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月 第12章 师傅

“好久没见了，秋雨，快过来为师这边，我们师徒二人好好聊聊。”矍冠华太过高兴，走路都比平时要年轻欢快，二三步就跨到秘洞的巨石桌椅处，“过来离灯火近一些，让为师好好看看你。”

这孩子命苦，很早的时候就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惨剧，只身一人跟随自己上昆仑，只过了十年快乐日子，余下的生活都要活在暗影中被各路人马追杀憎恶。

安秋雨心里五味杂陈，后悔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一壶好酒上来与师傅好好说说话，师傅一直未曾有过变化，待她一如既往，本以为八年不见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会让师傅责怪自己，但师傅始终相信她的为人。

“是，师傅，弟子这就过来。”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她有多久没这样自在的与人相处过了。

师傅是知道她入天下第一镖局的面具镖师的，但在她心里她还是师傅的徒弟，徒弟戴着面具见师傅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

待到安秋雨落座，矍冠华笑着问道：“方才为师与你过招的剑法怎么样？”

安秋雨仔细回想刚才交手时的情境，回忆着说道：“与绝剑大有不同，师傅方才的剑法更加不受拘泥，形式与招法更加如风如水，让人感觉不到杀气，却又危机四伏不可小觑。”

矍冠华满意的抚摸灰白的胡须点头：“很好，言简意赅，那为师刚才的剑法，你记住了吗？”

安秋雨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他是有私心护短的，纵然天下人再无法容忍安秋雨，安秋雨始终是他徒弟，他要把自己最好的武功都传授给她。他一早就看出对方是安秋雨，所以才故意将人引到秘洞来给人将十七秘剑都耍了个遍。

“师傅……弟子愚钝，最后一式没记住……嘿嘿，能麻烦师傅再耍一次吗？”安秋雨回想起过去矍冠华的严厉，头皮直发麻，怕对方又要骂她蠢钝如牛，先行讨好一步。

矍冠华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好，那一会为师再给你演示一遍，不着急慢慢来。”

安秋雨脸上全是惊讶：“师傅你何时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矍冠华笑着叹出一口气，眼睛里不止有慈父般的深沉怜爱，更有一丝对远行多年回家的子女的心疼：“秋雨你看起来比过去憔悴了许多，给为师说说你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吧，外面人说你的那些话，为师一个字都不信。”

“师傅……”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安秋雨抑制不住泪意汹涌，但这八年太长太苦，她不愿再提出来，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唇角间沧桑释怀的淡笑，“都是过去的事了，弟子没什么好说的，师傅你愿意相信弟子，弟子就是死也无憾。”

“你这孩子，八年了说话还这么不遮不掩，不说就不说，为师相信你的为人，断然不会做那天打雷劈遭人唾弃的事。”矍冠华感慨万千，这孩子是变了太多了，过去的安秋雨话多的能把耳朵说到起茧子，个性古灵精怪活泼好动，如今变得深沉，眉间尽是化不开的浓郁，眼睛也不再像过去清澈。

叙旧的话说完，安秋雨从怀中拿出《逍遥诀》放在石桌上推到矍冠华眼前：“弟子这回回来不止是看望师傅，更是要将这本《逍遥诀》托付给师傅，终人之托还有一句请求带给师傅，望师傅出山做武林盟主，带领整个江湖一同对抗在我建原边界蠢蠢欲动的狄人。”

“《逍遥诀》？”矍冠华翻开这本册子，“据说这本《逍遥诀》记载了绝世的武功，得到它的人将称霸整个江湖。”

第一张的内容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他的绝剑心法和口诀，不过没有招式，结束后紧接着的就是玉墟门武陵真人的绝学，虽篇幅都不长，但言简意赅，花时间去琢磨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更何况要是落到天赋异禀的人身上。

“这是谁写的……”矍冠华更好奇的是记录下这一切的人，所谓的绝世武功便是不再有第二个人能习得，里面不止有他跟武陵真人，更有一些已经去世的前辈的毕生所学，什么样的人才能同时窥探到这么多的武学秘密。

安秋雨毫不卖关子：“我写的，当年从军时，大家聚在一起，说要用自己的武功演示来换取对方的武功演示，大家都不能有所隐瞒，有好些高人当年都投了军报效朝廷。我当时就在场，将这些功夫的心法和口诀都记了下来，老前辈们也很支持这些武功能传给后人，让后世的人能习得它们守护家国。”

