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 第2章 重开

张聪没有得逞，便悻悻离开，几个本来等着一首消息看热闹的同学，被何弦瞪得立马作鸟兽散。

“这应该，就算是回到过去，逆转人生了吧？”他心里快要抑制不住这份激动，要不是这么多同学在场，他真的很想用这副十几岁少年的身体跑几圈。

“阿弦，过来打羽毛球，双打我差一个人！”他的同桌方倩，在不远处的球场挥动着球拍大声喊他。这个有点胖乎乎的，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是他那时生活中不可多得的一束光，她善良，正义，尽她所能给何弦一些帮助，让他能相信这世界就算再破烂，也有人在一点点地缝补。

“来了来了！”他快速奔跑过去，迎着夏日下午热烈的阳光，也迎着他的新生。

好久没有这么灵活地运动过了。三十岁后的他，因为之前多数都是干着苦力，本就瘦弱的身体，逐渐令他喘不上气。现在可以这样蹦蹦跳跳，幸福得让他差点想要原谅全世界。

“你要参加奥运会啊你？今天突然这么厉害！”对面两个同学被他打得满场狂奔，气喘吁吁，“不打了不打了，等下下节课想睡觉就惨了，老班最近抓得太紧了。”

听到这里，何弦心里咯噔了一下，“完了，我当年的知识还在不在？”他把球拍递还给方倩，镇静下来回想一下，“初中一年级，学的是什么？”他边向教室走去，边嘴里嘟嘟囔囔，“完了完了完了，我是不是要全部从头学一遍？”这不是对学习的恐惧，是害怕自己快四十岁的脑子已经准备退休。他低着头，没有注意自己正经过李辰夕的教室，之前，为了防止他们班同学的起哄，他都从另一边楼梯上去。

即使他们班还没下课，班里也有几个好事者发出了笑声，然后看向李辰夕。

听到教室里传来的动静，他楞住了，才想到，那个自己日思夜想却始终没有再见过面的人，就坐在里面，甚至，也在看向自己。

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哪怕自己已经经历过那么多年的锤炼，此刻他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李辰夕就是他的软肋，或者说是执念，同一所高中毕业后，他们就没再见过，只是偶尔在班级□□群，看到过他说话，后来，大家都用微信后，□□群就再也没有响过，而他，没有加李辰夕的微信。所有，这么多年，他对李辰夕的感情，也许也只是个念想，在心中美化他，思念他。

可是现在，不仅能见到他，而且还是少年时期的他，兴奋之余，更多的是紧张。何弦不敢转头，直接跑开了，转身进了自己的教室。

“太刺激了！”他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可紧张的心刚平复，下一秒他又懵了，“我坐哪？”他在教室里来回踱步，假装凉快一下。初中就像个集中营，统一的校服，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课本和资料，不准有花哨的文具，不准背非主流的书包。

下课铃响后，陆续有同学回来了，他走到走廊，看方倩回来先去坐哪里。同学们浑身是汗地跑回来，喝水擦汗、高声嬉戏，他这些年间断断续续的梦里最美好的场景，开始让他怀疑这不过也只是一场梦。

“阿弦，你站那里干嘛？快点过来补英语作业，等下要检查了！”方倩从书包里掏出她的本子，召唤何弦过去，“快点抄，等下要交了！”

他走过去，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位置。生疏地翻着书包，生怕露出一点破绽。

“呀，找不到，你快帮我翻翻！”

“你昨晚做贼去了？没写完就算了，找还找不到！”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去翻找，熟练程度很明显不是第一次了。“呐，这不是？也不差多少了，快点快点！”

幸好是英语，对着抄还是能抄完，如果是数学，大概他现在看都看不懂。

在方倩的催促下，他稀里糊涂地完成后交了上去，整个人还完全在状态之外。

“弦，刚才张聪和你说什么？我看他慌慌张张地跑了。”坐在前桌的肖敏生转过头来问，敏生作为学习委员，自然是不会和其他同学一般捉弄人，深得他信任。

“没什么，他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了。”

