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拉拉身上的安全带,听着耳边富江在随意哼某首他感到耳熟却不知名字的小调,不知为何感到自己即将成为某起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
想想就觉得如今的场景实在经典,他起码在一打犯罪题材影片中见过这种构图——雨天(多数为暴雨天气,小雨天较为罕见),夜晚,无人公路,哼歌的杀手,和后座上瑟瑟发抖的被害人。
更别说富江压得他缓不过气的低气压,这就又让柯南察觉到富江另一个独特的习惯,大部分人都只在心情愉快的时候哼歌,但富江不一样,她在心情很差的时候也会哼点什么。
但柯南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富江到底是为什么又不高兴了,今夜的剧目明明一如既往,基德满载而归,警官气急败坏,警车“呜呜呜”追向天际的滑翔翼,只追到了他的尾气。
失望而归的铃木次郎吉在展柜上发现了基德归还的“绿洲”,险些吼破喉咙、
富江如愿以偿买走她一见钟情的钻石,交易合同的签订用不了两分钟,她早早找好了律师起草相关文件,直接戴上戒指就拎着柯南驱车离开。
她在车上一言不发只哼着歌,全然忘了当时承诺柯南的解释。
柯南的满腹疑惑得不到解答,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正在思考该以什么为问话的起点,正巧听到她换了首熟悉的曲调——
“奇异恩典?”柯南脱口而出。
富江还在前奏就被打断了,闻言也不恼,从后视镜撇他一眼,可算开了金口:“嗯,是这首。”
凝滞的空气开始流动,富江把视线挪回车道上,声音提起些精神:“我记得小兰说过,你们接过的一个案子就和这首歌有关系……咦,等等,小兰提过秋庭,你是不是认识怜子?”
柯南听到熟悉的名字从她的口中传出,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有联系,惊讶应答:“富江姐姐你认识秋庭小姐?”
她神色有点不自然,明明是自己先发问却下意识否决:“算是认识吧,她是我高中的学妹,不过她入学后我就没怎么去学校了,不算很熟。”
柯南心下不屑,都叫上怜子了还算不熟,他明晃晃摆出副不信的表情,让富江看了直叹气。
她有些头疼于自己的失言,挑挑拣拣解释两句:“她男友相马光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和我都是音乐社的社员,她会在课后来找相马,我们聊过一阵子。”
“说起来,他们结婚了吗?我很久没和他们联系过了。”富江打了下方向盘,悄悄用力踩下油门加速。
柯南斟酌着词开口:“他们订婚了,但相马先生三年前就去世了。”
出乎意料,富江没什么情绪波动,她很平淡地“哦”一声,仿佛去世的不是老同学而是陌生人。
过一小会她才意识到这种反应不太对,又呢喃起来:“也难怪,我没收到婚礼请柬。”
她通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示意柯南下车。
所以,这又是什么情况?
柯南目瞪口呆地看着富江巡视公寓一楼会客厅里陈列好的礼物山。
公寓管理员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向她依次介绍这些礼物都由谁赠与,各自价值几何,赠礼人是否有留言,并特意申明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更换了包装。
她把会客厅当商店一般逛,很显然不太满意这些礼物的质量。
富江挑剔地从珠宝堆里捡出条钻石手链,又看看柯南,选了枚鸟型蓝宝胸针给他别上。
柯南低头看一眼胸针,又抬头看一眼富江,下意识想取下来放回去,却又被富江往怀里丢了几个礼盒,双手都被占据的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听到管理员下一句出乎意料的话。
身着西装裙,妆容精致的管理员轻声细语提醒:“竹下先生的礼盒里检测出了发信器,加西亚小姐送来的蛋糕中藏有刀片,两份手作饼干均含有有害物质,此外,还有三封寄送人不明的诅咒信,仍然是按惯例处理吗,川上小姐?”
富江索然无味地把玫瑰丢回桌上,点头应下:“就按惯例吧。顺带告诉他们,我要一把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只要第一把。”
她漫不经心抬起腿,提着柯南的后衣领往外走:“剩下的由你们处理。”
直到在电梯里站稳,柯南才回过神,他语气复杂地询问:“富江姐姐,他们一直在向你送这些东西吗?”
