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大会召开半月之前。
李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衙门的门槛上,“求大人给老汉做主啊!”
“老汉家只有一个女儿,生的像那花骨朵一般,就是嫁进楚家都不埋没,,怎料被那畜生给糟蹋了啊!”
姚知府这几日焦头烂额将邻家丢狗,西头丢牛的大案子给处理了,眼下才真是棘手了。
虽说衙门前青白相见还夹杂着黄色的不明之物还在散发着恶臭,李老汉哭得也有些滑稽,姚知府还是没忍住摸了一把泪。
味道太冲了!
知府大人家女儿正是豆蔻年华,推己及人,只怕他想杀了那些人的心思都有了。
“我家李娥儿,今年也才二十岁,样貌同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真是跟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老汉我舍不得她早嫁,便一直留着,街坊四邻都说以我家乖女的样貌,合该嫁进豪门大户,将来老汉我也是能做公子少爷们的老丈人,就指望娥儿给我长脸了,哪成想,她竟就这么被人糟践了,如今竟是便宜了庄稼汉,大老爷可要为老汉做主啊!”
听到这儿时,知府大人推己及人的心思就减了大半,适龄未婚的女子,老父亲留着不让嫁,话里话外都是打得攀高枝的主意,大老爷无奈,便是知道李老汉心术不正,到底他也是受害者,只能让衙役们去查,若当真抓到了行凶之人,自然是按律法行事。
李老汉一阵肉痛,便是抓到了那畜生,他养了二十年吃白食的清白闺女也回不来的,多了个会上门打秋风的亲家。
他回家拿起棍子抽了一顿女儿,嘴上骂骂咧咧道:“去你娘的赔钱货!”
“老子养了你这么多年,要不是看你漂亮早把你卖窑子里了!”
“不争气的狗东西,官差来查怎么说不用老子教你吧!敢说错一句话,老子扒了你的皮!”
他疼宠了二十年的乖女就坐在院子里,任由棍棒打在身上,也不喊一句疼。
到底是官家的人,也不全是饭桶,差爷们查案也不会只问一家,李老汉的街坊邻居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也就他痴心妄想,山鸡窝里还想生个凤凰蛋?”
“唉,要我说李娥也是可怜得紧,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爹?”
李娥精神恍惚,官差也不好问得太详细,只知道是流氓混混干得丧天良的事。
而□□之人迟迟没有眉目,李娥婚期将近,姚知府又忙得焦头烂额,一时间顾及不上,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李老汉时不时往府衙门上吐一口唾沫,扔几块石头,常骂骂咧咧的叫喊。
“知府无能!连个嫌犯都抓不住!”
无赖老汉骂归骂,他女儿总也还是要出嫁的,这时候婚期将近,姚知府非但没有找出嫌犯,也没去搭理撒酒发疯的李老汉,倒是乐呵呵做了李家娥儿的证婚人。
姚夫人只看着丈夫就觉得心累,再看看十三四岁的女儿,长叹一声,不求他做个勤政为民的好官,可也不能是不留名声的老好人,早晚被人啃的骨头不剩,因着无奈也只能调侃。
“散财童子,今日又接济了哪家?”
“你别净想着取笑,我也想给他们做实事的,可老百姓他们不信,唉,好在清源山只是这段时间没有闲暇,捱过这一阵就好了。”
姚夫人无话可说,嫁给他的时候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亏得家中富足,女儿都这么大了,偶尔出门交际,见着别人家的夫人太太,都夸他嫁了个好人,背地里哪个不是笑话,活脱脱就是个傻子!
暮河城知府官位如同虚设,是楚家得了百姓民心,一身轻松不是不好,江湖中人洒脱不羁,视律法典籍于无物,可暮河城最多的还是平头百姓,天下间也全是仗剑走天涯的孤胆勇士,那普通老百姓能怎么办?光凭着一腔侠义,豪情万丈过日子吗?
受了委屈不去报官,去找江湖侠客,胸口憋着的一口气是出了,可日子还是要接着过下去的。
侠士们视钱财如粪土,平头百姓们报官合该得的赔偿,侠士手头宽裕便施舍一二,手头不便,老百姓们也只好千恩万谢。
啊!多亏你们出了我这口恶气啊!怎好再破费!
流氓混混们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神气飞扬,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恶心人!
可谁还没点可怜无助的时候,上有老母奉养,下有孩童待哺,身无长物,侠士们不忍,知府大人也就剩下了这点用处。
不只是暮河城现状如此,江湖中人盘根错节,略微势大些的门派都不会允许地方小官压到自己头上,朝廷委任的官员手段雷霆些还好,各方相安无事,江湖中人也不会巴望着那一点小权势给自己扣个谋逆犯上的罪名。
坏就坏在,楚家扎根于此近百年,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清源山近乎是江湖正道执牛耳者,名门正派子弟,侠肝义胆,而朝廷派往暮河城的官员没一个铁血手段的,文书下放,委派任命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倒是出了姚知府这样的另类,叫人啼笑皆非。
谢见涯正说着这几日各方参加试剑大会的势力,见华颜姑娘被“围剿魔教”的字眼吸引过来,只岔开了话题,方说起来姚知府。
华颜只听了一两句便兴致缺缺走开了,朝廷官员混到这份上不如回家卖红薯。
秦姑娘倒是喝了口茶,细细地听了下去,心中百转千回,总觉得这位姚知府快要大祸临头了,大家都是软弱无能被派到暮河的,你好好的做吃白饭的不就好了,干什么非要扎一扎眼?
