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四周,高大厚实的栅栏圈圈环绕。
程一绕过堆放武器的木架,双手握紧份锦书朝练操场快步走去。随登入高台,指挥使身前露出黑色劲装的越褚沂。他毕恭毕敬递上锦书,于越褚沂身后稳声道,“大人,接到来信,夏澄明将赴宴。”
眺望士卒阵列变幻的眸稍顿,越褚沂接过锦书三两下拆开。待看清大夏的信誓旦旦的‘谈判’二字后讥讽轻笑,“他还真有胆子来。”
“大夏首战惨败损伤严重,几位大将被俘。若拒了您的邀约,南军将挥旗北上连夺泾州等地,他们恐怕想冒险争夺喘息之机。”
副将闻言忍俊不禁,“夏澄明恐怕没想到还有出大戏等着他罢。大人深思远虑,故意留下温久宁就等着今儿将他们的脸面狠狠踩进泥里。宋鹏加温久宁两个俘虏,让他们拿城池来换。”
满心以为越褚沂会心情不错的副将却对上自家大人极凉的一瞥。
副将僵住,不解是哪个字说错。
程一轻叹口气,“是否要通知参谋前来商谈?”
越褚沂不可置否,拽过狐裘披风披在肩头,玄色衣摆在空中打个旋,“通知他们半柱香后汇合,另外——”
他扭头看了眼副将,“在我没玩腻她之前,你只有资格喊她夫人。”
靴子踩在地上同钝刀磨在副将心口般,他骇出一身冷汗。
帐内不少嬷嬷捧着各色花样的头面给温久宁梳妆,她乖巧垂着脑袋拨弄着胸前系带的盘扣。金丝牡丹并银丝祥云流苏裙,大红披帛还缝层纱,正红色染得透亮舒服,硬生生给温久宁多几分雍容。
“夫人这身真好看。”
“夫人穿甚么都好看。”
齐刷刷的行礼声略打断屋内的恭维,温久宁看着立在门前的越褚沂,很快又装作看不见。
越褚沂眉头稍拧,“太艳。”
温久宁垂眸瞧着身上的衣裙,出席宴会不都如此繁重么?
嬷嬷察觉越褚沂神情不善,赶忙捧上另套衣裙劝道,“夫人不若穿这件青色的。”
温久宁不情不愿重新换一身。
待她再出来时,端若青荷华绽。那青色对襟衬得她脖颈修长,下头稍暗的墨绿齐胸襦裙绣有鸟兽纹,质地丝滑垂地,随人走动起层层涟漪。雪白披帛挽在温久宁的藕臂,多些娇俏。她扶着发髻间的碧色玉簪,望向越褚沂,水漾漾的眸比盘扣嵌着的和田玉还润。
越褚沂烦闷摁摁眉心,“太素,重新换。”
温久宁不满。
非要赴宴的是他,现下挑三拣四的也是他。
嬷嬷额头冷汗连连,“实在不成,夫人穿这件鹅黄色的罢。”
衣裳还是前天从南边运来的,较之上件更精致些。
温久宁黑着脸去屏风后更衣。鹅黄色娇嫩正衬她二八年华,身量纤纤莲步轻移勾勒上半身很是曼妙,因仰面能露出如羊脂玉般细腻的脖颈。她眉眼明艳朱唇含情比脑门上的点翠还亮的慌。
越褚沂只看了一瞬,“换方才大红色的。”
温久宁,“……”
不管她心中怎么想,嬷嬷们手忙脚乱将鹅黄色披帛撤下,扶着人重新梳妆。
忙活半天将要出门前,越褚沂俯身撑着梳妆台去瞧铜镜内的温久宁,肌肤赛雪,泛着淡淡的粉色。他眼底幽沉抹过对方唇上的口脂。
温久宁双眸不无幽怨瞪着他。
越褚沂喉头滚动,拦腰抱着她往案牍边去。
温久宁大惊失色,“外头还有人。”
他们离嬷嬷只隔了两道隔断门并个屏风,闹出点动静岂非叫人看笑话。
“在我的地盘,你怕甚么?”越褚沂搂着她,手指灵活没入裙衫。
