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第6章 决定

今天训练的只有三个队员。本来也是个小众的项目，有时市里比赛，参赛人数不够，都得另外从其他队伍里借人。

“阿弦，你今天过来看辰夕吗？”学姐林菲是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她来练习只是想锻炼一下，因为跳高特长生，已经保送了市一中，所以她没什么升学压力，也是为了来指导一下李辰夕，还有和李辰夕一起进校队的初一重点班学生陈锦明。

而她认识何弦，是因为她是李辰夕的表姐。小学时经常看到这两个弟弟一起玩。

“菲姐，我只是路过，看到你们在就过来看看。”他已经没那么紧张了，林菲在她看来是一个非常豪爽的大姐姐，无拘小节，所以和她相处特别放松。

“你就瞎说吧，你都入学快一年了，我也快毕业了，你才第一次来。”

“那不是怕被你抓来学跳吗？我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摔得四脚朝天。”

“那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就该多运动。四脚朝天你是不会的，一般初学的是直接踩弯我们的杆子。”

林菲是见谁逮谁来学跳高，李辰夕就是被她抓的。幸好自己不高，运动天赋也不高，逃过了她的魔抓。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李辰夕一记助跑，然后加速，在横杆前转身、起跳，修长舒展的身体在空中弯成一道新月，优雅地越过，继而背部先落到垫子上。一次完美的背越式，引得围观的女生小声欢呼。

“这也太帅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何弦努力掩饰自己的兴奋，但已悄悄心花怒放，“重新读书也行吧，能看到这样的李辰夕，总要付出点代价的。”

“夕夕，你刚刚不是一直跳不过去吗？怎么阿弦一来你就过去了？”表姐这么一吼，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何弦“卧槽”立马转身想跑，已经来不及。

李辰夕径直走过来，抓住何弦的书包，拎着他转过身来，“你去找老师了吗？”

“去了去了，没事了，说清楚了。”

“怎么说的？”

“就说，被打到了头，写不了作业，晕。”

“那到底晕不晕？”李辰夕放开他的书包，很严肃地看着他。

“不晕不晕，我瞎说的。”何弦边说着，一只脚已经开始后移准备开溜了，“我先走了，加油，夕夕！”故意提高声调，一个转身一溜烟跑了。

李辰夕看着他逃串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不对，这很明显不对。”何弦感觉到了，过去李辰夕再怎么样好，上了中学后，几乎就没和自己讲过话，更别说拉拉扯扯了，“虽然还是和那时一样好看。但……”除了李辰夕变得主动了，他也实在说不出还有哪里不一样。

但光是他主动，整个世界就不一样了。

这一定是个平行世界。只有这样想，他才能想得通。

“也有可能，这都是假的。毕竟，一切都太顺利了，目前为止，所有棘手的事，都没有为难自己。”他上一段人生可没有这么顺利过。

光是想，他是想不明白的，只有一点点尝试、试探。

所以之后的几天里，他对父母的态度没有儿子该有的尊重，而是像同龄人般的推心置腹，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做法，非常有效。姜巧去打麻将的频率减少了，最起码一日三餐都是热乎的。何毅然虽然还会去喝酒，但没有再伶仃大醉过。

不止他觉得重生了，对整个家，他开始充满期待。

这天周末，何弦在家睡到了自然醒，年轻就是好。

厨房传来姜巧叮叮当当的做菜声，何毅然在家里看报纸，俨然一副和谐家庭的美好画面，这场面，他四年级之前看过。

他洗漱完，菜正摆上桌，看得出来今天是特别准备过的。

“妈，今天什么好日子？”他帮助端碗筷，好奇地问，“鸡翅、烧鸭、鱼，吃得完吗？”

姜巧脱下围裙，边笑边坐下，招呼老公一起来。

“嗯，算是好事吧。”她把每个人的杯子倒上饮料，然后举起了，“下星期，我就有新工作了。小肖，就是余霄霄的妈妈，他老公新开了一家服装店，挺大的，让我过去试试，当营业员。”何弦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为她高兴，但更感到有点失控，上一次，姜巧一直就没工作过，宁愿承受何毅然的各种侮辱，也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好！恭喜我妈重获新生，开始走向新时代！”拉着何毅然就站起来，一起给姜巧碰杯，“来，你也给你老婆说两句！”

