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裴恒摔门的声音,娇蕊忙跳下窗台。
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怒无常,说发火就发火。
穿过小竹林,到了药房煎药,正好遇到了生灶火的翠竹。
二人见面,娇蕊暗道一句,今儿真不走运。
果然,翠竹放下蒲扇,冲着娇蕊走了出来,“孟娇蕊,你现在得意了吧?”
“姐姐说什么呢?”娇蕊装作不懂。
“你少给我装,若不是你在侯爷面前假惺惺,我岂会落到这般境地?”翠竹本是正德苑的大丫鬟,在侯府里算是有脸面的人了,现在却成了一个烧火丫鬟,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过去不是个好脾气,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翠竹你误会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况且,你又不曾谋算过我,我又为何要害你呢?”娇蕊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翠竹却听得更冒火。
但这会的翠竹,还想着回正德苑去,不然就和娇蕊拼个你死我活了。
“好好好,果然是戏子出身。但我告诉你,你也别太得意了,兰香是我认的干妹妹,有她在,我迟早会回侯爷身边伺候。”翠竹对此胸有成竹,“孟姨娘,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我是个做丫鬟的,但好歹还有其他出路。我等着看,看你落败的那一天,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翠竹冷哼着回去烧火,不过是来这儿半天,掌心已经磨出水泡。
这时药房的管事进来,笑呵呵地和娇蕊问好,再让翠竹去搬柴火。
“怎么又是我?院子里那么多小丫鬟,为何偏偏是我?”
“让你去,你就去,你要不想干了,大可以去找夫人,让你家人把你赎出去!”管事的没好气把翠竹赶走,再亲自把永宁侯的药给装好,“姨娘是要去正德苑吧,小的帮您提着一块去。你在看翠竹吗?”
娇蕊说是。
“她也是活该,以前当大丫鬟时,对我们可没好脸色。现在有人想整治她,都是她的报应。”管事的笑着和娇蕊迈过门槛。
娇蕊接过篮子,“不劳烦你了,你们平日就很忙,我自个儿过去就行。”
“您太客气了,我们当下人,忙活的就是主子们的事。您还是太好性子了。”
见吴管事的坚持,娇蕊没再拒绝,知道吴管事也想在永宁侯面前露脸,便成全了他。
至于谁不想让翠竹好过,他们心知肚明。
干妹妹?
兰香真要是个好的,翠竹何至于那么艰难?
到正德苑时,裴家几兄弟都走了,娇蕊给老侯爷喂了药,看着老侯爷睡下后,才退出屋子。
喜娟已经候在门口,瞧见她出来,忙过来打伞,但她人小,手得举得高高的,娇蕊看到后,把伞接了过来。
“姨娘,这样别人又要说您了。”
“说我什么?”娇蕊不在意这种小事,“你年纪小,倒是想得多。快些走吧,这会儿天热了。”
“还是姨娘最好了。”喜娟是发自肺腑觉得姨娘人好,就是可惜出身太差了,不然这府里的人,也不敢轻视他们。
二人回去要经过花园,路过阁楼时,听到里边有吵闹声,喜娟好奇地看了过去,“姨娘,是四爷。”
嗯?
娇蕊也停下步子,透过木窗,看到一位娇俏的姑娘,正拉着裴恒的衣袖摇晃。
“恒表哥,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崔玉盈眼巴巴地望着裴恒,“我等了你那么久,你不知道,我会伤心的吗?”
裴恒抽回袖子,余光瞥到了小路上的孟娇蕊,心中立马窜起一股怒火,“我不是说了,还没等我去找你,你就自己来了。”
见裴恒说话了,崔玉盈立马笑了,“唉呀,我这不是等不及。那我们去逛商铺怎么样?你都好久没回来了,一定不知道京都的变化。”
崔玉盈话很多,叨叨说个不停,非要裴恒陪她出门。
娇蕊听了两句,便知道不是她能插进去话的,转身继续走了。
结果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孟姨娘”。
是裴恒。
她诧异地转头,还没开口,听裴恒先道,“听闻姨娘很擅妆容,既然表妹想买胭脂水粉,你就陪她一块去,报我账上就行。”
话毕,裴恒三两步地跑了。
娇蕊看着裴恒跑远,想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转身时就对上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你就是姑父新纳的戏子?”崔玉盈上下打量了娇蕊几眼,戏谑地哼了一声,“不过也就这样嘛,狐媚子一个,你这双眼睛,勾了不少男人吧?”
“回崔姑娘,妾身没有。”娇蕊站在原地没动,她与崔玉盈是第一次相见,本就不熟,“四爷不过是一时兴起,妾身其实不太懂胭脂水粉,就不打扰姑娘了。”
“急什么,我也没说要和你一起出门。你进来吧,我让你进来没听到吗?”崔玉盈加重语气,恰好这时与她要好的五姑娘经过,也让娇蕊进去。
娇蕊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阁楼。
裴姝和崔玉盈关系不错,她是主人家,问了前因经过,再去看娇蕊时,目光带了审视。一个姨娘而已,近来把她父亲迷得神魂颠倒,实在是让人讨厌。
“孟姨娘,玉盈是客人,你怎么能怠慢她呢,快给玉盈倒杯茶,给她赔个不是。”裴姝笑盈盈地打圆场,却在娇蕊端茶时,给丫鬟是了个眼色。
娇蕊被撞到,茶盏摔在地上,茶汤溅到手背,顿时红了一片。
崔玉盈跳了起来,“你这贱人,要你赔礼,反而心生怨恨是吧?我这裙子可是要五十两银子的,你让我还怎么去见恒表哥?”
“实在对不住了玉盈表姐,孟姨娘出身低贱,就不是个懂规矩的,你别生气。让她在这里跪一个时辰,我带你去换一件新的。”裴姝看似好心打圆场,她边上的丫鬟却上手按住娇蕊的肩膀,强行让娇蕊跪下。
其实娇蕊离崔玉盈还有几步,能有几滴茶汤溅到她身上?
不过是这两人存心拿她出气罢了。
夏日炎炎,就算跪在阁楼里,却也闷热难受,一个时辰后,娇蕊站起来时,唇角都发白了。
喜娟心疼得红了眼眶,小声道,“五姑娘也太过分了,您和她无冤无仇,她怎么能这样欺负您?”
“哪里需要什么仇恨,不过是一句不顺眼,就能随意欺凌的理由。你莫要哭了,我们快些回去吧。”这样的日子,从她进永宁侯府前,早就想到了。
回去后,喝了解暑的药,娇蕊的膝盖红肿一片,拿着药瓶轻轻擦药。
裴恒进屋时,就看到娇蕊卷起裙摆,雪白如玉的小腿,赫然进入眼帘。
许是天太燥热,鼻尖一阵温热,裴恒又跳出了窗外,一路飞奔回了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