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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玉 第3章 一闭上阳多少春(三)

作者:雪潺潺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24 11:43:10 来源:文学城

一闭(三)

细雨缠绵了一天,未撤下的水精帘子被湿湿的风拂动,叩击竹帘,发出剐蹭的声音。

乐工被置于高高拱起的水上游廊中演奏,正殿中的贵人但闻乐声隐微,却不见人影。隔重重雨幕,丝竹声缓,水一样漫进正殿。

大皇子过来巡察一圈,回去与柳皇后禀报:“嬢嬢,殿中各部均完备。”

柳皇后道好,柔声嘱咐:“大哥儿,今次二哥是隔了五年才回宫,官家正念他,暂时冷落了你也是有的,你别失态。”

大皇子比太子大不少,只可惜从身份低微的母妃肚子里托生,无缘于储位,自然不平。当年太子还在宫中时,大皇子争锋之事屡见不鲜,结局却总是官家愈发怜惜太子,他从未占过便宜。

五年过去,大皇子已长成成熟郎君的样子了,一身肌肉隆起,青筋虬结,身长八尺,不怒自威,已不是从前的小孩子:“嬢嬢教诲得是,太子是我的弟弟,我不会忌妒。”

上一折乐单奏毕,乐声暂歇,殿中静下来。柳皇后也不再说话,含笑颔首。

水精帘后,抱着琵琶的女乐工轻轻呼了口气。趁更换乐单的间隙,她偷空捏捏自己的指尖,看了眼连廊外的天空。

坐于里侧的同伴取了下一折乐单,不解她为何突然走神:“回神,回神,看乐单。下一曲是《导引》,这是正宴才用的单子,马上正主要来了!”

女乐工仍瞧着外面。

“你瞧,天突然...”她小声说。

同伴奇怪,跟着看了看天。也一时看住了。

天际突然收云止雨,放晴了。从连廊能看见的一线天空中,云层边缘裂出一道金辉,就像十月中旬成熟的石榴子挣破表皮,灿烂阳光流泻出来。

乐工们年龄本就不大,又多为少女,仰头呆看的样子便一传十,十传百地铺展开来。矜冷的宦官由长廊另一头步来,一下下击掌,着莺黄衫子的乐工们才如梦方醒,慌乱地拿琵琶的拿琵琶,扶箜篌的扶箜篌,像群毛茸茸的小鸭子。

而不到一炷香,这种慌乱便扩散到了正殿里等待许久的贵妇之中。但她们却是因为另一个缘故。

“太子要到了?”盛兰草轻声问女使。

女使是安平伯府的家生子,懂得宫廷礼仪,闻言微笑道是,“四少夫人,贵人驾临,宫中内侍鸣掌,闲杂人等退避。”

盛兰草不意她会解释这么多:“我晓得,确认一下罢了。”

女使仍笑应是,并不辩驳,盛兰草只好咽下还要说的话,整整衣冠,端坐等待最后的贵人到来。

正殿中,最高位由柳皇后与当今官家端坐,一个个小席分列其左右手两侧,一眼望去,长得看不到边。

盛兰草坐在靠近末席的位置,几乎只能看见白玉徊一个模糊的背影,她破格受封公主,封号“仁乐”,现下是柳皇后膝下的女儿,就被置在柳皇后附近。远远看去,白玉徊的身姿分外像她已故的郡主娘娘。

盛兰草对大女儿说:“十一娘,那是你表姐,见到她,要亲热些喊人,知道么?”

大女儿不解地说:“可姑姑说,我该叫公主‘殿下’才对?”

