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在她的凝视下一动也不动,富江轻轻从他的衣袋里掏出侦探徽章,饶有兴趣地翻来覆去研究,她按下按钮,一阵沙沙声后,灰原哀紧张的呼吸从对面传来。
富江把侦探徽章举在耳边,而灰原哀不知意识到了什么,保持着一言不发,过了几十秒,也可能是几十年,灰原哀坚定地切断了通讯。
富江面色不虞地把侦探徽章丢到茶几上,往后一仰倒回沙发,瞬间她又卸下来一身的威胁性,变得懒散而温和。
柯南心下抓狂,这才想起来富江最大的特点是阴晴不定。
阴晴不定的疯女人笑嘻嘻点评:“警惕性够好,难怪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说吧,谁给你灌的药?”
一时松懈下来的柯南老实作答:“是琴酒和伏特加。”
富江挑眉吹了个口哨:“真是药物?那个小姑娘研制的?叫什么?”
惊觉自己被套话了的柯南被迫交代:“……APTX-4869。”
她仔细回忆片刻,最后遗憾得出结论:“没听过,我之后去查查。那个小姑娘以前姓宫野吧。”
柯南反问她:“你都知道她的代号了,不知道她叫什么吗?”
富江抓着她那只蠢兮兮的海鸥玩偶揉来揉去:“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追查琴酒那么久,知道他叫什么吗?”
确实不知道琴酒名字的柯南梗住了,讪讪道:“不知道……”
富江把海鸥扔到一边,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那不就得了,姓宫野的科学家,她是宫野夫妇的孩子吧。果不其然,宫野厚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惜他妻子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脑子都不好使了,大好前程不要就要跟着他走。”
不清楚那段经历的柯南竖起耳朵,眼中透出好奇的光,富江看他那样,勉为其难继续讲下去:
“我的英国教授跟我提过她,艾莲娜·世良,日英混血,16岁就在牛津大学读了本科,硕士和博士跑来了日本。”
“成绩优异得吓人,她的本科教授一直希望她回英国进入自己的项目组,可惜这位天才的聪明才智只在学术方面发挥作用,所以博士刚刚毕业就和大她六岁的宫野厚司结了婚。”
夜晚比白日更冷,把大衣脱了的她稍稍咳嗽两声,柯南立刻很有眼力见地把外套拿来。
她赞赏地看看柯南,披上大衣满意开口:“总之,结婚后她就怀孕了——那会她才24岁,已经在《柳叶刀》上面拿过三作的论文。”
富江有些嫉妒地嘟哝:“要是我有这实力,我还至于拒绝西蒙斯教授吗。”
“扯远了,她一向身体不太好,怀孕后更是如此,因此接受了宫野厚司的提议,拒绝了各大公司与高校的邀请,反而跑去了宫野厚司所在的制药公司,待遇相当一般,只有轻松的工作量值得称道。”她不屑冷哼一声,“但工作少对她那种天才来说可未必是好事。”
“总之,他们的大女儿出生后艾莲娜才知道宫野厚司明明同样成就斐然却蜗居在这种小公司——只有那家公司纵容他搞不合规的人体实验。”
柯南悚然一惊:“人体实验?”
富江笑起来:“不是你想的那种,是药物上市前的正常实验,但是宫野厚司比较激进,在还没通过审核、也没确定安全性的时候就敢开展人体实验,虽然没给志愿者留下后遗症,但也为学术界不耻,留了个疯狂科学家的名号。”
“婚前他还比较收敛,婚后就放开手脚,连带着‘宫野’这个姓氏都遭到了歧视,艾莲娜养好身体后打算重回学术界,却发现她亮眼的简历也会因为‘宫野’被曾经递出邀请的各大公司拒绝。”
富江摇头表示不解:“明明那时候她还有机会挽回一切,只要带着孩子离婚,换回原先的姓氏,offer就会像雪花般飞来——”
“或者尝试说服宫野厚司和她一起回英国,宫野的名声可还没传到英国,她的教授也没放弃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可惜,她不够狠心也不够果断,只能蜗居在那家小公司里。”
“不过小公司毕竟是小公司,很快就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她和宫野厚司开了家小诊所维持生计,还要自掏腰包继续研究……”她的脸上露出明晃晃的鄙夷,“真是没用的男人。”
柯南赞成地点点头,这点上他倒难得同富江达成一致的观点。
“再然后嘛……她有了第二个孩子,宫野厚司为了一家的生计决定接受某家臭名昭著的研究所的邀请,她为了支持丈夫,决定同样搬进研究所提供的住宅。”富江点点茶几,“从那之后她就失联了,如今看来无论自愿与否,她都加入了组织,而且多半死在里面了。”
柯南又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灰原都不清楚她父母的过去。”
富江翻个白眼:“动动脑子大侦探,好好回忆一下开头,我说过这是我的英国教授告诉我的。他教心理学,人缘挺好,被迫充当了半个心理医生给同事咨询。”
“艾莲娜的本科教授就是我老师的同事,艾莲娜一直会给他发邮件聊天,她失联后这教授跟我老师哭诉了好一阵子。”
“然后,”她不知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我老师不堪其扰,刚好又和爱人大吵一架,干脆跑去美国上一阵子课,在课上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告诫我们小心恋爱脑,千万不能为了爱情把事业和金钱都丢掉。”
她又幽幽看向柯南:“所以考虑考虑?我买你和小兰分手如何?”
