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如期而至,前段时间为了唤醒记忆,何弦一直埋头苦干,差点就住到了霄霄家,缠着他给自己补课。要不说是学霸呢,讲的题三两句就令人茅塞顿开。但是毕竟时隔太久,再怎么努力,需要背的知识还是记不住。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像失忆了一样,但是我给你压的踢,应该相差不会太大,你就抓着重点去啃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浪费时间再去看,反正也记不住。”霄霄这点非常好,很多事情,你不愿说,他也不会深究,所以和他做朋友是最轻松自在的。
“你就放心吧,我只求及格。”
霄霄摇摇头,虽然他不问,但也是担心的,不是担心何弦不及格,是担心他真的被他爸打到了头。
“别担心啦,一个暑假,我保证补回来!”
“暑假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余父早早安排好假期回爷爷家,因为离得远,只有寒暑假才有时间回去看望老人家,“我估计得住上一个月,所以,我不在的时候,你把我给你归纳的知识点再复习,下个学期要预习的,我也给你圈出重点来了,你按要求去做,下学期应该就能赶上了。”
“哇,霄霄,你这样,我要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是不行了,你还想要什么,你说,我给你弄。”
“我要你安静点。”
“那也不行,你就我这么一个活泼好动天真无邪的朋友。”这是真的。重点班的恐怖,就在于每个人有一百个心眼,过去他看不懂,毕业后,会想起后来听到的各种八卦,才知道表面的和谐,不过是十来岁孩子的逢场作戏。他到后来进入社会吃尽了苦头才学会的勾心斗角,有的人却是与生俱来的。只有霄霄,在他眼里是一股清流。
只可惜,那时的他,后来也没再联系过霄霄,拉黑了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因为他不想任何旧友看到他的不堪,尤其是曾真心希望他好的。他辜负了朋友的期待和好意。
考场不够,所以初一和初二的岔开坐。坐何弦旁边的,是初二学长黎景和。
“你好,何弦。”学长先开了口。一副看起来度数就很深的眼镜,缓冲了他犀利的眼神。
“学长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不是写着吗?”他指了指何弦胸前的学生证,“那个一寸照挺可爱的。”
何弦低头看了看。那照片是小学毕业时拍的。
“黎景和……学长。”他也盯着学长的学生证,回敬一个全称。虽然他上一世就已经和学长打过交道。
黎景和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幸好开始考试了,实在不想和他聊天。
之后的几次考试,他都踩着点进考场,深怕这位学长又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实在对这位学长喜欢不起来,以前不懂,后来知道了,高中的时候,因为猥亵男童而被退了学,那时还不满十八岁,所以进了少管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长舒一口气,交了试卷就赶紧收拾好,准备冲出教室,怕走慢一步就要被摸大腿了。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何弦,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有啊。安排可多了。”当然,何弦不是怕他,是恶心他。变态他后来也见过不少,但年纪这么小的,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果然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
“天气这么热,要不要去游泳?你家电话是多少?有时间我约你啊。”
“呵,”何弦对着他冷笑一声,小声说道:“学长,我才十四岁不到,毛都没长齐,你别太饥渴了!拜拜,暑假愉快!”
然后马上溜出教室。被他看着都觉得浑身难受。
属于长假的气息铺面而来,一起来的还有教学楼下的李辰夕。
复习的这段时间,是有点忽略他了。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可以有自己的世界的。
“阿弦,等一下。”李辰夕叫住了他,这一次,居然是他被猎狩了,猝不及防。以前都是他站在楼上的走廊,看李辰夕放学后他才舍得下楼的。
何弦走向他,旁边有好事的同学开始起哄。
“看什么?没见过帅哥?”他挑衅起那些学生,知道其实他们都是欺软怕硬的,真的难对付的,是余霄霄班的“你们不要这样说他们,他们就是好朋友而已。”
“没有没有。”何弦挺起胸膛,歪着嘴吊儿郎当地走向他们,吓得他们马上转身走掉。
李辰夕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哟,我们夕夕原来会笑的?”何弦转头挑衅李辰夕。
其实,或者只是心里的情感作祟,让他过去不敢直面李辰夕,如果坦荡一点,或许这次可以正常地相处。
“我本来就会笑。你考得怎么样?”
