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烛火照着,房内昏黄一片,月色从窗的缝隙透过,看样子还是在夜晚。
若莹不在,只留了一个纸条“有事,勿念。”不知道去了哪儿。
沈槐安似乎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道:“我回去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走,快到门口之时又顿住回头道:“调养完之前,暂时不要随意出门了。”
楚楹有些话想说,刚抬眼便看到沈槐安衣上的血迹,惊得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您受伤了!不是说往生之地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我是连接之人,这对我不作数。”沈槐安解释道,又摆摆手,“这点伤没什么事。”
沈槐安说完便直接出去了,房内又归于寂静。
楚楹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头低着,微微叹口气,内心愧疚万分。
她自小也是独立惯了,在捉鬼除妖一方面从来都是尽职尽责,更不要说是因私事连累旁人了。
可沈槐安却因为她的事情,受了伤。
楚楹静默了一会儿,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明日去道个歉吧,她这样想着。
也不知道若莹何时回来呢?
也是真的有些累了,她想着想着就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醒来时正逢一声鸡叫,也许是因为往生之地的影响,楚楹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她径直坐起了身,往四周看了看,若莹昨夜一晚上没回来。
楚楹下了床,用清水稍微洗漱了一下,便打算出门。
门一开便是一股凉意袭来,秋风瑟瑟,冻得她脸有些微红,但她是修道者,这点凉自然不在话下。
一低头,便对上了安七的笑脸:“姐姐早上好!”
她愣了一下,笑道:“早上好。”
“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楚楹问道。
“在你们之后啦,不知道怎么突然城内动乱,邪祟横生,我就赶紧回来了。”安七笑嘻嘻道,又四周打量一下,“那位哥哥呢?”
楚楹还没接话,隔壁的人就打开了房门,语气平淡:“找上门来,有何贵干。”
“我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自然是想找个伴了。”安七眨眨眼道,又过来挽住楚楹,“你说对吧姐姐。”
楚楹象征地笑了两声,还没发话,就见沈槐安冷笑一声,扭头往另一边的楼梯走了。
安七撇撇嘴,没说话。
“另一位姐姐呢?”安七突然想起问道。
“她……”楚楹顿了顿,又想起了若莹那时匆匆离开的样子,“她有事情要办,还没回来。”
“喔……”安七点点头,又笑道,“这城里大早上的也怪热闹呢,我们去逛逛吧。”
说完他就拉着楚楹往楼下走,楚楹拗不过小孩,便也只好下楼。
晨事的长乐街也甚是热闹,摊贩已开始忙活,也有姑娘们出来采买东西了,孟冬将至,百姓们肉眼可见地都穿得暖和了许多。
他们二人便在街旁走着,安七话多的很,一路上说个不停,楚楹附和着点点头。
“对了,巧儿姑娘你有联系到吗?楚楹忽地想起问道。
“联系到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事。”安七点头道。
他继续往下说道:“姐姐可记得当初南苑说的‘黎月’?”
“记得。”楚楹点点头。
“‘黎月’其实是环浔山的前身,南苑姑娘是‘黎月’的大小姐,自幼体弱不能习武,便负责管理账本,研读医术,喜爱花木。”安七解释道。
“那明南呢?”楚楹问道。
“明南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少主,与‘黎月’关系亲近,与南苑是表兄妹的关系,二人情投意合,正要谈亲之时,因触动了朝廷利益,那组织便分崩离析了。”
“所以明南才不愿连累南苑,决定与巧儿姑娘定亲。”楚楹接过话道。
安七点点头,叹气道:“怪就怪在南苑走的时候带走了‘黎月’的秘宝,一直到现在也未追回,长老们甚是忧心,所以我得了线索,才来了这里,碰见了你们。”
“找到了吗?”楚楹问道。
安七摇摇头:“没找到,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东西丢了十多年了,有它没它环浔山照样过活。”
看他这洒脱样,楚楹也不禁笑了笑,无意间看到了眼前身着一袭黑衣的人。
他离得有些远,但也足以看清,是沈槐安。
他本来是侧对着他们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便偏过头来,眼睛准确地定到了这里。
安七笑着,却一下屏了声。
下一刻沈槐安迈步走了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低头看向安七:“你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凤城邪祟横生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了,但却一直没人处理,哥哥可知为何?”安七抬头笑道。
“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沈槐安挑眉诧异。
“大概有,几十年了。”安七思踌一番道,又故作神秘,“准确来说,是今朝建立约二十年后的时候。”
“如此久了?”楚楹惊道。
安七点点头: “凤城也算朝廷管辖区域,可出现如此现象,朝廷却迟迟不管。”
“朝廷不管,那还能有谁管,我们这些江湖人士吗?”安七摆摆手道。
“那你为何要管?”沈槐安起了意思,轻笑道。
“我在环浔山看似身居高位,实则地位动荡,长老们心怀天下,心系百姓,为凤城一事苦恼多年,那我便起了心思,趁着这个由头,来管管这事。”安七似乎并不把他们当外人,一脸无所谓道。
“今朝建立有多少年了?”沈槐安忽然跳了一个话题。
“今朝繁盛,距今为止,恰好百年。”楚楹答道。
沈槐安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转身要走。
“大人。”楚楹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下意识叫住了他。
沈槐安回头,依旧不语,只是眼神询问她。
“您可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楚楹试探问道。
沈槐安更加诧异:“没有,你问我这个作什么?”