柯南果断拒绝:“我不会放弃小兰的。再说……小兰还没答应我的告白。”
他有些焦虑和沮丧地垂下头,富江却突然往他脑门上弹个脑瓜崩。
她真一点没收劲,柯南痛呼一声,捂住额头控诉地看向她。
富江双臂环抱,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得了吧,你还不清楚小兰也喜欢你?”
柯南默不作声,富江看他这样子也无奈,她还是老老实实捡起来作为长辈的责任:“行吧小年轻,我也不强行打扰你们的谈情说爱了。我只问一个问题。”
诸伏富江直起身,正色道:“你有把握,不让那个组织威胁到小兰的生命安全吗?”
柯南张开嘴,又闭上,他能和她对上视线,毫不逃避地说:“我没有全部的把握,但我发誓,我将兰的生命置于我的生命之前。”
富江轻哼一声,勉强认可了他的答案,她深深叹气,感觉今天一天就快老了十岁。
她点评道:“勇气可嘉,可惜现在已经迟了——据我所知,小兰已经被卷进去了吧。”
柯南试图辩驳:“兰还不知道……”
富江打断他:“但她已经卷进去了,毛利一家已经被盯上了。”
她斜着眼看年轻的侦探:“我不打算怪你,归根结底你也是受害者,因为一时冲动导致自己陷入危机,你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所以留在小兰身边,而如今再分开也来不及了,反而会招致怀疑。”
“说实话,我不觉得小兰如今面临的危险全是你的责任,你想查案,想找到真相,想变回工藤新一都是正常的,你也还没成年,要你事事考虑周全完全是苛责。”
“豺狼对你们虎视眈眈,该死的自然是豺狼。”她平静地指出小侦探给自己担上的压力,“你可以放松些,做点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黑暗的事让大人处理就行了,一次次让小孩闯入绝境完全是大人的失职。”
柯南本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准备,听闻此话有丝丝缕缕的酸楚缠上心头,他难得得到这般赤忱的关怀,只能闷声道谢:“……谢谢,富江姐。”。
富江坐到他身边,不自觉十指相扣,摆出祈祷的姿势:“那些在黑处张牙舞爪的家伙已经吞没了太多火光,我见过、也听过够多人湮于尘埃了,看在小兰的份上,请多在乎点自己的安危。”
柯南抬眼看向她镇静的眼睛,看见了一片夜晚无风无光的辽阔汪洋,那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古怪的静谧深邃,带着能将人吞没的眩晕感向他袭来。
他狼狈地挪开视线,突然想通了为什么富江那么钟爱各色墨镜。
富江没注意到他差点被自己的眼睛晃晕过去,像游戏指引角色般发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新一君,过了今晚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柯南赶忙理清思路,从最关注的第一条问起:“你……你会把我的身份告诉小兰吗?”
富江的脸上呈现出明显的犹豫:“我还没想好,平心而论,我不希望瞒着小兰,她作为独立的个体应当拥有自己的选择权和知情权,但我想瞒住小兰的理由和你一样。”
柯南和她同时开口:
“兰不会选择置身事外。”
“小兰的正义感不会让她对别人的危险视而不见。”
富江耸肩:“所以我还没想好,你可以多担心担心,说不定我哪天就突然觉得告诉小兰了。”
柯南反而不太着急了,富江此话的潜台词是她不打算立刻告诉小兰,他有些麻木地想,能拖几天是几天吧。
富江单手托腮靠在扶手上,催促道:“还有呢?”
他接着询问:“关于黑衣组织你还知道多少?”
富江高高挑眉:“这么贪心?行吧。超大型跨国犯罪组织,从军火走私、人口//贩//卖、毒//品//贩////卖到暗杀谋杀、人体实验都有涉足,组织成员挨个拎出来枪毙十轮可能还不够抵消刑期。”
她笑眯眯补充:“更多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一条,光靠你,或者你的那些朋友,这辈子都别想解决组织,你如果要问为什么……呵,他们的猖狂是有底气的。”
“比如,”她拿自身举了个例子,“如你推理的那般,我是被他们的人/口/贩/卖/链卖向国外的,而他们把我运出国那天,我坐的是私人飞机。”
富江满意地看到柯南瞳孔震颤,她几乎快哼起小调了,被他人戳中伤口会让她愤怒,但自己撕开伤口却能带来奇怪的愉悦,这的确是不太正常的癖好,也难怪她的朋友会真心实意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逗小孩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她语气都往上飘:“以防你想知道,今晚展览开始前次郎吉先生就把‘绿洲’给我了,我还要了一枚赝品,基德从窃听器里面知道了真品在我身上,但不知道我也准备了赝品。”
“我给你理衣服的时候把真品藏进你兜帽了,基德来我这只偷到了假货,但我假装说真品也被他拿走了,让他主动找上我,因为我有事找他,然后我把真品给他,他还回去,我再买走——能理解吗?”
柯南点头,准备抛出下一个问题,富江却突然夸张地惊呼(柯南觉得她绝对有表演型人格):“哎呀,已经过了十二点了!看来‘今晚’结束了,好孩子该去睡觉了。”
她拎着柯南把人塞进客房,徒留被文字游戏耍了的侦探气成鼓鼓囊囊的河豚。
在快入睡前,柯南突然惊觉:
他还没回灰原哀的通讯!
差点忘了说,这章涉及的宫野夫妇相关剧情是我私设,一定不要当成原作内容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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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才湮于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