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同情心消失的速度比格子衫的头顶饺子汤蒸腾变冷的速度还要快。
“麻烦。”她在心中暗骂一声,自己的良知就像老手机坏掉的手电灯光源,总在不该亮的时候忽闪忽闪。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多余的良心,就像难以憋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
“这次是最后一次了”,李渡暗自赌咒发誓,同时快速抬眼环视小巷的周围环境,观察如何安全收尾。
小巷呈三面包围之势,格子衫男正好堵在了出口的地方。身后那个柔弱白富美都差点遭受毒手了,估计也没有什么可以算得上的战斗力。
更麻烦的是,自己是偷瞒着李贺珍跑出来打零工的,李贺珍肯定急疯了,早就报了警登记立案,自己的名字应该被登记进了失踪人口档案库中。
自己悄悄换了电话卡身份证,就是怕被李贺珍找到。
眼前的格子衫男人还赖唧唧躺在巷口痛苦呻吟,解决他倒不是一件难事,再捡块石头,给那个格子衫脑袋来个黄钟大吕的佛法点悟就行了。麻烦在就算跑出去了,也没办法避免他醒来以后报警,警察完全能依据巷子外的监控,追查到自己来去踪迹,就算最后能解释清楚来龙去脉,而自己一旦作为受案人被登记,就会被大数据追查匹配失踪人口,被抓回去见李贺珍。
她再也没办法回去了,也实在怕在警察局看见李贺珍。
而格子衫只觉得天旋地转,还不知道自己差一点被尊者开悟,佛法灌顶。烫伤的剧烈疼痛让他脑子里的庄子,黑丝,黑格尔和你要和我喝点酒等词汇短句搅糊混合,又随着滚烫的饺子汤遇着冷空气而凝集水蒸气蒸腾出去,只留下了强烈的恨意和滔天的怒火。
他捂着后脑打滚呻吟,一边痛苦地嚎叫一边威胁:“我要报警,你和这个小贱人设计仙人跳,没想到我没答应”格子衫恶狠狠地指着李渡二人,继续吠叫道:“拉皮条没成功,要改为直接抢劫了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警察解释吧。要么赔钱,要么陪睡。”
没等他的威胁落地,李渡已点点头,乱蓬蓬的短发随之一晃,颇有弹性,惹得程韫青看了两眼。“没错,我就是来打劫的,现在,把你的钱包里的现金全拿出来吧。”
格子衫微微发怔,一时之间都忘记了疼痛,脑子里只充满了恍惚与荒诞的情绪,
刚刚的临时起意的威胁,只是他素来擅长急中生智,在情急之下给自己找的退路,毕竟自己脑子上已经顶了个保温杯口大的包,附近也没有监控,到时候一见警察,把这两个人往疯女人和皮条客的方向一指,再编个合情合理的故事,官司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就算自己输了官司,程韫青这种平时名牌满身的完美大小姐的**纠纷谁不爱传,官司闹越大,流言长脚跑得越快。损失的真不可能是自己。
不过怎么还没等自己把自己盘算的赔偿条件提出来,狠狠敲上一笔,怎么眼前这个人能比自己更疯,真的要抢钱包把自己罪名坐实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去动物园看猴子,结果猴子不仅没接你投掷给她的瓜子桃子苹果,反而顺着树枝爬了过来,给自己了几巴掌,跳到自己头上舒舒服服蹲住了,还投给了自己一把瓜子,要人类表演嗑瓜子给它看看。
他冷笑一声,内心盘算:“真是个蠢货,钱给你了正好把抢劫罪坐实了。到时候监控一追查,警察把人一抓,钱还是绕回到自己手里,有什么不能给的”,心里的算盘吧得失敲地劈里啪啦震天价响。一种成功者俯视底层失败者的傲慢与得意,又如同挖井挖掘出了水脉一样汩汩涌出,格子衫回忆起了上层人必要端出的格调,不疾不徐地掏出钱包,如同丢点小钱当打赏街边乞丐,随意丢下几张钞票,让李渡自己弯腰来捡。
如果不是他头上眉毛上还沾着点饺子碎馅,这种上人格调或许更有派头。
“啧,你懂不懂什么叫文抢,我是那种文雅的强盗。”李渡双手环保,终于是不耐烦了起来,显然是看穿了眼前之人的盘算,猴王又发力给了自己的坐骑一嘴巴。