她“嗯”一声,看他面色沉沉,反而安慰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东西收了也就收了,对我造不成影响。”
柯南的眉毛狠狠拧在一起:“无论如何这都是违法行径,蓄意谋害被提前终止也是蓄意谋害。”
富江哈哈大笑,发出今晚第一声真情实意的笑声,柯南抱稳盒子,无语看着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愉快地应和:“没错,所以他们会帮我报警的。”
柯南迅速意识到自己又被她耍了,他板起脸不回话,被富江狠狠揉揉脑袋。
她满意补充:“你不会以为我那么大度吧?再说,他们想送我也拦不了,让物业帮我分拣就行了。我可不想为了这点‘小惊喜’失去其他更有价值的。”
她的话提醒了柯南,那枚胸针还别在他的卫衣外套上,他其实不太赞成富江这种把追求者(现在看来也许也是潜在的谋害者)当半个提款机的作风,但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他只能提醒富江:“那枚胸针……”
富江挑挑眉:“不喜欢吗?我觉得还挺衬你的。”
“叮”一声,电梯终于到了第五十一层,富江阔步走出去,毫不避讳地开始按密码。
柯南移开视线避嫌,否认道:“不,这种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富江不爽撇嘴:“让你拿你就拿着。”
她推开门让柯南进去,把门合上后幽幽开口:“就当我买你和小兰分手,如何?”
柯南吓得手一哆嗦,礼盒哐当掉了一地。
他没想到富江选择了这么惨烈又直接的摊牌,本能性夹起嗓音:“富江姐姐在说什么呀?什么分手?小兰姐姐怎么会和我谈恋爱啊。”
富江靠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装傻,一言不发,潜台词很明显:我倒要看看你能装成什么样。
柯南没法铁了心和她装疯卖傻,声音越来越小:“富江姐姐……”
看他说不下去了,富江冷笑一声,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从被毛绒玩偶挤满的沙发上刨出一个坑坐下,点头示意他:“过来坐着。”
他踌躇着站在原地,富江的耐心迅速消失,直接宣布:“别站着了——我查了你指纹,别告诉我你不小心把‘新一哥哥’的指纹都借来用了。”
他只得磨磨蹭蹭坐过去,看富江变魔术般给自己变出罐咖啡(他希望这不会是富江打算彻夜详谈的先兆)。
富江抿口咖啡,在铁罐口染上点红色唇印,她敲敲玻璃茶几:“先说说看吧,关于艾米莉亚,你查出什么了?”
柯南摘下黑框眼镜,冷静地和她对视:“她二十一年前失踪,而你在二十年前见过她。”
她轻轻欢呼庆贺:“不错嘛,然后呢?”
柯南凝视着她彩色镜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以酒类为代称的组织,也是你的敌人。”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富江瞳孔的瞬间收缩,打出了乘胜追击的一张牌:“是你摧毁了他们的人口贩卖链,因为你曾经就是受害者。”
“哈哈……”富江干脆地取下墨镜,半捂着嘴歇斯底里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直直扎进柯南的耳中,刺得柯南耳膜微疼。
他很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富江的笑声停歇。
富江笑够了才兴高采烈地鼓掌:“厉害厉害,你连这个都知道——是那个茶色头发的小姑娘告诉你的?她的代号是什么?”
柯南没打算把灰原哀的秘密直接抖落出来,正准备搪塞过去,富江却恶意满满地接着说:“让我猜猜,混血女孩,和你变小相关——雪莉酒,是吗?”
他猛地看向富江,从她的笃定眼神中品出些不同的滋味,古怪的恐惧感逐渐涌上心头,他努力稳住声线,不让自己的紧张泄露出来:“你想干什么?”
富江随性抱起一只傻乎乎的鸟型玩偶,语调中都带起少女般的俏皮与戏谑:“我想干什么?我可没什么想干的。”
她摇头抱怨:“你们怎么都那么怕我,这让我头一次对我的脸没什么自信了,那么多人把我的脸当成梦中情人,怎么就你们觉得我在威胁人?”
柯南捕捉到了关键词:“……你们?”
富江展颜一笑,欣赏起手上的戒指,轻描淡写道:“那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小偷也这样想。”
“不过这不重要,至少今晚不重要。”她打断柯南即将说出口的疑问,提高音量,声音中带上不容置喙的权威感,“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新一君。”
灰原哀刚结束实验,从地下室伸着懒腰走出来,突然感到了一阵奇怪的战栗,她惊恐地环住胳膊,从客厅窗户里看见了门外高挑的黑影。
她咬紧牙关,假装无事发生,一边嘀咕着不想上学想和博士出去玩一边缓缓往楼上走。
走进卧室后她拉紧窗帘,颤抖着手掏出侦探徽章,向柯南发起了通讯。
在富江步步紧逼下浑身冷汗的柯南感到口袋里传来了震动声,侦探徽章,他想,是灰原那边出事了吗?
富江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柯南,弯腰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为什么不拿出来看一看呢?小侦探。你的朋友说不定现在很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