,不,不对……
秦姑娘很早就有此猜测,楚寻风甚至没有把她身为魔教子弟的身份告知任何人,也不怕她对楚家不利?
换个角度想想,或许楚寻风不仅不怕有人对楚家不利,甚至刻意隐瞒她们的身份,是在期待她们能对楚家不利?
这样看来,倒是说得过去,楚寻风可能不是楚家人,甚至与楚家有仇!
可惜当是时秦姑娘孤注一掷,生死不计,大致上摸清楚楚寻风不会泄露她的身份之后也没在他身上倾注过多的思绪。
如今回到家中才想起来这回事儿,还是被谢见涯提及才想到。
“阿姐,你听没听说过楚家二公子的名头?”
“听说过,不就是那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哥儿?”丁竹稍稍思索,未曾犹豫就将已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样干脆坦荡的反应不像是假,秦姑娘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又道:“姐姐你应当没见过他的样貌,和你有几分相似。”
丁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忽地扭头,直勾勾盯着秦姑娘看,眼波流转,绮丽非常。
“哪里像?”
“眉眼,还有鼻梁。”
只这一二处相似的地方,他差点没混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可见丁竹是何等绝色,那昔年的丁红衣又该如何艳绝天下,不过秦姑娘身边还真就没有长得丑的人,她自己也只是掩去锋芒后平凡了些,算不上丑。
长年习惯了丁竹姐姐嘴上不饶人的刻薄架势,这样眼泛横波的正经姿态差点连人心魂都能勾去,幸亏秦姑娘也算是阅尽万千繁华之人。
“嗯,我知道了。”
秦姑娘还是不解,知道什么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见丁竹不打算接着往下说,她也识趣不再问,只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和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丁竹闻言莞尔轻笑,嘴上仍不饶。
“小丫头一个,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还用得着你操心?”
秦姑娘撇撇嘴,知道打听不出来什么,就自己回去了。
丁竹看着秦姑娘走远后,慢慢歇了手上的动作,找了处景致不错的地方,轻轻拦着自己臂膀,思绪却飘过了眼前流水山石,越过风华山庄的赤色火焰,跨过被囚浩然宗的惨淡岁月,更久远的记忆,她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清楚记得的还是和易昶有关的,想到这儿有些情难自禁地笑出声来。
倒也是,有恩的有仇的具作古,她如今也是快四十的老人家了,若真如秦姑娘所言,那楚寻风算来也有二十五六了。
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或者她于他而言是有着杀父弑母之仇的姐姐。
也亏得楚家主仁慈,将亲妹妹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养大,只还是外室所出的私生子,比起他真正的身份来说已经好了很多了。
毕竟他爹是人见了都要嗤笑几句的江湖败类。
想来这楚二公子一身的浪荡气质也不单单是少时生在烟柳花巷染上的,谁叫他们共同的爹不怎么样,说不得还是祖传的,打从根儿上就坏了。
丁竹她娘丁红衣还在世时候的魔教,那才符合世人对魔教的想象,以丁红衣为首的妖女本色,可谓淋漓尽致。
不过大抵与众不同的女子,任由她如何游戏人间,或是如何疏离冷漠,一生也总要遇到个堪不破的情关,若是意中人暂无意中人,且品行说得过去,稍有坎坷磨难也总会终成眷属。
难过的是,丁红衣看上的这人也是魔教中人,虽无意中人,但品行上就不怎么说得过去了。
魔教教主嘛,风评总是不怎么好的,她有钱有权,自可以任性妄为,可惜这个男人人品不怎么样,坑骗了她性命。
那个男人诓骗丁红衣的钱财,偷拿丁红衣万金难求的香料,换来的金银大多还是花天酒地去了,不过据丁竹所知,这些钱的很少一部分被用来养楚轻烟母子。
啧,如今楚家之主的亲妹妹,可惜去得早,还是被那样一个男人哄着心甘情愿私奔的,也是可怜见的,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她抛下一切,为之生儿育女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拿了丁红衣的钱,还和正道密谋杀了丁红衣,又将和丁红衣所生的女儿亲自卖进浩然宗,怪不得他死相难看。
被亲女儿废去筋脉,打成废人后流落楚家主跟前,听说当年就死得透透的了。
你看,这人作恶了还是有报应的,她亲爹如此,她也如此,所以丁竹一直等着她弑父的报应。
不过这样一个渣到一无是处的亲爹,丁竹是真的不晓得楚寻风放着好好的楚二公子不做,自己闲着没事找不痛快呢!