“无事,随便问问。”楚楹感到脸有些发烫,随便打了个圆场。
沈槐安这才回头转身走了,见着他的身影愈走愈远,安七这才开口:“姐姐为何问他这个?”
“只是想与他说些事情。”楚楹随便解释道,又摇摇头想要往前走。
安七却拉住了她:“姐姐,两日后便是迎神灯会了,那时再见。”
“你要走了?”楚楹诧异道。
安七笑着点点头,只举起手挥了两下便扭头走了。
他来的很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楚楹晃晃脑袋,将视线放在了旁边的一个小摊上。
摊主是一个年过半百,满头银丝的老婆婆,耳垂上挂一红花耳坠,看起来俏丽慈祥得很。
她面前的摊上都是些孩童喜爱的小玩意儿,皮鼓,陀螺,竹蜻蜓,甚至还有华容道等等。
那老婆婆眼睛也精,见有人吸引住了,忙招呼道:“姑娘可要过来看看?”
楚楹见人唤了她,便笑笑迈步走了过来,开始观摩这些物品。
“姑娘要送给谁?”老婆婆笑眯眯问道。
楚楹想了想道:“若是想要用来表达歉意,何物才最适合?”
老婆婆似乎也认真起来,往自己的摊上扫了一遍,随后眼便定在了一个地方上,将它拿了起来:“人人常说,笑口一开,舒心缓郁,姑娘不妨拿这个一试。”
老婆婆笑得满脸褶子,耳上的红花衬得她更为灿烂,楚楹心情也欢愉了一些,将这物品接了过来。
是一个不倒翁,物品虽普通,但长的可不普通,它长的极为喜庆,微长的胡须,豆大的双眼,是开怀大笑的表情。
它的头上戴着喜庆的红帽,身着红色衣袍,怀中抱着一大银子,一副财神爷的模样。
“暮秋过后,便是孟冬了,再有两月,便是年节,这东西喜庆应景,姑娘意下如何?”老婆婆道。
楚楹手中握着不倒翁,思量了一番,笑道:“我要了,婆婆。”
付过钱后,楚楹状若无意闲问道:“婆婆可是凤城本土人?”
那老婆婆眯起眼睛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来找家人的,在这里摆点东西挣点银子过活。”
又是找人,楚楹不禁联想到了齐明山脚下的那个找女儿的老婆婆。
“是,您孙女儿吗?”楚楹试探问道。
那位老婆婆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语气也快了起来:“对了,姑娘猜的真准。”
说罢又指指耳上的红花:“这耳坠便是我孙女儿送我的,她平日里最喜我戴这艳色的东西,说好看,有精神气儿!”
楚楹笑着应和道:“的确如此。”
说完楚楹也觉不便再留,回头用那喜庆的不倒翁招了招手:“谢谢您。”
老婆婆依旧笑的灿烂,目送她逐渐远去。
楚楹一路朝着沈槐安的方向找去,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街上人来熙往,欢笑热闹,却依旧没有找到他。
当熟悉的黑影映入眼帘时,楚楹心中一喜,便往那里靠去。
沈槐安正在一摊前,手中执一花灯,看得仔细得很,左翻右翻似要看个透彻。
不知是否有所察觉,他将花灯一放,径直转过身来,恰好与楚楹四目相对。
沈槐安挑挑眉:“那小孩走了?”
楚楹点点头,内心默默组织语言,有些欲言又止起来:“大人……我……我买了一个东西。”
静默了一会儿,沈槐安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见她不说,便有些无奈接话道:“什么东西?”
楚楹便把双手张开,将那不倒翁展现在他面前,然后便仔细地观察他的神情。
似乎,没什么波动。
罢了,楚楹暗叹一口气,也不期望能博得他一笑。
而后她收回手来,将不倒翁收回衣袖中。
沈槐安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开怀大笑的老头有什么好玩的,只瞥了她一眼,有些好奇道:“你几岁了?”
他是真的好奇,可听在楚楹耳里,便是沈槐安觉得她过于幼稚了。
楚楹本已经组织好语言,刚要开口,被他这样一问,有些打了激情,只轻飘飘道:“今年恰好十八。”
沈槐安便若有所思点点头,有些理解她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喜欢这些孩童玩物也不奇怪。
楚楹有些泄了气,昨夜本就没睡好,今日又被打了气势,此刻大脑又变成空白一片了。
罢了,要道歉的话,也得寻一个恰好的场合,现下的场景也太过于随便了。
楚楹又抬起头重新看向他:“大人伤势如何了?”
沈槐安淡然道:“不过是小伤,休整一夜便好。”
楚楹点点头,又道:“那就好,我先回客栈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我有事要与大人说,您回来的时候记得知会我一声。”
沈槐安不明所以,一时之间也忘了回她,眨眼间便看见她已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