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蝴蝶 第1章 第 1 章

“姐姐，这是你的吗？”

奶声奶气的呼唤将秦笙从头脑一片空白召回现实世界。

她下意识抬头，阳光刺眼，让人不自觉眯起眼睛。温暖却只停留在衣服表面，驱不散在四肢百骸中流淌的寒意。

“姐姐，你怎么哭了啊？”

我哭了吗？

秦笙抬手摸了摸湿润的脸，原来我哭了啊。

擦了擦眼泪，秦笙终于看清眼前这个小男孩。

光溜溜的圆脑袋，大大的眼睛，笑起来能够明显看到豁口的牙齿，身上穿了一件统一制式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病号服是均码，穿在他身上，空荡荡得有些大。

秦笙扯了扯嘴角，点头：“嗯，太阳太刺眼了。”

小男孩看了眼太阳，若有其事地肯定道：“嗯，今天的太阳真刺眼。”

纯真的善意让人心里一暖，明知自己拙劣的谎言已经被看穿，但因为多了同盟，秦笙又自在了些许。

“小孩儿，怎么啦？”没有听清男孩前面的话，秦笙以为他有事需要帮忙。

男孩好性子地重复：“姐姐，这个是你的吗？”

秦笙疑惑低头，下一秒身体僵硬。

一张检查报告单，熟悉又陌生。秦笙放在包上的手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终于伸出去接过那张纸，手指尖仿佛都在颤抖。

“好像，是我的呢。”她应得有些勉强。

顺利物归原主，小男孩满意地叮嘱她：“妈妈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要好好保管哦。”

“嗯。”秦笙不自在地避开小男孩清亮的眼睛，视线却落在他的另一只手上。

小小的手，在手背上贴了个大大的留置针，几乎占据了手背所有面积。

小男孩像是听到了什么，往远处看了看，然后道：“姐姐，我妈妈在找我啦，我要先走了。”

“嗯，你快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秦笙弯弯嘴角。

小男孩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快步走到秦笙面前。

“姐姐，给你。”

还有什么吗？秦笙疑惑地朝他看去。

只见熟悉的蓝白包装，依稀可闻的浓醇奶味，一颗大白兔奶糖。

看清是什么之后，秦笙不解地皱眉，小孩儿不会以为她还是一颗糖就能哄好的年纪吧。

见秦笙没有反应，小男孩直接把大白兔放在秦笙的包上。

“姐姐，不要害怕，医生伯伯都很厉害的。”

说完，他小大人似的拍拍秦笙的肩膀，笑容灿烂，连牙齿中间的小黑洞都透露出明媚的气息。

这次他没再停留，朝着住院部大楼方向跑了过去。

秦笙怔怔地看着小男孩的背影，她终于感知到太阳的温度，身体下意识颤了下，好像刚从冰雪世界返回人间。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秦笙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漆黑，生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绿芒。

“喵～”生巧是只一岁大的重点色英短妹妹，声音奶奶的，是只粘人的老夹子猫。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秦笙起身把客厅灯光打开，一手抱起生巧，一手整理桌面上被生巧弄乱的诊断报告。

即使再看一次，依然是触目惊心。

【姓名：秦笙

性别：女

年龄：27

……

诊断意见：考虑甲状腺ca】

“生巧，妈妈才27岁啊。”

秦笙声音不自觉变轻，“可是妈妈好像得了大病，是癌症啊……”

生巧的眼睛圆溜溜的，直直地看着面前这张泪流满面的脸。毛茸茸的身体僵直，不知作何反应。

秦笙也没期待生巧会有什么反应，她只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要和谁说，怎么说。

习惯了坚强的人，连嚎啕大哭都不会。明明眼睛在流泪，嘴唇却拼命抿着，好似哭得太大声会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

好一会儿，生巧终于有了动作，伸出爪子拍在秦笙脸上，“喵～”

秦笙深吐一口气，将脸上风干的泪痕擦掉，习惯性摸了摸生巧的肚子，瘪瘪的。

“哦，生巧饿了呀，妈妈给你开罐头吃。”

生巧吃罐头的时候，整张脸都埋到猫碗里，尾巴贴在地上时不时左右晃动，可爱极了。

就这样看着，所有的烦恼都短暂消失了，只有和猫在一起的平静安宁。

但情绪恢复之后，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的。

秦笙看了一会儿生巧吃饭，拿出手机和电脑，开始搜索甲状腺癌ca的相关资料。

哭过，依然没想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是想不明白，也还是要继续了解，进一步治疗。

能活的话，谁都不想死。

暖黄的云顶灯亮到十一点，大脑滞涩到毫无想法，太多的情绪，太多的科普文字充斥在大脑中，恍如没有线头的乱麻。

内心千般思绪，但秦笙还是遵循自己刚刚了解到的信息躺上床，“啪”的关了灯。

“要早睡，不能熬夜”。

有人说，甲状腺是压力器官，精神内耗和熬夜都会加重甲状腺负担；有人说，很多病是吃出来的病，现代人不忌口，管不住自己的嘴......