“不,就叫表姐。”盛兰草轻嗤,又笑道,“奴婢们懂什么?你表姐的嫁妆都给我们保管,随我们取用,明白吗?我们的关系亲近着呢...”还要再说,宦官的通传已一道道从前头向后递来:“太子殿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前头几排的宗亲可以躬身,但后面的权贵均需行大礼迎接。

盛兰草急忙撩起裙角,端端正正跪下,恭敬三叩首,胡十一娘也随她照做。直起身子的瞬间,她看见那位表姐平静端坐于前面的样子,恍惚间她竟不是在叩拜太子,而像在叩拜这位表姐一样。她心中有些雀跃,觉得骄傲。

但额头触碰到地板时,那股冰凉又使她神思清明下来。

十一娘想说,表姐连头都不用和她们一起嗑,明明没和她们有多亲近。但那样多的内侍已经涌进来,盛兰草没把目光投给她,所以她闭上了嘴。

后面盛兰草母女各有心思,玉徊在前面并不晓得,她刚回来没多久,甫一喘匀了气,理好衣襟,就到了拜见太子的时候。

没想到真叫方才肩舆中的郎君说中了。玉徊听着足音由远及近,一边分神想,奏毕《导引》,果然太子已至。

方才的郎君倒是心思剔透,只怕早就听清了她身边宫女的轻狂话,却并不戳破,还提示她这些。好在她说的“二姐姐”全是瞎编的,就算在宫中,排第二的也是哥哥而非姐姐,谅他怎么也查不到她是位公主...玉徊思绪飘远了些,身后脚步愈发接近,她赶紧把自己拽回来,欠身垂首作礼。

一片银地绣松兰纹的袍角步近,挟来一股微寒的冷香。随后袍角掀起,银袍的主人跪下,叩首行礼。

他的动作间香气幽微,寒香凛冽。那股冷香细细,却像能钻进人的肺腑之间似的,冻得人神思一振,玉徊的身子轻轻颤抖一下,听见珠玉相撞似的郎君声音:“儿见过官家。三孝下者曰能养,儿远游,未及下者,寤寐思服,深悔不肖...”

玉徊很确定,她看见对面至少三位年轻贵女也不自觉挪了一下身子。

与大皇子的粗犷不同,更与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太子的声音清澈灵动,仍是少年模样。但少年的声音却含喜带泪,叫人听了心口酸涩,一片发软。

更别说这一篇情真意切的诉辞,更是闻者伤心。玉徊随众人轻轻拿帕子按按眼角。

也不知这是哪位太子党中的能人所撰?确实文采飞扬,感人至深。

官家沉默片刻,深深叹了一口气,走下高座来。

身着银袍的太子被官家一把搂进了怀里。

周围的人轻声附和着赞叹,柳皇后轻舒了口气,适时欣喜道:“官家与二哥快别在地上,坐下来说。诸位也快请起吧!”

权贵们纷纷起身,感叹官家父子情深。年纪小的贵女却纷纷将目光停驻在银袍的太子身上,不时难自控地露出惊意。

从玉徊垂着脸的视角,只能看见那双银白色的广袖漫漫堆积在廊下梨花木地板上,银线粼粼闪光,风流难言。

玉徊忍不住好奇,视线沿着他的衣袖往上看。

玉徊看见太子的面容、双眼。

殿外水精帘的相撞声、乐工弹奏的乐声与官家的轻声混在一起,忽然从未有过地清晰起来。

玉徊第一回真正明白什么叫目若秋水。

跪在地上的美貌郎君眼中似有真珠滚落,满座皆是泣声,天子听着,语声也酸楚起来,他深深叹一口气,扶起他的二儿子,“唉,无欲啊无欲…起来,我儿!”

他道:“从前你报国心切,去吐蕃那样久,虽是为我大永戍边,却始终叫爹爹无比挂心。我儿身为储君,现下也该明白位高贵重,不宜涉险了,是不是?日后留在宫中,才叫我和你嬢嬢都放心,你觉得怎么样呢?”

方才太子以眼泪拜见,众人多以为他要以眼泪到底。不料他收拾好仪容,眼波流转间,笑回了句佛偈:“狂心顿歇,歇即菩提。”

水上游廊中的乐工又奏起了《承和》,待官家大笑着牵太子入座,宴上诸人便一转方才的泣涕,改为喜悦了。

宴上只谈家事,待官家分别关心毕一番重臣的父母儿女时,殿外的一方天色已被夜色掩盖。

柳皇后朝玉徊招手:“仁乐,来陪我片刻。”

白玉徊笑着起身坐去柳皇后身边,跪坐着为她斟饮子:“嬢嬢要不要用些七宝擂茶?听司酝女使说,新做的擂茶味甚美,暖身最佳。”