何毅然脸都绿了，虽然他是家里顶梁柱，但是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更别说要说什么漂亮话，不然这么多年了，以他的技术都应该是管理层了，而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班长。可他的不苟言笑，不是沉稳，仅仅只是水平不够，不敢乱说，只有在喝醉时，才能放松下来。

“那，就，恭喜发财！”

三个人的兴奋不言而喻。他记忆中，最后一次碰杯是在四年级的春节，那是他们最后一次享受天伦，之后感觉都是天谴。

“所以，这真的是平行宇宙吧？”李辰夕和自己家人，都和过去大不相同，之后的人生，也一定和之前相去甚远。这么一想，何弦兴奋不已，这简直就想是在补偿他的人生。

“那就，补偿我实现一个大学梦吧！”

如果说遗憾，未能上大学，也许是和失去李辰夕一样让他觉得人生毫无意义。

所以愉快地吃完了饭后，他背上书包就去了余霄霄家，除了当面谢谢他的妈妈外，还要蹭一下学霸，让他给自己补补。他从书柜里掏出十块钱，之前李辰夕借给他的，一直没用多少，不到生命攸关的时候，他是不想消耗与他有关的任何一点东西的。

楼下的水果摊，十块钱能买一大袋，初中生的人情世故，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你来就来嘛，带什么水果啊阿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肖阿姨真是显得年轻，又温文尔雅，堪称妈中典范。

“这可是我用自己零花钱买的，真心感谢阿姨帮我妈妈找到工作。不然她老去打麻将，打输了还骂我。您就是我的恩人。”

“谢谢谢谢。太客气了你这小孩。你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说什么恩人！”余家什么都有，自然也不缺这点水果，但是这种小孩子的真心，是难能可贵的。“行了，快去做作业吧。霄霄，别只顾自己，阿弦不会的记得多讲讲。”

“知道了妈！”

霄霄家的书房，对何弦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即使是后来工作了，他也始终没有过这样一个空间：满墙的书柜、宽大的大板桌，还有一台台式电脑。那个年代，网吧才刚刚兴起，他们连字都不会打，而霄霄家就拥有了自己的电脑。

“阿弦，听说最近你都成了风云人物了，竟然敢不写作业。”年少的孩子们，也没有其他要紧事，敢公然不写作业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和考试故意交白卷一样的厉害。青春期的小孩，都有做点出格的事的冲动，但不是每个人都敢。

“那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不会写，没办法。”

“不至于，你不至于啊！一两题不会写我信，全都不写，你骗鬼呢。”

“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何弦从书包里掏出他的各科课本，“把你的笔记借给我就好，我抄一下，慢慢复习。”

“那作业呢？还是不写？”

“不写。”

“牛逼！”霄霄对他输了个大拇指，然后把自己的书本和满满的笔记本递给他。

要不是说教育是有滞后性的。很多知识，在当时不能理解的，现在很容易就能看明白。就像当年的古诗词，学的时候只会觉得要背诵而厌烦，但随着慢慢成长后，才开始懂得了其中的情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诗词中人。

“你怎么不去找你们隔壁班的李班长帮你补习啊？”在何弦专心复习时，霄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李班长哪有余委员厉害啊？你可是我们年级的前三。”

“你就哄我吧。我就算是全市前三，也比不过你的夕夕啊！”

“怎么，吃醋啦？”怼人心得之一，就是要把对方拉入局！

“是啊，我的竹马，心里只有那个陈咬金，我怎么能不吃醋。”再有心得，也不是学霸对手。

何弦红着脸，不想搭理他。现在的他，可不是那个一心只有男欢男爱的男孩子，而是决心要一雪前耻的中年男人！

“死鬼。快点写你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