李辰夕任何时候都站得笔直,长得又高,何弦这个时候矮他半个脑袋,永远一副要撒腿就跑的姿势,显得更矮了。他抬头直视李辰夕的眼睛,想看出一点端倪,为什么自从他回来后,李辰夕变了。
“就那样吧,希望能及格。”
“暑假需要补习吗?需要的话可以来我家。”
这何止是变了,就算是以前,李辰夕也没邀请过何弦去他家。他的妈妈在他上小学时,就因病去世了,一直和父亲一起生活一个民间称为“绿房子”的别墅区里,那里是市里一处神秘的区域,江湖传闻都是市政官员的居住区,但是外面的人,都没有进去过,里面的人,也不会说,所以都只是传闻。
“不去,我可不敢进你家。”
“不去那。我外婆家。”
“你外婆,不是,在你六年级的时候去世了吗?”他还记得那时候,李辰夕手臂上系着一条黑色布条来上课。
“嗯,是。所以,他们的房子留给了我。”
那是一栋临江的自建房,虽然已有了年岁,但是一直被打理得很好,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会定期有人去打理。老太太虽然一直一个人生活,但是过得十分讲究,他也经常教导外孙,要有自己的生活哲学,不要被他人左右,哪怕是至亲。
所以,当李辰夕小小年纪继承了这栋房子后,保留了原来的阿姨,保证了每周一次的家政清洁,每个周末和长假,他更愿意住在这里。因为,父亲的那个家,有个后妈,后妈还和自己父亲生了一个小他八岁的弟弟。
这也是为什么外婆把房子给了外孙的原因,她怕以后小辰夕受欺负了没地方可去。而外婆这一生,一儿一女,留给儿子的,是她这一生的积蓄,在当年也足够购买一栋房了。舅舅对这个侄儿也是极为疼爱的,因为他差不多是姐姐、辰夕的妈妈一手带大的,那时候,爸妈因为成分问题,被没收了财产,父亲受不了那份屈辱,一病不起,很快便去世。舅舅当时只有八岁,辰夕妈妈也不过十五岁,就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因为妈妈要出去工作,才能养活家里的两个小孩。妈妈没能进厂,是过去的邻居见他们母子三人可怜,让她在自己家的早餐店帮忙。而他们一家三口只能暂时蜗居在一间废弃的小单间里,夏天闷热,冬天漏风。直到两年后,他们家终于得到平反,拿回了自己的房子。
舅舅经常对辰夕说,如果想妈妈,就去他家,把舅妈当做妈妈。
李辰夕自然是没有那么脆弱的,他从懂事后,就看着人情冷暖在他家里时常上演:求他爸办事的、小三以母亲好友之名经常出入他家的、母亲病逝后各种全色交易的……他不愿看这些,所以宁愿回外婆的老宅自己住,清静。
何弦记得那里,他曾经去过几次,在外婆还在世时,甚至有一次是被打得太厉害了,实在没处躲,李辰夕就把他带到了外婆家。
“外婆家,我也好久没去了。”他有点神伤,想起了那时,外婆看到一身伤的他,心疼得拿出药箱给他小心翼翼地擦药,边擦边骂他那个醉鬼父亲何毅然:“都是什么人啊,这么好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给他上完药,还给他做好吃的,当时那碗拌面的味道,他记忆犹新。在夕夕外婆家的短暂温暖,时常在之后的生活中,像一颗遥远的星照耀着他。
“我暑假基本上都会住哪,要是你需要补课,可以过去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要补课?”
“余霄霄告诉我的。他说暑假他不在,让我多照顾你。”
何弦顿时对霄霄的爱又多加了几分,“霄霄,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加上上辈子,两辈子了!”
“哦,好的。那就,暑假见!”
“嗯。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