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出了伽蓝之后一路往东,如今仍处在两国交界之处。
“虞姑娘……”容遇拉住缰绳,停下了马。
“怎么了?”
“虞姑娘对角国各处的道路应当也都熟悉,前面的路,确实险,当年我独自入角国时,也在此处遇上了歹人,不如,我们还是和他们一样,在这客栈里,休息一晚吧。”
虞夕沉默的抬头看着路边那一间客栈的牌匾,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好。
正因为这客栈取的位置太关键,所以才显得太巧了,里头聚集着的人,怕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毕竟是靠近两国相交之处,岂会如眼中所见的平静?
往日里她在角城翻阅各类案件卷宗时,也往往是这类地方犯罪的次数最多。
若是可以,她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停留。
可是一想到之前伽蓝王曾与自己说过的容遇过往,又实在觉得自己不该过于着急,实在狠不下心来继续赶路了。
……
客栈装饰普通,但里面的客人却实在不少,远远听来,竟参杂着好几种口音,想来是从各方赶路而来。
只有容遇在路过客栈门口那只雪白色的大狗时,有意多看了它几眼。
两人才刚刚坐下,就见隔壁桌子有两家人,他们似乎是在相亲。
“这位公子,家中有产业吗?”姑娘的爹先一步开口,只是问得漫不经心。
“有,我在老家有几家铺子。”那少年倒也没有因此不满,只是给出答案。
“你老家又是哪个小地方,有再多也没用,你这赚的,说不定啊……还不如我们在……老家的一家铺子一个月挣得多。”
“我老家角城的。”少年的回答有些意味深长。
那老男人当场就被噎住,不可置信的瞧了他一眼后,瞬间表情温顺起来,还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虞夕和容遇一听那人的回答之后,也跟着乐了,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随后虞夕越是在一旁听,越是觉得这女方家的老家或许有些来头,之前姑娘的爹提起时,语气确实有些怪异,似是想言而不敢说出口。
背后或许有些隐秘,她借着给容遇倒水的由头,换了个位置,几次快速打量之下,却并未在他们的穿着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还挺谨慎,看来身份见不得人……
没想到,答案很快就在之后被人揭晓。
“切,如今林家山庄已倒,你们记家倒还摆着谱子呢!”
“记家?”容遇也起了兴趣。
“不过是林家夫人的母家,如今林家倒台,你们不逃得远远的,还在这里坑蒙拐骗作甚!小公子,听我一句劝,快些逃走,免得被他们纠缠,他们这一家子身上麻烦不少,你可别被美□□惑了,小心惹来杀身之祸啊。”
原来如此……
那左边坐着的女方,是林家山庄的亲家,只是如今这个时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他们的身份异于常人,如今又逢角国的关键时期,难怪要隐藏身份。
“哈哈,也是可笑,他们记家,之前有林家山庄做靠山,威风得不得了,江湖上谁不怕他,如今倒是连光明正大的与人交谈都不敢了。”有认出他们的过客接嘴。
“林家山庄被灭,江湖上的人自然不会再惧怕他们,他们哪里还敢嚣张。”
虞夕边吃边听,听到这里,却带着深意看了记家一眼,他们脸上的神色复杂又古怪,是一种自卑和过分自尊的混合体,毕竟以前强大过,如今衰落了也见不得别人说三道四的。
这样的人,自然也最容易被人惹恼。
果然,接下来,争端瞬间激起,虞夕和容遇对视一眼,带着桌上的食物远离了他们。
这一边的邻桌倒是和他们一样,对那边的乱像毫无兴趣。
不过他们虽然穿着打扮明显是角国风格,但却能从一些细节隐约看出他们的不同。
他们的身上,有和容遇相似的味道。
又因为此地处于两国边界,虞夕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不用换了,我们身处异国,低调为上,尝尝这角国的特色也好。”
领头人摆摆手阻止属下,先一步拿起了筷子。
虞夕有意的看了容遇一眼,不知他这伽蓝的王子,在异国见到了他的故乡人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却不想,容遇连头也没抬,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掌柜的,来些面食,再来一壶饮子。”隔壁桌子的人喊道。
“客官,你们这里好些人,就点这一些,可还够吃?”
“我们那常年炎热,大家都吃不下饭,久了就形成习惯了,饭量男女都很小,瘦得跟猴子一样,连一碗饭都吃不了。”
“对了,掌柜的,你这里……有何好酒啊?”
“自然是有的,客官你们也要?”