“竟有此事……”矍冠华佩服那些老者的气量，愿意将自己的毕生所学赠给天下人，那是多么大的心胸。

“可人心不古，《逍遥诀》若是落到有心之人手上，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因此萧家托我将它送到师傅手中代为保管。”

“萧家托的？萧将军现在如何？”

本是随口一问，却换来对方的缄默，他意识到可能遭遇了什么突变，安秋雨一手抵着额头，很好的隐藏自己的难过与悲痛：“萧家被朝廷诛九族了。”

“什么……”矍冠华一时也被这消息弄的措手不及，闭上眼不住摇头：“现在的忠肝义士究竟是守的什么江山社稷。”

安秋雨捏紧拳头，咬着牙恨自己无能，萧家唯一逃出来的后人，她竟眼睁睁的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师傅……能否请师傅重出江湖？”矍冠华退隐江湖多年，宣称不再参与江湖纠纷，曾开金盆洗手大会昭告天下，如今求师傅出山，便是要陷他于不义，如此一想立马跪在地上，“弟子糊涂，请师傅责罚……”

矍冠华知道这孩子无歹意，起身将她扶起来：“秋雨，这《逍遥诀》为师不能要。”

安秋雨不解的抬头看他。

他继续解释道：“当初《逍遥诀》问世便是为了传给后人，若要为师守着它，它便要随着师傅一起老死山中。你需带着它，找到可以托付的人，让他习得上面的武功后保护建原的同时去寻下一个合适的人继承这本秘籍。很多前辈已经不在人世，他们的功法不能就此无人问津无人传承。这样重的担子为师已然不能担任，还需秋雨你来。”

“可是师傅……”

“为师曾昭告天下再不会涉足武林，更不能背信弃义出尔反尔参加英雄会，武林盟主的位置，谁凭本事坐上了，你再斟酌着对方的人品看是否和盘托出，若是不可托付，秋雨，这担子自然要落与你头上。”

“师傅这是说的什么话，弟子何德何能还能再担此重任，我不过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安秋雨自嘲苦笑一番，“没人会响应我的号召。”

“那为师问你，二年前将半个江湖长老带到梧桐镇是你的主意吗？”

“不是。”

“那你最后将他们都杀了吗？”

安秋雨沉默很久，用力抓了抓地上的泥土：“不是我，不是我杀的。那个人会我的武功，和我……是至交……她背叛了我。”

肩膀被人轻拍安慰，矍冠华示意她起身：“秋雨，不是你做的，事件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八年前你决心下山报国，今你不得志铩羽而归，你甘心吗？”

“弟子……”安秋雨忍不住心里翻涌的委屈，她已然时日无多，死之前还要被江湖人士唾骂，她冤枉，最后一定死不瞑目，最让她痛心的还是那个她视如自己手足的人，在背后连插自己数刀后还抢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在杀掉她之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下来，眼泪含在眼眶中不让它落下，她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弟子不甘心。”

“那便再闯一次江湖，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为师拉下老脸，同你一起承担。”矍冠华陈词慷慨激昂。

安秋雨忍不住还是让眼泪打湿衣裳，矍冠华如她的再生父母，教她识字学武，教她做人的道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又怎会恬不知耻的拉师傅一块下水？

“对了师傅，”安秋雨起身，一边擦眼睛一边拍膝盖上的灰，“敏煜她……过的怎么样？”

一提到容敏煜，矍冠华的脸色下意识的拉下来，但也没有过去成见那么大，总之语气也不太好：“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这孩子越长大身上越没有人情味，不过你不想被她发现就要小心了，这孩子的武功不在你之下。”

“没人情味？师傅你现在怎么也爱睁着眼睛瞎说话了，敏敏她可爱着呢，怎么可能没有人情味？”想当年相处的那十年，容敏煜天天一口一个师姐长师姐短的，喊的她心都化了，老爱粘着她了。人是不爱说话，可懂事又细心，按道理长大后一定是个温婉善解人意的女子才对，没人情味算什么？

矍冠华一副不听老人言的不满模样：“那孩子古怪的很，为师看不透她，待为师教会你十七秘剑最后一式后你自己去会会她吧。”

矍冠华：那孩子奇怪的紧，你是不是没教好？

安秋雨：我教她的都是从你那儿学来的。

矍冠华：那怎么你俩完全不是一挂的？

安秋雨：QwQ什么意思？

矍冠华：你这戏精本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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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