“你的公司是全国排名前三的互联网企Airken,你现在是担任这家公司的程序员二段实习,职位是后端程序维护,就读淮水理工大学计算机系大四,公司的东南方向相隔两条街区的花东居民区租房,外地生源,有姐姐嫁在本地,但是也没有什么钱。”
“现在,当个文明人,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成为一个刚好路过,不小心打翻我的年夜饭,愿意赔给我一些钱重新买年夜饭的好心人,而不是一个□□未遂的罪犯。你想成为在实习期没有结束,就被Airken联合公司永久拉黑并且列入行业禁业名单,提前五十年退休,大学四年归来仍然是高中生的幸运儿吗。”
李渡笑得酒窝将将淹没了脸颊中心的小痣,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却有比鲨鱼更有强力的,独属于肉食动物的咬合力。而等她微微眯眼,转过头时,却已经是换了另一幅无辜神态,小声快速解释:“我在这边当收银员,正好记得他,他办会员的时候,也有登记点基本信息。我这都是对着答案瞎编一下”,她溜圆着大眼睛对着程韫青说,“刚刚也快吓死我了,你没有事吧。”
而回头细看程韫青时,李渡发觉,比起初见时在光源明亮的白炽灯下看程韫青,在月光下看见她时,程韫青有了一种更加不同的美,淡蓝色的月光如流水倾泄而下,提一盏阴惨惨的鬼火灯笼映照三春桃花,朦胧飞雪下,鬼灯一线间,所有景色都黯然褪色褪色,只剩下一双如水洗黑曜石的双眼和雪色的皮肤,极鬼魅又极迷人。
不过李渡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只是稍稍走神,她马上又不耐起来。美人再美,她都没办法忘记自己因为一时心软,被卷进一幢麻烦事,这种计划被打乱的烦躁越烧越浓烈,让她几乎快要失去了最后伪装的耐心。
“鬼知道他是谁啊不过这种人有什么难猜的,你也快点说没事咱们快速走个流程吧当个合格的捞女也好麻烦啊”李渡绝望地想着。
哐当——
这是格子衫大吃一惊往后退却,却不小心踢到保温桶,而不锈钢保温桶弹跳几声,撞击墙面发出的声音。
李渡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她不是被自己的饭盒吓到的,而是程韫青微微弯腰,从背后紧紧搂住了李渡的肩膀,她个头很高,或许有一米七八,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小孩一样,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肩窝处。
李渡全速奔跑时,赤红围巾带得衣领微敞,衬得她有些不羁散漫。流水的黑缎长发如喜爱温暖黑暗的洞穴的黑蛇,欣喜地缝隙爬入进她的领口,带来锁骨滑溜溜的麻痒。
或许是自己的错觉,李渡还觉得自己的乱蓬蓬的头发被有意无意地猛蹭了两下,像小时候自己埋头猛吸村头大黄狗头毛。
李渡本就对美女毫无抵抗能力,更兼对眼前之人心怀不轨,一朝心愿得偿,可以一亲美人芳泽,反而居然尴尬地浑身刺挠,差点像水鬼摸上三孔插座一样跳起霹雳电舞,连本性暴露都顾不上,慌张地想推开对方。
“我也真的很害怕,谢谢你救了我。”程韫青察觉到了怀中之人的僵硬,温声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而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放松。
暖呼呼的气流吹进她的耳朵,李渡晕乎乎缓下了心神,忙不迭顺着台阶应声而下:“哦,哦,不怕不怕,你怕的话可以先抱着我。”
不过为什么是我被抱进她怀里,她一时难解。
算了先别想了,李渡暗叹,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
她垂下眼睫,回过头时已然重新进入了冷静的推理状态。她淡淡说道:“你这种蠢货有什么难猜的。哈,认为物质可以征服所有女人,对方明确说了拒绝,有人却能只自以为是地认为只是自己开的价码不够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是物质与奢侈品的奴隶。”
