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终于到个正经地方了。”连仝气喘吁吁,还扛着身上的小包袱,原先那包袱其实还蛮大的,后来路上麻烦一多,这位连小主就扔的差不多了,又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还委屈自己穿了此生第一次的粗布麻衣,白净的小脸脏兮兮的,嘴唇干枯的一咧嘴笑能出血。
她们终于跋山涉水到了清川。
容湫抬头看一眼熟悉的店名——风雨楼,还是十多年前的那个纳客的老样子,店主人信风水,花大钱上昆仑求了两块灵石下来,让路过的游僧开过光,找了十几个雕刻工匠花半个月雕琢出来的石狮子,专用来镇压邪祟,大门朝东楼身朝阳受昆仑之颠处映射的日光。
“在这你不用怕了,尽情露财吧连小主。”容湫一身轻,她走江湖年数多了不像连仝那样精致讲究,有时候走远一点的镖她澡都不洗的,不过去宏沙县的风沙太大,沙尘多,太脏她也会受不了,更何况今天她要回去拜访一个很重要的故人,破天荒的要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一遍。
容湫这人怕是出生时投错了胎,这一路她都没换衣裳的,实在脏了她怎么做的?回想起来连仝佩服的五体投地,就到处找河,什么样的都不介意,跳进去就是泡半个时辰,然后再出来生火取暖烘干身体衣裳。
高,实在是高,她不冷的,容湫自豪的就是她那一身深不见底的内功,有内功护体,管这晚秋入冬的水有多寒,她就是不会生病。相反自己就不一样了,要实在忍不住就只能硬着头皮住黑店,不就是图人家店里烧了热水给木桶和屏风挡着暖和又遮羞嘛。
“切,待我先去要两间上好的房,之后你随便做什么都行,别跟着我啊。”连仝抬脚迫不及待进去客栈。
容湫就好奇了,她不这样刻意强调还好,一说她就要动歪心思了,她要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自己知道?
介于她的身世悬疑影响实在太大,不能放着不管,容湫还是没照着连仝的叮嘱跟在她身后,什么事这小子连澡都不洗的就往外面跑。
连仝要好房间后就孤身一人去了镇上的钱庄,与掌柜相谈不多,亮出手里某样东西后对方神态惊慌了好一阵,连仝奋力让对方冷静下来,动手比划了半天,最后掌柜点点头,只见她在掌柜给的一张纸上提笔写了几个字后,掌柜的就给她一大把银票。
好家伙,容湫眼红的看着那一沓的银票,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好,那么轻松动动笔就能有那么多银票拈来,她都嫉妒了,她刀口舔血才能挣的一点银子人连仝就写几个字的功夫。
真人比人气死人。
好不容易等到连仝走,容湫才大摇大摆的走到钱庄掌柜的跟前,装作七大姑八大姨唠嗑式的口气抱着胳膊:“刚刚那人谁啊,头一次看见人从钱庄取一大把银票的。”
“哎呀!鬼呀!”掌柜的一看对方的面具,顿时吓的后退好几步。
“鬼?”容湫疑惑往四周看了看,“哪里有鬼?”发现路过的好几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看,不可思议的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莫非这鬼说的是我?冤枉啊,我就面具吓人了些,不至于被当成阴间的玩意吧?”
掌柜的是见过世面的,不过是被对方猝不及防的冒头才吓到,拍拍胸口歉意说道:“这位女侠对不住,小老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镖局的面具镖师,方才是没注意才被吓的,口不择言失敬失敬。”
“瞧掌柜的说的,小女子我好生难过啊,小女子还待字闺中呢居然被当成鬼,风评被害,掌柜的要怎么个赔礼法?”容湫心生一记,装作委屈的失落模样和口气,这掌柜的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回答自己的问题,要是自己表现的让对方觉得亏欠了自己,说不定对方就肯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一听这说法掌柜的立马就紧张起来了,趁着周围还没人聚集过来,姿态卑微的讨好祈求:“这位女侠,你行行好,别大声嚷嚷……你要小老怎么个赔偿法?”
容湫见好就收,说道:“只要掌柜的告诉我刚才找你取银票的公子是什么人就够了,找钱庄拿钱肯定要出示自己的真实身份吧?不过掌柜的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没有别的打算。”
“这……”掌柜的犯怵,以往别人问谁来取钱他都可以说出来都没关系,可偏偏这一次对方让他不许暴露她的身份,不然他必遭横祸,看到对方身份后他也深知得罪不起,比起诋毁待字闺中女子的声誉,后者的牵连九族听起来也不像是唬人的,不停的搓手掌纠结,“小老真不能说……女侠你放过小老吧……小老知你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不拘小节,定不会揪着小老的这一无心之举为难小老……”
看来背后的身份是不简单,这掌柜的害怕成这样,容湫心里隐隐猜出一个答案还需验证,于是诱导似的说道:“那掌柜的你不需要说话,我问你,你只需点头和摇头就可以,只一个问题,可以吗?”