“噗，哈哈哈哈！“周围几个听到的同学都笑起来，他们都知道，张聪就是想故意套他的话，他们还担心要是真被套出什么，明天全校就该知道了，在他们眼里，何弦单纯又好欺负。但没想到，却让张聪吃了瘪。

“我远远就听见你们的声音，都没听到上课铃吗？”历史老师苏芳边走进教室边说，笑容满面。苏老师是初中时期为数不多的受学生欢迎的年轻教师，她总能让原本沉闷的历史课，变得生动有趣。

而何弦现在看着二十多岁的苏老师，有一种看妹妹的感觉，这让他不禁轻声笑起来。

“何弦，这么开心？”苏芳走到他身边，“上节课让你们从你们喜欢的角度去了解明朝，你说说，明朝有谁让你印象深刻。”

何弦怯生生地站起来，强迫自己脑子转起来，“明朝？谁？朱元璋？”感觉自己脑子已经快死机了。虽然辛苦谋生的日子里也有偶尔听听书看看剧，但突然这么问，脑子一片空白。

“没有吗？”

阳光照射进教室里，粉笔灰在阳光中飞起又落下，像是漫天的雪花。

“有的，我喜欢张居正。他以一介布衣，攀登权力巅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敢于在腐朽的时代风口浪尖上掀起波澜，千古一相当之无愧。“

“很好，坐下吧，别傻笑了。“

也许，只有经历过底层的挣扎，看过世间的黑暗、权势的手段，才能穿越时空般与张居正共情。

但，他也只记得这么一个人，再多问点，就露馅了。

翻开历史课本，里面有他之前做的笔记，那时的字迹还是像个小朋友一样，圆乎乎的可爱形状。想起后来，他为了能像李辰夕一样写一手漂亮的字，每天晚上关在房间里练到手痛。

想着，就又走神了。那个人，现在和他一墙之隔。

课堂里老师的讲课声、楼下操场体育课学生的奔跑声、窗外时不时的鸟叫声，围绕着恍惚的他，“失而复得，一定是最美好的事。”

但他并没有高兴多久。之后的自习课，他翻了翻各科的书本，觉得，不如别回来了吧，为什么当时没想过，又要再读一遍初中和高中！他试图闭上眼睛，过去的功力就能苏醒，像导入资源一样复制进他的脑子里。

“你在发什么功？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方倩边写作业边小声地问。

“没，可能体育课晒得有点中暑，头晕。”他要装得像一点，尽可能地各方面寻求同桌的帮助。

“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就是脑子不好用了。今天作业是什么？”

方倩对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答，他记作业的小本子，每次都写得整整齐齐好好收着的，课代表有时有遗漏都会来问问他。

“看来脑子确实不太好了。“方倩从他的书包外侧的独立小口袋里拿了出来，那是一本很可爱的小本子，是之前小学毕业时老师送给每一位同学的小礼物。何弦很宝贝它，因为李辰夕也有一本。

可这事，他居然忘了。封面是一只小兔子，在一棵大树下提着个小篮子采蘑菇。这本原来是李辰夕的，

“咦？夕夕，你的怎么这么可爱？你看我的。”何弦把自己那边封面印有书法体的“宁静致远”给他看，“怎么就宁静致远了？要多远？不行，我和你换！”

“嗯，换吧！”李辰夕接过那个宁静致远，把小兔子递给了他，“还有，别叫我夕夕。”

“叫一下怎么了？我都叫了好几年了，等你上了初中，万一不在一个班，你想听还听不到！”何弦一脸得意，虽然李辰夕总是不准这不准那的，但在何弦看来，也是说说而已，他喜欢这样一次次挑衅，以此来确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人，能够无限包容他。

而当他现在穿越时空再回来拿着这个小本子时，恍然发现，好像并不是每一件关于李辰夕的事，都能令他记忆深刻。

“好事。说不定我之前的遗憾，就是没能放开他，现在恐怕就是给我第二次机会！”

就在他沾沾自喜时，完全没有想到，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