谢见涯自然也能想到,那位知府大人不是坏人,软弱心善不是人人可欺的理由,最好是早日离开暮河城,离江湖朝堂都远远的,不然只怕世上再少一位善人。
自来就没有怜悯之心的秦姑娘,也谈不上有多为姚知府叫屈,旁人做了好事送了银子,总要敲敲打打让人知道,你藏着掖着不肯说,不怪人把好名声按到别人头上。
她奇的是暮河城百姓们都不知道他们的知府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蠢书生是从哪打听来的消息?
“总不会是你茶楼听书的时候正好碰上姚知府,他见你不是本地人又憋着一口气没出撒?”
“不是,是当差的,他闲聊的时候跟我说的,知府大人是个好人这话他说了不下十遍,只是当地人信者十之一二,心有忿忿,又跟我这外乡人吐露一番。”
秦姑娘靠在椅背上望天,不禁有些肯定自己的怀疑,蠢书生真是个皇亲国戚的话,能跟平民百姓达成一片,也是个能成事儿的。
要真是个无身份背景的书生,嘿,大夏科举都是这等人才,那来日大夏朝堂之上可真是要把皇帝吓破胆了!
“唔,寻影暮河天下知,浩然正气剑华宗,钦差大臣幸亲临,再加上风华山庄遗孤,差不多齐了,要不要再赌一把,试剑大会魁首会花落谁家呢?”
谢见涯腹诽,你可不是什么风华山庄遗孤,分明是魔教妖女!
“不赌,你又不是真正的遗孤!应该再加上魔教!”
“嘿,蠢书生!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我们魔教会赢喽?”
赢了之后再暴露身份,正道大会盛世被魔教拔得头筹,面子上过不去,激愤之下讨伐倒也不是很意外。
秦姑娘这么聪明,不会办出这么蠢的事,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魔教中人搅和到试剑大会上有什么好处。
“要真是我们赢了,蠢书生你可怎么办呐!”
秦姑娘愁容满面像是真为他担忧,他是很想安慰她的,但觉得自己更需要安慰。
“真到了那么一天,还请姑娘料理身后事时,定要保全在下名节。”
这便是生怕秦姑娘将自己推出去挡刀,更甚者就是被当做魔教教众,一身污名。
华颜觉得这两个人真是难得聊到了一起,就是说的话还是这么不中听。
死去活来的……才不要,秦姑娘要平平安安活着的,活到银丝白发,步履蹒跚,寿终正寝,说不得她看得那些个乌七八糟的话本子,某一日身体力行勾搭了个梨园戏子或是弱质书生,做了回真权贵千金,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想到此时,她便不觉有些怅惘,到那时,秦姑娘身边有挚爱之人相伴,她又在哪呢?
她从前没想过,自负地以为秦姑娘只要自己一人,细想起来恰恰相反,秦姑娘离了她还有不归林和怀忧城的人陪着,倒是她离了秦姑娘才是真正孑然一身了……光是这样想想她就觉得心口泛凉。
“阿颜?”
一声轻唤将华颜从飘飞的思绪中拉回来,秦姑娘很是亲近凑到跟前,“身体不舒服?我喊了你好几声了。”
华颜摇头对秦姑娘道:“要不要去看戏?以后你的话本子我都不收了。”
下意识的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惊悚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呢?复而又笑了笑,也没错。
终场戏,饯别意。
“这边的戏本子挺好的,就是台上的戏文听不大清楚,官话说得倒是挺明白的,不如去听姑娘唱曲儿?”
谢见涯与她们相识时日短,自然不知秦姑娘和戏文的百转千回,华颜姑娘又是如何陪着秦姑娘闹腾的。
华颜只知道秦姑娘不长情,贪玩享乐,酒肆赌坊,秦楼楚馆,梨园戏子她都偏爱过一段时日,话本子里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私会之地也都见识过了,时不时还要自己身体力行试上一试。
前几日桥上被情郎抛弃的富家千金寻死觅活,这回演的就是家破人亡少女寻亲复仇之路,要真是话本子的主角定是身怀绝技的少男少女们齐聚身旁,助她早日报仇雪恨,再有一段江湖情缘,荡气回肠,方不负此生。
可惜秦姑娘看了太多话本子,精神深受荼毒,心灵避之不及啊!
“秦楼月,你的话本子早晚要烧。”
瞧瞧,这才是阿颜妥帖暖心的回答,华颜姑娘怎么会忍受秦姑娘继续废寝忘食丧心病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