“大家都是远行而来的人,自然想要壮壮胆子,不然,接下来的那段路,大家可不敢走。”
在他们即将用完餐时,记家那边也逐渐平息下去。
掌柜的也恰在此时过来推销。
“不知这位远道而来的客官对我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可有兴趣……”掌柜的说到激动处,声音也大了起来。
他说起了自己的藏品,尤其是格外吹嘘了一番他那坛子祖传多年的好酒。
虞夕和容遇两人对好酒不感兴趣,也没有喝酒的习惯,倒也没有继续去听,打算回楼上休息。
……
虞夕刚刚上楼梯,突然眼睛一眯,手指微动,示意容遇往客栈的楼上看去。
容遇借着动作掩饰,也看清了站在楼上的人。
是角差。
容遇也警惕起来了,若是记家当真是不重要的人物,这角差岂会跟着他们……
可是和之前的林家山庄案有关?若当真如此,这里岂不是……
早已经都在角差的掌控之中了?
虞夕低声解释:“虽然并非是只属于角皇的红衣角差,但却人数不少,想来这记家,背后带着秘密,难怪要如此着急的嫁女。”
如今记家想必也察觉到危险,不然也不会逃到这边疆,只是他们或许……走不出角国,就要死在这镇子上了。
……
已是深夜,虞夕披上睡衣,正想要睡觉,却听见一道强烈又尖锐的怪音。
吱……
声音拖了一会儿,才逐渐消失,虞夕觉得不对劲,开窗往下面看去,在客栈门前灯笼的灯光下,依稀看出那是一辆马车,像是新来的住客。
一位醉鬼自那辆马车前面经过,马车的主人还不曾下车,而醉鬼却被客栈主人养来守门的狗吓了一跳。
“滚一边儿去,别咬我啊!”那醉鬼好不容易,才终于将自己的裤腿从狗嘴中拽出来,他喘着粗气,逃也似地逃回了客栈,随后传来那醉鬼骂骂咧咧的埋怨声,听着像是对那客栈主人在发泄。
虞夕蹙眉,觉得这虽然只是一幕平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如今自己与容遇去往角城,最好还是不要多生事端,免得被人注意到,她翻身回床上睡下。
谁知她才刚刚躺下,又是一道很大的拍门声接着响起。
像是有谁将门踹开了一样粗鲁:“老子耳朵都要聋了,还不给老子安静点,小心老子下去杀了你!”
听着像是在隔壁,不是对自己说的。
大汉的声音暴躁又带着残忍,听着像是位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凶残之人。
虞夕本以为接下来客栈主人总该开口解释了,谁知,有了这位大汉开头,其他心有不满本想息事宁人的住客也跟着开吼。
“老板,叫下面那人小声点,吵死了。”
另一间房的住客隔着门说道:“就是,大家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明日出门能早些吗,你们这样,大家还怎么休息!”
又是几句骂声之后,附近的人终于渐渐平息。
……
第二天一早,客栈楼下就乱了起来。
“老板,你怎么说!我们老爷可是被你养的狗咬死的!”
“就是,你得还我爹命来!”
“如此恶犬,应当就地斩杀!”
听到下面的吵闹声,还未打开自己房门的虞夕却莫名想起了昨日遇上的记家人。
等她下楼一看,果然,死的正是昨日的老男人,相亲女方家的爹。
而客栈主人那只雪白大狗,此刻正被数人看管,似是有些烦躁。
“我什么也不知道,今日我这狗突然满嘴是血的走了进来,我们出去一看,那人的尸体就躺在那里。”
“这狗为何会突然发狂咬人,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都说伽蓝有异术,说不定就是他们做的!”
“这里竟还有伽蓝人?”其他客人低声细语。
见众人纷纷将疑点转移到那伽蓝商客的身上,先一步到的容遇倒是眯起了眼睛。
究竟是谁,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心里都慌起来,胡乱指认的苗头也越发明显。
容遇突然张嘴就说:“巧了!”
见容遇突然探头过来,虞夕想伸手将他的头按回去,容遇这一回却没有乖乖听话,反而是换了个角度绕了过来。
罢了,既然容遇身为伽蓝王子,如今为了伽蓝百姓出头,也是应该的。
即便是背后可能是那个人,真相也不该被掩埋,既然他们已经看到真相,就不该让其他无辜的人担这个责任。
“你们不认识它,我却有些了解,这是伽蓝犬,看着也接受过训练,是不会无故伤人的。”
“你们看看它,只会对人傻笑,连呲牙咧嘴都不会。”
“确实,听它的叫声,并不算什么凶犬。”其他客人有点认同。
容遇哈哈大笑,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因为它们本来就不该是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