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珠 第13章 第 13 章

纪琛待了一会就走了，护士来给姜夏挂上点滴，他没有手机，很无聊地盯着输液瓶看。贺榆不知道从哪变出来的笔记本电脑，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指不停敲击着，锐利眉眼低垂时才有点少年的模样。

姜夏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像条扭曲的虫子，贺榆抬头看他：“走针需要重扎。”

他立刻老实，直溜溜地躺床上不动弹了。

无所事事的姜夏自认为很隐蔽地偷看贺榆，看他很快合上笔记本电脑，又掏出一堆作业开始写，他精神恍惚地想：少爷小时候不是身体很差吗？？记得他刚来贺家时，贺榆每天都在咳嗽、发烧，偶尔还要来个晕倒，现在怎么看起来精力非常充沛的样子。每天要上学去公司还得做体能训练，甚至还能抽出时间监视他，这么累真的不会猝死吗？……姜夏是害怕他，但也不想他累到死掉，斟酌片刻后姜夏开口：“少爷……你累不累。”

“还好。”贺榆淡淡回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和姜夏对视，划过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良久的沉默使姜夏以为贺榆不会回答他，对方却缓缓开口，声音里挟裹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答非所问：“姜夏，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十七岁的姜夏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深意，懵懵懂懂的双眸回望他，给出了年轻的承诺：“那求求少爷帮我找到秋秋，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周一姜夏没去上学，医生检查了他的情况，肺部已经好很多，但还需要输液两天才能痊愈。这两天一直是贺榆照顾他，这让姜夏感到害怕，他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度日如年，终于捱到周三，被准许出院了，姜夏第一次感觉上学是件令人向往的事情。

陆央照例给他带了小零食，得知他生病后强烈邀请他去家里看猫咪放松下，明明同意了的贺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抽风，他被饿了几天，很快再次生病了。

贺亭很会看碟下菜，知道他哥现在对姜夏嫌恶无比，于是贺亭的各种恶作剧又接踵而至，没有人阻止他。

姜夏在小小的杂物间里不停拍门，因为缺水太久嗓子哑得不成样子：“二少爷！放我出去……求求你……求求你！……”

杂物间里什么都没有，两个小时前贺亭砸坏了灯的开关，现在里面一丝光亮也无，漆黑一片。

刚开始还好，虽然难受但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随着时间的推移，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无限放大，他感觉耳朵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嗡嗡声，心脏咚咚地跳动，仿佛在敲响死亡的钟声。

贺亭听着里面的哭求声逐渐变小，拍门的力度也变得很弱，有些不以为然：他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没用上呢，没想到这只老鼠这么不经玩。

里面又传来微弱声音：“少爷……救我……少爷……”

贺亭冷笑一声。姜夏并不知道贺榆因为有事去公司了，没有一两天是回不来的。

昨天他那样对姜夏，贺榆不是也没有阻止嘛……又不会真的玩死他。贺亭漫不经心地想着，拿起手机开了一局游戏。

打开那扇门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姜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陡然出现的光亮使他眼睛不住震颤，许久涣散的眼神缓缓聚焦，意识逐渐回笼，那具身体开始猛烈发抖起来。

贺亭看着对方脸上干涸的泪痕，没有丝毫心软，像对待垃圾一样踢了他一脚：“没死啊？啧，命真大。”

姜夏捂着肚子，痛得说不出话，生理性眼泪在毫无血色的脸上肆意流淌，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不会被伤害。

最后贺亭像是对快要痛晕过去的他失去了玩弄兴趣，阴鸷地看他一眼后转身离去了。

一直到周一姜夏也没有见到贺榆，他被贺亭踢了一脚的地方隐隐作痛着，咳嗽时会带来更明显的痛感，因此整个人看起来无比萎靡。陆央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姜夏，你脸色好差，要不要请假回去休息？”

姜夏想了想，现在上课时间贺亭应该不在家，回去休息一下应该会恢复的更快，于是恹恹地点了下头。

“我去帮你请假，你在这等我。”陆央站起来向教师办公室跑去了。

很快陆央回来，他从桌兜里拿出姜夏书包开始帮他装东西：“老师同意了，我骑车送你回去。”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陆央装书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就算已经到了秋天，城市里还是充斥着燥热感，姜夏要努力抬起头才能看到一点蔚蓝天空，云朵好像也生病了，没有精神地飘在空中。

陆央骑车很稳，姜夏轻轻抓着他衣服，闷燥的微风掠过脸颊，带来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是从这里拐弯吗？”陆央没有回头，声音很温柔。

“嗯……”姜夏说：“陆央，你可以先停一下吗？”

陆央停稳车子：“怎么了？”

姜夏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秋日中午的太阳还很毒辣，因此路上人并不多。

姜夏停住脚步，眼神游移：“上次……上次我失约了，对不起。”不等陆央回答，他伸出双手抱住了陆央——贺榆会接受这样的道歉方式，陆央应该也会原谅他吧？

稳热鼻息喷洒在他脖颈处，陆央身体一瞬间绷得极紧，手臂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你是我第一个好朋友，我……不想失去你。”姜夏仰起素白小脸看他：“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陆央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指甲嵌入掌心才堪堪保持冷静：“抱紧我，我才能原谅你。”

那双手没有丝毫迟疑，更紧地环绕住他。

“为什么要这样道歉？”

“不对吗？”姜夏疑惑地看他：“少爷会让我抱紧他，这样他就会不生气了……”

那张俊美脸庞出现一丝古怪神情，转瞬即逝：“那你抱他几次了？”

姜夏苦恼地回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陆央素来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布满阴霾：“还真是……”

“怎么了吗陆央？”姜夏既忐忑又害怕：“你不要原谅我吗？……”

“怎么会。”陆央唇边很快勾起一抹浅笑：“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朋友那两个字音被咬得很重，陆央把他更狠地圈在怀里。

良久陆央才放开他：“现在我再次邀请你看猫咪，姜夏同学可以赴约吗？”

被原谅的姜夏露出一个浅浅酒窝，琥珀色眼睛纯净清亮：“嗯。”反正贺榆没来上学，他只要到放学点回家就行，再说，他真的很想看猫咪。

于是陆央调转方向，单车载着他往一条陌生的路走去。

姜夏知道在这所学校上学的学生们非富即贵，可这也太富了吧……他看着眼前这栋大得有些离谱的别墅，不禁咂舌。

三只猫咪在客厅里乱跑，陆央随手捞起一只放进他怀里：“给你抱抱。”

浅灰色猫咪很听话，娇气地喵了一声卧在他怀里不动了，姜夏欣喜不已，手轻轻放在软乎乎猫毛上撸了一把。

“好乖……”姜夏用脸蹭着猫咪：“陆央，它叫什么名字？”

陆央从冰箱里拿出饮料放在他面前：“这个叫小灰，那只白色的叫小白，”他搜寻了一下橘猫的身影：“还有小黄。”

“……”

确实简单又好记。

陆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跟三只好脾气猫咪玩耍，他被小黄扑倒在沙发上，调皮的小灰用爪子勾了下姜夏衣领，害他漏出大片雪白肌肤，罪魁祸首却摇摇尾巴爬上了猫爬架。

一杯饮料推向他：“姜夏，喝点水。”

姜夏这才坐直了身体，细白手指握住那杯柠檬水：“陆央，我下次还可以来你家看猫咪吗？”

明明室内温度很凉快，可陆央却被某种奇异的燥热感逼得心烦意乱，声音听起来略微低沉：“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