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风从憋闷的房间出来后站在月光下好生吹了阵风,清源山上再没有比楚扬墨更啰嗦的人了!
林家大小姐也是,眼瞎才会瞧上他,方才说是要抢楚扬墨的少主之位,她也就嘴皮子上厉害,只怕他那位名义上的亲爹巴不得林月疏看上的是他。
楚扬墨是楚独傲一手栽培出来的继承人,母亲虽早逝,确实是邓州响当当的望族嫡女,怎么着都比他这个秦楼楚馆的歌妓生下的家世清白,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也是被疼宠过一段时日的,后来弃若敝屣也是清源山的二公子,若不是楚扬墨护着,便是洒扫的仆从都能踹上一脚的狗东西。
这样养大的公子哥,巴不得他能娶个名门妻室,给家族带来莫大的好处,林家这一辈有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个娇蛮任性,一心想着情意绵绵的蠢货,嫁给谁家,谁家就能让寻影山易主。
与其落入不知名之人的手里,倒不如便宜了楚家,江湖林楚二分之势也可合拢,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道理楚寻风不是想不明白,娇俏的女儿家红着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显而易见的情意,要说楚寻风怎么不心动。
天下皆知的寻影山下一位继承人就是这么个蠢货,也亏得林孟生宠女无度啊!
本该是一件挺可笑的事,但他真的笑不出来啊!
林大小姐……林月疏……毕竟还是无辜的姑娘家。
再说秦姑娘饭后消遣,她不过就是问了句“赌坊哪边下得多”,竟没一个人搭理她,阿颜也就罢了,她打小都是沉稳的,蠢书生就不怎么厚道了,分明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竟也不发一言,害得秦姑娘被匆忙教训了一句“食不言。”
既然吃饭不让说话,吃完总可以了。
“你们猜林大小姐的归宿,赌坊哪边下的多?”
谢见涯两手捧着茶杯,那姿势活像个姥爷辈的仓鼠,老神在在轻嘬了一口,还要思虑许久。
“楚大公子既然不愿,林小姐又倾心楚二公子,不管是楚二还是楚大,楚家始终是不二选择。”
华颜姑娘正细细擦拭自己的短剑,秦姑娘的问题她不怎么在意,闻言道了句“秦楼月,你敢去赌坊,我就把你房间里的话本子烧了。”
许是明白了掀青楼掀赌坊这类说到根本做不到的事来威胁秦姑娘根本没有意义,华颜决定换一种方式。
珍藏了多年的话本子,虽未带出来,藏在什么地方她还是知道的。
秦姑娘面色一僵,忽而笑道:“哈哈,阿颜你真是想太多了,要我说压楚家这两位的都是输。”说完冲华颜姑娘给了个心知肚明的神色。
谢见涯撇嘴,你们消息来路广,自然知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才敢说这样的大话。
“小赌怡情,来,蠢书生,你考状元我也不能拦着,状元郎是我的仆从虽然说出去虽然很有面子,但难免让人耻笑你。打个赌,你要是赢了,今后与我们再无干系,你要是输了,状元郎做过小女子仆从之事,嘿嘿,可是会成为旷世美谈啊!”
谢见涯:“……”为什么我要跟你赌?
而且这是个好没道理的赌约啊!输赢都没什么好处。
“好,那你压林小姐会嫁给谁?”他其实并未将秦姑娘挂在口上的威胁放在心上,这才没心理负担地答应了,一介书生而已,秦姑娘还能死抓着不放?
“我压你,她会嫁给你。”虽然也说不定就是终身不嫁吧,非要说个人名的话,嘿嘿……
华颜姑娘擦剑的手顿了一顿,骤然没了心情,伴着院里的桂花清香,暮色悄然四合,秦姑娘的声音被一阵剑鸣盖住,谢见涯听得清清楚楚。
“姑娘可真是高看在下了,林小姐那样的人物,怎么会嫁给在下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呢?”
秦姑娘摊手耸肩,一副我瞎猜瞎说的你别当真,嘴上却换来语气。
“唔,谁知道呢?谢姓书生身为平民百姓可以考科举中状元,今朝的身份不代表来日就不会有举手撼天地的权势,再者谢公子若身为皇亲国戚焉知没有群臣俯首金殿之时呢?”
如此说来,这个赌局似乎赌的并不是林小姐的终身大事,倒像是大夏的国运,反正秦姑娘不一定会赢,但谢见涯是肯定会输。
秦姑娘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眼泪都从眼角流下来了,自顾自说道:“不行,昨天晚上熬夜看完的那出话本子也太好看了,叫什么来着,《梅龙镇》?”
华颜姑娘阴测测说道:“你今晚再敢在被窝里用夜明珠偷看,赶明儿就给你烧了!”
谢见涯觉得好像也看过秦姑娘口中的戏,演义笑谈,少年天子迎娶酒家女,说是**斋前两年卖的最好的话本子。
只不过当今的皇帝陛下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缠绵病榻,哪来的闲工夫微服私访?