柳皇后在小事上少有对玉徊说“不”的时候,都由她:“好,好,我儿同我一起用一些。”

盛兰草远远感叹:“仁乐公主真是纯孝啊。”周围一片赞同。

动静传至前方,柳皇后问情缘由,召她上前:“既是仁乐的姨母,快快前来。”

玉徊轻声说:“嬢嬢不必如此,我与四少夫人并不熟识。”

柳皇后:“既是你姨母,便该以礼相待。”玉徊只得道是,看着盛兰草微笑矜持落座于前排。

柳皇后垂询:“这是你大女儿么?双目清明,真是灵动。”

盛兰草笑答:“四郎也总这么说,前阵子破的案,就是她,”她指着庶女,面露骄傲,“给她爹爹点醒的。”

官家也注意到了,听了内侍介绍,揉着额角“噢”了一声:“胡四郎...?破获吐蕃翡翠大案的胡四郎?”

盛兰草欠身笑道:“是。太子殿下回宫,四郎今日本该亲至磕头,只大理寺来了急案,不得不守着。”

官家看了眼身边的二子,想继续问的动作顿了下,话吞回口中。太子却莞尔笑了,朝父亲微摇头,示意不介意。

官家拍拍爱子的手,还是只道:“如此,夫人慢用吧。”便又转向了其余朝臣。

柳皇后一谔。先前想顺势提的乡主封号已不恰当了,她只好朝盛兰草示意,让她先退下。

盛兰草却不认为如此,她送上的大礼已耗尽了私房,以后再想有这机会可不能了,她凑过来也给柳皇后添茶:“圣人...”想再说话。

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香随风而至。

太子欠身接过宫女手中的物件,笑着给柳皇后请安。妙目流转间,仿若春水四淌,照亮了大殿:“见过嬢嬢。五年未归,叫嬢嬢劳累挂心了。”

柳皇后自然笑着摆手,为他介绍自己身边的公主与夫人们,太子便一一为夫人小姐们都续上茶,并不见一丝勉强:“多谢诸位替无欲孝敬在嬢嬢膝下。”

盛兰草观察许久,似乎觉得求太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介绍到她时,她正要把方才对官家的说辞故技重施,被若有所感的太子笑看了一眼:“大哥的好友,也是我的好友。翡翠案发时,我虽远在吐蕃,亦挂心担忧。多谢夫人留大哥小住,方助大哥终缉拿真凶。”他道,“若夫人有需要,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盛兰草品出一丝言外之意,稍许犹豫,未立刻开口。

太子便问玉徊:“仁乐觉得呢?”

玉徊不是个胆怯的人,这种机会送上门,再不接住也太浪费。

她眨眨眼:“姨父姨母生活简朴,从不爱财,只期盼为大永献力,光宗耀祖。我也与有荣焉。太子哥哥可否亲撰褒书,以示亲重嘉奖?”

太子笑道:“我的褒书值什么?这样吧,我帮你求求更亲重的,若求不着,就按你说的办,如何?”

褒书是荣誉,亲重是亲重了,但说钱财么,也是分文没有。

要的就是分文没有。

玉徊谢了又谢,快乐的样子引得席上前排的贵夫人都泛起嘀咕:难道这仁乐公主真将姨母视作亲人?

盛兰草没想到会被外甥女不经意摆了一道,偏还只能喜悦谢恩,满腹的恼火没处说。

她忍了又忍,住了嘴,再不敢多提女儿的事。

看她尽力缩起身子不与任何人再搭话的模样,只怕若不是皇后亲召她上前,她此刻早已想坐回后排了。

玉徊通体舒泰,坐于柳皇后身边。

朱唇皓齿的太子转过来,笑吟吟看她一眼,用左手为她续上七宝擂茶。

而玉徊的视线首先却不是落在他的脸,而是他的左手。

他修如玉骨的手指上,戴着三枚青玉戒环。

玉徊的胃里突然翻腾起来。

待太子在席间外出时,玉徊犹豫片刻,也向柳皇后请了辞,出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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