掌柜的不说话,满脸的犹豫和不愿意。
容湫装腔作势的朝着街上大喊:“哎呀欺负人……”
“好好好,小老答应,女侠不要叫,但真就只回答一个问题啊,女侠也别说问过小老这事。”掌柜的头大,他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行,一言为定。”容湫得逞,避嫌似的低声询问,“方才那人,是否是南岭暹王身边的人?”
掌柜的下意识的反应验证了容湫的初步判断,惊讶之余点点头,但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果然是这样。
容湫向掌柜的颔首:“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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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知怎的,又想起安秋雨那逆徒了。
灵水峰秘洞闭关的矍冠华收回内力,将剑任意扔在一边,秘剑最后一式已经练成,到了出关的时候,走出秘洞,吹一吹昆仑山夜里冷冽的晚风。
这一套秘剑不知道润春居的那些弟子又有几个能领悟到最后一步的,他确实不爱收徒弟,因为讨厌悟性不高总要自己反复演示。但安秋雨不同,他十几年前教她功夫时虽也爱骂她是笨驴蠢货,但安秋雨才仅仅十岁就已经将绝剑练就到第九式,才用了四年时间不到。
说到悟性后来安秋雨带回来的容敏煜也是不差的,可容敏煜的到来给当时的润春居招惹了许多不必要的仇恨和麻烦,矍冠华一直不待见容敏煜,也不可能会有矍冠华第二个关门弟子之名。
他从没教过容敏煜功夫,教她功夫的是安秋雨。
安秋雨自己才屁大点的孩子,居然还有模有样的教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孩子功夫,一教就是十年,把从他那儿消化来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容敏煜。
后来安秋雨下山,矍冠华就放着容敏煜自生自灭,可没想到这孩子也属于天资聪颖的那一类人,这八年她不仅没有懈怠荒废自身的武功,还自个琢磨独创出来一套剑法,她到自己跟前演示过,但他心里对容敏煜有成见,夸赞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明天他就将秘剑的心法口诀和招式写在纸上送到肇思靖手中,哪怕退隐江湖了他也还是润春居的长辈,自始至终他的心都是向着润春居的。
闭上眼睛享受这片静谧,可敏锐的耳边捕捉到一丝极其轻的脚步声和衣裳的摩擦声音,很快他抬起手,挡住凌空而出冲他而来的一掌,另一只手巧妙抓住对方的手腕,对方不甘示弱与他螺旋缠斗,在空地一连翻了好几下身才拉开距离。
偷袭的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先发而入打破分开后的僵持再一次主动出击,矍冠华沉着稳固步子,生生接下对方的一掌,随即是一番拳脚上的功夫,矍冠华打着打着跑进闭关的秘洞里,黑衣人也被引进去。
矍冠华捡起被他随手扔出去的剑,拿着剑摆出他最新想出来的剑法——十七秘剑,正头疼没地方练手就送过来一个黑衣人,恰好让对方见识见识。
黑衣人见他拿了趁手的兵器,自己只有赤手空拳,但也不觉得吃亏,仍旧不怕死的主动出击,跟对方硬碰硬。
矍冠华的剑法冠绝天下,江湖上老少皆知,润春居的剑法绝妙经纶,讲究气与剑技合二为一,将□□化作剑与空气,藏与天地气灵中,每一草一木皆有道机。矍冠华的剑便是讲究一个“来去自如随心所欲,收放自如”。
快如闪电,精能断水。
因此遇强则强,遇刚则刚。
绝剑已经让众多人究其一生参悟其中奥义,最终不得解,如今又有一套十七秘剑横空出世,让多少人唏嘘。
矍冠华看中对方纵身跳跃之际露出破绽,简单直接的剑尖直指向黑衣人的小腹,黑衣人在空中使出内力在空气中踩出一层气墙出来,螺旋式的躲开紧逼的快剑,终于被逼到走投无路,这才一脚踢开矍冠华的剑安全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眉间便再一次落在了矍冠华的剑下动弹不得。
本来该是成王败寇技不如人者命丧黄泉,但矍冠华却收了剑之后怎么也收不住脸上的喜悦,索性不再忍耐朗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不肖徒弟,敢偷袭你师傅。”
黑衣人也忍不住的喜形于色,摘下黑色面纱,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半跪在地上抱拳:“不愧是师傅,每一次见武功都不在一个阶段,徒儿受教了。”
嗯,容敏煜因为身世(就是成分)的缘故,很多长辈都很不待见她,这里不好透露容敏煜的身份(不能剧透),以后会讲清楚容敏煜和安秋雨的相知相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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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