还有人说，术后检查翻盘的，术前检查是恶性，术后大病理却是良性的...

即使检查报告足够详细齐全，即使所有的迹象都往最坏的方向指示，但秦笙还是怀有一丝期待，哪怕是误诊都可以，她没关系的...

“喂，阿笙，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笙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身体的接受能力更强，一夜好眠，连生巧都没来打扰她。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还不知今夕何夕。

“嗯？上班？”秦笙艰难睁开眼，转头看向窗外，晨光熹微，从窗帘缝隙传来光亮。

“今天周一，你不会忘了吧？”手机那头的人无语又好笑地说道。

秦笙坐了起来，“嗯，我没忘。我今天有事，等下和老板请假，今天不去上班了。”

“这样啊，好吧。”

秦笙又道：“乔妹，你好好上班吧。”

“上班不就是老样子呗，你去忙你的吧，我再摸会儿鱼。”陈乔吊儿郎当地说，上班不摸鱼，那还叫上班吗。

“好，”秦笙顿了顿，“谢谢你，乔妹。”

陈乔摸不着头脑：“阿笙，你今天有点奇怪哎，是哪里不舒服吗？”

秦笙抿抿嘴，弯唇：“没有啊，挺好的，你快去做事吧，李姐盯着你呢。”

说到李姐，陈乔可就不想挂电话了。

即便今天才周一，现在才九点刚过，不到十点，上班不超过两个小时，她要吐槽的点已经可以写满一页ppt了。

“上周发给她的报告，她今天才看。马上就要开会了，她说不行，要改！从第一页开始都要改，第一页是标题啊，能改什么啊...我真的服了...”

秦笙的笑带了点温度：“那你改一下格式呗，后面也意思意思改几个字。”

陈乔：“我等下再改，开会前随便改一点给她，反正她也没仔细看，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改来改去，还会说不如第一版...”

秦笙揪着邦尼兔的耳朵：“好啊，就按你想的来。”

如果有错，错的就是别人，不是我们。

不要反求诸己，不要内省，无愧于心即可。

这是秦笙昨晚上看见的，做人不能内耗，内耗对身体不好。

挂掉电话后，陈乔又点开了和秦笙的聊天对话框，秦笙的头像是一只向日葵小猫，看着就很温暖。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陈乔感觉今天电话里的秦笙怪怪的，非要说的话，好像比平时更温柔了一点？

奇怪，陈乔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收起手机，准备回办公室。

另一边的秦笙没有立马起床，而是坐在床上翻看起自己的消息。

置顶群聊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秦爸昨晚转发了一条某音视频，“那些不结婚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群里安静如鸡，无人应答，秦笙看了一眼，照例无视，退出群聊。

第二条是闺蜜赵可儿发来的消息。

昨天15:29：【你去医院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昨天16:10：【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7:50：【周一周一，我的头七.jpg】

手指在手机界面上空悬停，秦笙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最后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对面的赵可儿秒回：【怎么了，结果不好吗？】

经过一夜的平复，再次提起时，秦笙发现自己依然没有办法像想象中那么平静，只是想到，都会眼眶湿润。

【好像不太好。】

秦笙强忍着眼泪：【应该是恶性的。】

赵可儿：【要不要多去几个医院，找几个大咖医生看一下？】

【就算是恶性的，ca在21年已经被踢出重疾行列了，不是大问题，我们找好医生，好好治疗就可以了。】

【你要我过来陪你吗？】

秦笙：【不用，你先忙吧，你今天不是有个很重要的会嘛，你开会吧。我昨天找了几个医生，今天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加号去问诊。】

赵可儿：【好吧，我下班就来找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加油！”秦笙小声给自己打气。

然后一鼓作气掀开被子下床，洗脸刷牙，给自己准备早餐，给生巧铲屎加猫粮...

打电话请假，再次确认线上预约好的就诊时间，拿好病历，拍拍自己的老朋友托特包，秦笙整装待发。

“喵～”生巧踩着猫步，优雅地走到秦笙身边，用脑袋来回蹭着秦笙的腿。

（铲屎的，你又要出门啊？）

生巧抬着自己圆圆的小脑袋，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秦笙。

秦笙蹲下来，抱起生巧，毫无技巧地rua着生巧。

“对呀，妈妈又要出门啦。生巧也帮我妈妈祈祷一下吧，猫猫神统治地球，让它保佑妈妈和生巧都身体健康吧！”

生巧毛茸茸的猫脸上依稀可见的嫌弃，抬爪拍上秦笙的脸，铲屎的又在发疯了，看来没什么事。

它动动身子，从秦笙怀里跳下去，拉开一段距离后，才又转身盯着秦笙看。

秦笙神情自若地起身，拍走身上粘的猫毛，老生常谈地叮嘱：“生巧在家要乖乖的啊，妈妈走啦。生巧，拜拜～”

今天的阳光依然灿烂明媚，且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