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大会在即,清源山也是忙得团团转,楚家做东道主,没人不服,只是人跟人之间的距离近了,远香近臭的道理都明白,难免会生出些摩擦来。
试剑大会少说也得五日,各家弟子斗气都是小事,暗里的阴私没放到明面上来讲,大家也都乐得装傻,还有些少男少女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正值青春韶年,又都是青年才俊,绝色佳人,谁觉得自己就比旁人差呢呢!
难免会有些争风吃醋小辈们,见面尖酸刻薄两句,不痛不痒的就是给人找不自在,虽说到头来铁定是他人的饭后余谈。
身处舆论边缘的正气宗宗主颜召,总爱攥一把瓜子蹲在墙角看戏,毕竟他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了,还是个人尽皆知的草包宗主,抱大腿的也看不上,须知偏爱权势金银的姑娘们也是有志向的!
譬如楚大公子这样高不可攀不近女色之人,若能得他倾心以待该是何等荣耀啊!
至于婚约?不是眼看着就要解除了吗?
楚扬墨违抗父命,受罚也在所不惜,誓死不娶林月疏。
林大小姐痴恋楚二公子,非他不嫁,可楚寻风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谦谦君子,浪荡又忠贞的男人,要么他永生不娶,要么娶了就永生不负吗?
任谁听了都当是个笑话!
除了林楚两家和楚二公子风花雪月的风流债,浩然宗弟子没空遐想风月之事,只想着如何能在试剑大会上引人注目,毕竟强抢民女的恶霸少主于洵身死没多久,宗主这辈子就一子一徒,徒弟无人敢提,儿子前不久新丧,于覃宗主也成了个糟老头子,余下弟子谁都有可能继任宗主之位,却又都是资质平平之辈。
既然起点一样了,谁能容忍今朝同类日后压自己一头,那大家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剑华宗的人还没来就有人惦记着,虽说沐天峦是个老头子,辈分大的能当楚大公子的爹了,而且妻女早逝,也没什么能惦记的,但不妨碍人家教出来几个好徒弟,大徒弟和二徒弟虽是资质平庸之辈,却比一般的庸人多了刻苦努力,人也上进,平辈之中能胜出者不超过两手之数。
小徒弟天资出众,堪比楚家大公子楚扬墨,姿容俊美较之楚二公子稍逊一筹,除却出身是个不知父母的孤儿,稍差了些,但剑华宗宗主的嫡系弟子,这身份也比不少达官贵人的亲戚好上百倍,惦记的人不在少数。
最小的女弟子陈缈缈,清越出尘,恍若月宫仙子,这话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也没人细究,只知道陈缈缈此人招惹不得,上头三个师兄护着,师父待她如亲女,只怕沐宗主百年之后将宗主之位传给她也不足为奇。
颜召宗主砸吧砸吧嘴,心底惋惜,听说楚二公子山下暮河城就曾多番亲近这位陈姑娘,剑华宗偏没上山,他怕他的瓜子等不到精彩的戏码,虽然早晚要来的!
许是他干惯了这样的事,又或者是各大宗派又是初到人家的地盘上不好长舌,只有几个交好的少女们悄悄议论着林楚两家的婚约之事。
“林月疏也是千金之躯,世家贵女,怎么就瞎眼了看不上楚大公子,反倒看上了那个楚寻风呢?”
另一位绿衣女子不服道:“什么叫‘那个’?寻风公子也是楚家正儿八经的公子,样貌那样好,怎么就委屈林月疏了!”
“咦~细细,你莫不是瞧上楚二公子了?”方才那女子推搡说道:“要是林大小姐没成,你倒是能去试试。”
“阿元姐姐你净取笑人家,林大小姐尚不能入眼,又如何瞧得上咱们没落到青玉山脚跟底下的无名门派?”
颜召听得忙点点头,青玉山上的门派,太多了,不晓得是哪个。
“倒也是这个理,楚大公子楚二公子好或不好都不是咱们能肖想的。”
只听到女子的声音渐渐远了,颜宗主蹲得腿有些麻了,正要扶墙起身,没料到墙没扶到,倒是扶到了一双光滑如玉的柔荑。
下意识抬腿想跑,就听到身后自家大徒儿的声音,谦谦君子带着阴风阵阵。
“师父,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颜召没在意声音的主人,反向扶住自己的那双手的主人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了眉带霜雪的师妹,柳磬抽手,大徒弟拆台。
“师父,徒儿寻您不到,师叔领着徒儿过来找隐蔽的墙角,看您方才要走,不知是要去哪?”
“哈哈…我还能去哪…信儿说笑,师父自然哪儿都不会去哈!”