她不知道,渣滓爹的死是她一手促成的,不死怕是活着生不如死,她那时候已经做了魔教教主,前因后果看得分明,哪能想到楚寻风还是个不懂事的娃娃,关于生身父亲的联想自然全来自母亲,而楚轻烟要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怕也不会被哄骗着与人私奔了。
丁竹不由得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盘算着秦姑娘到底带回来多少麻烦。
且不说蜀地那些一早安排下去四散的平民百姓,秦姑娘早些时候的来信她从未瞒着这里的人,大抵这剩下为数不多的人是知道终有这么一日的,即便如此,也该尽力保他们周全。
还有秦姑娘在外逼杀林孟生夫妇,瞒得过不知情的人,未见得能瞒得过苦主,寻影山林氏一脉式微,江湖衰败已成必然之势,林家若是有心查探,有心报仇,秦姑娘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再有秦姑娘带回来的绝世大麻烦,谢见涯,暗夜里万众瞩目的启明星一样的存在。若非秦姑娘在信中提了几句,饶是以他们的实力也未曾探查到这个书生的特别之处。
与这些比起来,楚寻风那点瞎了眼的仇恨简直微不足道。
“嘶——”丁竹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丫头回来一趟怎么带回来这么多麻烦?惹祸啊!
“阿嚏!”秦姑娘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拧着眉头揉着鼻尖,抬头之际猛然撞进谢见涯关怀备至的眼眸里,迷迷糊糊间吓得也清醒了。
“受凉了?”
秦姑娘嗫嚅回道:“没…不是,估计是有人念叨……”
“哦。”谢见涯干巴巴地回完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华颜姑娘看不下去,虽说她不待见谢见涯,确也见不得这样尴尬无言的情景。
“快到九月九了,中秋时候你重伤,又身在他乡,没什么兴致,这会儿回来了,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登高踏秋去吗?
“去,我们三个,再加上丁竹姐姐和师父,带上重阳糕和菊花酒。”
谢见涯:……秦姑娘你是不是偷偷咽了口水?
“这怎么就说回吃上面去了?”
秦姑娘给他一记白眼,“说你傻你还真傻啊!佳节宴饮,说的不就是吃吃喝喝,除夕夜的年夜饭,上元节的元宵,寒食节的青团,粽子月团重阳糕,米糕娇耳七宝饭……”
华颜跟了秦姑娘这么多年还有些无奈,却见谢见涯早已目瞪口呆,登时明白了他在惊讶什么。
平心而论,如果她是秦姑娘,不辨五味,下意识的就不会记得这些,左右甜和咸没区别,佳节特有的吃食她也吃不出分别来,自然也不会期待。
但也不知秦姑娘是搭错了哪根弦,明明吃不出味道来,每逢没尝过的吃的总要去试试,好不好吃都会夸赞几句。
地方特色都会如此锲而不舍,惘论好日佳节。
谢见涯的神色一瞬间恢复平静,转而眯眼笑道:“易公子做重阳糕的时候我会去帮忙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易公子在这儿的地位不算低,但较起真来,多数人还是看他与丁竹的关系以及这一手好厨艺的面子上。
卖乖,值得借鉴!
华颜神色复杂,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没关系,卖乖就卖乖吧,他也就厨艺拿得出手了。
反观秦姑娘面色无异,倒是点点头,嘱咐道:“你要记着你是一个弱书生,不要反驳师父,你打不过他。”
这话说得谢见涯有片刻愣神,不由得背后一凉,却见华颜恍然大悟拍了怕他肩膀,“记住秦姑娘说的话。”
你惹丁教主生气她还能去撒个娇,你要是在厨房里惹到了易公子,秦姑娘撒泼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