再有两日试剑大会召开,秦姑娘显然也没打算掰扯清算一下谢见涯的身世,她懒得出门,正好由蠢书生将外面的消息给她带回来。
“浩然宗和正气宗于昨日也上了清源山,剑华门到暮河城的时日最长,却迟迟不见动身,沐天栾宗主年逾古稀,到底不适合舟车劳顿,其座下弟子先行,已等了数日了,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赶得上。”
“剑华门,咱们是不是见过?”
谢见涯还当秦姑娘不怎么关心这类事,只粗略上说了一下,被这么一问他才想起来,华颜姑娘这两日练武练得勤快也没空搭理他,秦姑娘便只能听着他唠嗑。
“陈缈缈,两日前刚见过,剑华门嫡系小师妹,她上头还有三个师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三宗门中,只有剑华门的实力可堪比肩林楚之家。”
“正气宗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传言其年近不惑的宗主颜召实力还敌不过弟子,继位二十余载了,未将正气宗发扬光大不说,宗门事物都是由他师妹柳磬处理的,只能说是不愠不火,没出大岔子,却也没人清楚正气宗如今这副模样凭什么与其他两宗并列林楚世家之下。”
秦姑娘看起来是听进去了,说起来他也有些疑惑,三宗门都是十多年前的传说了,一朝一夕风云尚且多变,何况江湖地位这种事。
“正气宗暂且不提,我倒是听说浩然宗最近很是难过啊!”
秦姑娘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何况是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的事。
“前几日听到的浩然宗的少宗主被杀了,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辣手摧花’公子,于覃老宗主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这辈子就收了一个徒弟,亲生的儿子还是老来得子,难免偏疼了些,虽养得不争气,本指望徒弟辅佐儿子坐稳宗主之位,不成想徒弟叛宗而出,儿子也愈发不成器。”
谢见涯还想着秦姑娘听了这番话能解释一下当年怀忧城公子是如何从正道沦为人人喊打的地步,却不想秦姑娘只想着幸灾乐祸。
“浩然宗该是比正气宗还要难过的吧,老宗主壮年之时虽后继无力,但实力不容置喙,浩然宗才能列于三宗门之中,晚年丧子之痛,宗门无人接管,光这两点怕是能愁死他!”
“只是……浩然宗主之子于洵公子死于追魂令下,只怕他不甘心煽动各方势力围剿魔教。”
他瞄了眼两位姑娘的神色,好似对围剿魔教之事不感兴趣,秦姑娘面不改色,华颜本来练剑练得好好的,听到此处忽而停手。
为了一个纨绔公子之死,更别说是个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的花花公子,江湖中人都不是傻子,不会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打破多年来的安宁平静,可今日林楚两家的态度就很暧昧了。
更别说还有朝廷横插一脚,说是陛下派遣钦差大臣亲临试剑大会,大会魁首委以重任。
直觉敏锐的人都能察觉到此次试剑大会的水有多深,也说不准就是针对魔教来的,而秦姑娘和华颜与魔教的牵扯,照理说不该是如此平静的神情。
暮河城知府大人这段时间才是忙得晕头转向,搞了半天还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就有百姓找上府衙,整日砸的门口都是臭菜叶子烂鸡蛋你,好似他这个父母官做得十恶不赦似的。
无非就是地痞混混瞄准了试剑大会期间,侠义之士无暇顾及平头百姓,他们行事不够嚣张,眼力劲儿足,能欺压的必然要抢夺几两碎银,惹不起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姚知府也无可奈何,要说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也称不上,偷奸耍滑的小人物而已,往日里平头百姓们受了委屈,在清源山下稍歇脚,就会有名门世家弟子惩奸除恶,而这些弟子们也不是非要作恶者偿命,只教训一番,都说姚知府头顶的乌纱帽轻松,暮河城楚家坐镇,哪个不长眼的敢犯到他家地界儿?
这会儿弊端就出来了,楚家行侠仗义,惩恶扬善,都是知府大人悄无声息补贴银子,楚家忙着办试剑大会,没工夫管下三滥的流氓,百姓们想起来了,唔,原来还有官府可以管的。
混混们被打压的惯来,十多日前还只是略微试探一下,楚家忙着处理侠客们的约战,顾不上他们,便大肆放纵起来,都是识时务的人,没招惹上打不过的人,就只是混混私斗,与楚家可没关系。
没办法,只能找官府了。
官府说:“这些事原来不是清源山在管吗?你们受了委屈还去找清源山不就行了?”
挎着菜篮子的老大娘一把菜叶子扔到了官差的脸上,“人家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整天白吃着皇粮,半点实事不干!”
官差也很委屈啊!
从前你们遇上的江洋大盗偷了值钱的宝贝,官府没这实力处理不了,只能求助清源山,姚大人自掏腰包补贴了损失,后来你们说官府不行,没本事。
后来你们院子里放养的鸡被人逮住烤了吃,你们说官府没本事抓住偷鸡的贼,往清源山脚下一坐,一番哭诉,立马就有人出手教训偷鸡贼,还是姚大人自掏腰包补贴了你家的鸡,你们说清源山楚家都是仁义厚道之人,为民做主可比那些官员靠谱。
这也怪姚大人太实心眼儿,掏钱还不让人多宣传一下,老好人被人欺负上门也活该!
话虽如此,可身为衙门办案人员,眼下这案子混混们犯下的可不是偷鸡这样的小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