颜召就这么被师妹柳磬和大徒弟段干信押解回去了。
正气宗的宗主不成气候,可亲眼得见的时候还是叫人忍俊不禁。
活脱脱的就像个被拔了毛的鹌鹑,柳副宗主居左,段干信居后,一左一右将人押回院中。
胆大不拘的当场就笑出声了,柳磬再厉害也只是管理俗物上厉害些,一宗之主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怂包,大弟子出息是真,却也不是凤毛麟角,众人提及段干信,也不过说面子上夸赞几句。
“温和守礼,才德兼备,君子风范。”可谓是最中庸不过的评价了。
颜召如今四十不到,大弟子已近弱冠,到叫人觉得他许是知道自己不是做宗主的料子,急着培养位宗主,不求他文成武德,只比他强一些就行,他好撂挑子。
众人见他一见着大徒弟就拉长了的脸,想必这徒儿的性子也不怎么得他欢心。
二弟子方流云到是挺得欢心的,活脱脱跟他一个性子,爱热闹,混吃等死,不知上进,据说师徒两人曾被各自的师妹师兄一齐抓到过斗鸡遛狗,坊间传为师徒“美谈”!
颜召越发觉得他就不该来参加这狗屁的试剑大会,冠冕堂皇的歌功颂德,世家门派,乐善好施,侠义抗肩,顺带炫耀一下自家财力丰厚与否,弟子们又如何,再适时比划一下。
说到底还是打打杀杀,加了个点到为止,变成了精进武学,切磋交流,可真看不惯的下了黑手死手,仗着家世显赫,师长威风,一句失手,还不定挑出什么事儿,远不如他宗内养的公鸡斗起来好看!
这话他也就跟师妹和徒弟们说说,叫外人听了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试剑大会群英汇聚,怎么着都要比五彩大公鸡好看许多啊!
“小云儿呢?他去哪了?你身为大师兄,不去管教师弟,偏来管我这个师父做什么?”
“欸,我在这儿,师父你找我啊?”
段干信微眯着眼笑,颜召眼睁睁看着小徒儿手里拎着蝈蝈笼子从内室走出来,那只黑金大将军清脆响亮叫了几声,便是冷面柳磬也勾了唇角。
“大白天的叫什么叫‘括括括…’的,烦不烦!天还没黑呢!”
这实属是迁怒了,黑金将军越发嚣张生事,连叫了好几声。
方流云咧着嘴耍宝,“师父,这是我昨天晚上逮到的,下次决战,大将军一定赢了你的小蚂蚱!”
颜召几乎老泪纵横,瞧他多可悲,养的以下犯上,欺师灭祖的徒弟啊!
柳磬等他们师徒贫够了,取了黑布将蝈蝈罩住,让师侄放回他自个儿的房间后才徐徐道来。
“师兄,我听到了一则消息,还未完全传开,不过各门各派都收到了些风吹草动。”
颜召听了这话,愣了半晌,下意识的就觉得没什么好事,顿时心头一阵悔意,原地跺脚,“早知道不该来,就不该来……”
连连重复了几句,被段干信劝道:“既来之,则安之,师父且听听师叔怎么说。”
“两日前,林孟生在场,楚寻风和林月疏以及那位陈缈缈之事暂且不说,有位秦姓姑娘手持清霜剑现身。”
“此人与河洛容家的公子同行入暮河城,且前几日朝廷派遣钦差大臣坐镇试剑大会。”
“还有一事,……”
柳磬不会妄言,她这般只能是此事仍有疑虑,见师兄和师侄们神色未变才继续道:“司天监正疑似现身暮河城。”
段干信拧着眉头思索,颜召有一搭没一搭得玩着腰间的玉佩,方流云挠挠头。
柳磬并未指望两位师侄能明了,毕竟十五年前他们也还是奶娃娃,那时候她也还是有师父师 兄护着的少女,监正大人奉陛下旨意,风华山庄的财宝才落到了各家手中。
正待颜召开口之前,方流云支支吾吾出声。
“师叔,我…我也不知道听来的对不对,手持清霜剑的秦姑娘好像不怎么真实。”
“你听到了什么?”
“就是那位身着青衣的秦姑娘和身边书生打扮的人说的话,我觉得他们好像是打算以假乱真?”
“不过,我偷听到的,另一位姑娘言辞闪烁,非真非假。”
方流云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此时有些迷惑,却又坚定道:“她是假的,你书生亲口告诉容安公子的,我听那个病公子说的,况且风华山庄是别人灭口的,怎么可能会留下血脉,犯下杀孽的人就不怕斩草不除根晚上睡不着觉吗?”
这话说得是挺有道理的,不过大师兄关注的点不在这上面。
“那三位你偷听也就罢了,河洛容家又怎么被你钻了空子的?”
“什么叫那三位偷听就罢了,我倒觉得那三位比容家的派头足,他家就派了个病弱瞎子公子和一个话多的小厮,大街上大咧咧的就这么说的,有什么空子不空子的!”
段干信无奈,只能嘱咐道:“下次别再做。”
柳磬思虑良久,“秦姑娘真假难测,容家少主孤身赴暮河,林楚这边婚约之事纠缠不清,朝廷官员,司天监正……”
颜召嘟囔一句,“再来个魔教就齐活儿了……”忽而一激灵,仿佛想到了什么。
“……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信儿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试剑大会你不上场就算了,要是上的话就还和往日一样。小云儿你继续跟着师父看戏,再揣摩揣摩你写的话本子怎么就卖不好!”
方流云赌气般撅了撅嘴,柳磬抿唇不再言语。
段干信知晓师父和师叔还有话说,应了声“是”,就拽着方流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