她嗤笑一声,想拿下巴点一点对方寒酸的穿着,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个大美女搂住了,又格外老实继续站成一根树桩,颇有趣味地继续讲道:“在意物质,却在外表穿得如此寒酸。说明你家境不够好,也没有在工作里赚到足够的钱,否则就算是买假奢侈品,你也会尽可能换掉身上的这件外套。”
“当然了,当跟踪狂穿点寒酸的衣服来伪装自己,这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你的手腕”李渡点点自己的左手手腕,“是空的,没有任何勒痕和表带留下来的肤色差,左手袖口也有一定程度的磨损,并且比右手袖口的磨损程度更大,说明你需要常常用到自己的左手工作,你的这件外套就是你会穿的日常的衣服。这些够说明你本身的家境不怎么好,而明明公司的薪资水平不错,但是你也没有能力换掉这身已经磨旧了衣服,所以,你应该是没有正式入职,处于大四的实习转正阶段吧,实习的薪资只够你在公司附近租个房子。”
“什么?”格子衫呆呆地问道,他不是没想过逃跑,不过局面已经完全颠倒过来,对方准确的报出来了自己的公司名字与学校和院系,那么即使自己抵死不承认,可是在实习竞争如此激烈的当下,就算什么错误都没有犯也可能难以留用,更不用提对方可以在追踪到自己公司以后向企业部门举报了。
此刻他不禁暗恨,不是恨自己跟踪,而是恨程韫青为什么这么美,还总是用眼睛的余光看自己,给自己那么多的暗示,害得自己此刻深陷泥沼。
“什么什么,你问我就说啊。”李渡伸手,把你的钱包扔过来先。
格子衫咬牙,却还心存了一丝侥幸,叫嚣着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乱猜的,你很多都说错了,没想到吧。我现在要走了,真的太无聊了,我都不想和你计较,想知道我住哪里,天涯海角你慢慢去找吧。”
“是皮鞋”李渡冷冷开口,打断了他无意义的狡辩:“看皮鞋就够了。”
“外套和手表都可以算是社交场所里最显眼的配饰,也可以算是你这种充满虚荣心的人想要遮掩自己的内在,会进行置换的第一选择。
但是你外套依然是没有任何logo的半旧格子衫,惯用左手但是没有任何左手饰品。而炫耀次序远低于这两者的鞋子,却是意式真皮牛皮皮鞋,只能说明,这双鞋子不是你自己买的,而是你们公司会有着装需求,会免费或者低价发放有发正式的上班场合需要穿的衣着,这也是我说你们公司的薪资待遇实际上并不算差的原因。”
“淮水市是一个轻加工业和互联网企业并盛的新一线城市,大企业不少,不过要找到能满足有着装需求,能发放工作套装,有足够的采购资金。距离此地需要通勤两段三十分钟地铁和步行二十分钟路途的公司企业,那基本上只剩下Airken软件公司了。”
李渡轻轻搭上了环扣在她肩膀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她还是更喜欢自己掌控局面,而不是这样被别人搂在怀里,她心想。
奇怪的是,与外表的温润如玉不同,程韫青的手似乎也在虎口和和小指侧面有许多的老茧,李渡忍不住摩挲了一下老茧,正当她本能的思索反推这些老茧背后埋藏着的信息,背后却传来了一声轻笑,随后程韫青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小渡,你也是想要非礼我吗?”
李渡:色令智昏[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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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压到我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