温久宁气得捶他,却三两下被他制服。案牍发出吱呀吱呀的摇晃声,听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咬死对方。偏偏越褚沂乐在其中,框着她换个姿势。
等候半天的嬷嬷觉不妥便站在隔断门外扬声询问,“夫人可梳妆完毕?外头有士卒在请了。”
温久宁透过屏风瞧得人影逼近,不由得发急,捏了捏越褚沂的胳膊。
越褚沂滚着舌尖,将那声喟叹强咽回去,拿大掌捂住她的唇。
“可是发生甚么事情?奴能否进来瞧一眼?”说着,有跨过隔断门的动作。
温久宁颤着手勾住越褚沂的指尖,无声摇头。
越褚沂叫那双眼瞧着险些.颠.出来,大.力将温久宁的身子重新.扭.回去。
“夫人?奴和喜来娘子进来了。”
脚步声未停。
越褚沂猛地将手边的茶盏击落在内室帘幔流苏处,哗啦一声月牙白的帘幔垂下隔绝所有视线。他莫说声音哑的厉害,便是人也压得厉害,案牍上的半干涸的砚台墨迹快要没入底。
“出去。”
嬷嬷再笨也反应过来里头作甚,拉着喜来忙不迭推出去,不忘叮嘱其余婢女莫不长眼入内。
外头人的脚步阵阵,里头案牍的吱呀声也阵阵。温久宁喉腔堵住发不出声要急出泪来,不住绞.紧。越褚沂叫她惹得从牙关泵出快..慰的微响,额面全是汗津,抬手将温久宁的腰肢.压下去些,
“放松。”
温久宁吐字都带着颤,哪里顺的了越褚沂的意。越褚沂将下颌搁到温久宁圆润的肩头,平日握得千钧重的手肘伏在墙壁,浑身的热气活活要烤干他。
搁在笔洗上的羊毫抖动两下,咕噜噜滚落到宣纸上,拉出好长一条墨迹。
温久宁几乎软瘫在地上,越褚沂拦腰抱起她朝内室去。
清凉的水擦拭过身子,又人模狗样替温久宁穿戴整齐。他无视对方的谴责,顺手拿过一侧的帷帽盖住她面上的娇俏和委屈。温久宁揉着酸痛的腰满是愤恨,越褚沂心情不错抱着她上轿。
出行乘坐的是鸾驾,四面皆以珠帘遮掩,小榻般的木板上绫罗绸缎层层堆叠。
缓过神的温久宁看着四周满是士卒簇拥,不似赴宴倒似打架。
随为首的马匹开道,鸾驾悠悠前行,不多时便转入一处庭院。入目之处,皆是令人咋舌的奢华。白玉铺地,馥郁芳泽氤氲弥漫。巍峨华美的楼阁足有三层高,以琉璃瓦做盖,雕梁画栋好不典雅。
越褚沂抱着她径直上了三层暖阁。
温久宁见脚着地忙不迭扶着墙站稳。
虽说是暖阁里头桌面却摆满珍馐美馔,多时温久宁爱吃的膳食,瞧手艺和营地内的厨娘极像。
程一目不斜视地禀告:“一切都备好了,只待他们来。”
“都下去。”
“是。”
一时间,堂内静谧无声,只余越褚沂和温久宁。这暖阁的设计极为精巧,房间一隅设有一扇巨大的雕花窗棂,视野极佳,能将院外进出的人尽收眼底。
见温久宁不吃越褚沂也懒得开口,他起身抽出挂在墙壁的佩剑,复从袖口翻出软帕坐在榻边擦拭剑上污渍,寒气逼人的剑刃有层洗不掉的淡淡血色。
温久宁光是瞧一眼便别过脑袋。
“这把剑是我十五岁那年从名富商家中抢得,不算最快的剑然削铁如泥很适合凌迟人。”
越褚沂漫不经心敲下薄如蝉翼的剑身,刺眼的冷光闪得温久宁七上八下。
“你猜今儿,它会不会出鞘?”
温久宁生怕他下一秒就把剑横在自个脖颈,头上珠钗抖成筛子,“你宴请的是仇敌?”
越褚沂放下佩剑,故意朝温久宁白嫩的脸颊留下个小小的咬痕,而后大掌掰着她的脸朝窗柩边看去,“一个你日思夜想的人。”
不安同泼洒的酒水般酿在温久宁胸腔,她佯装镇定顺着窗缝往下看去。宅门有座深褐的轿子,轿厢以乌木打造木质致密坚硬,两侧的御林军神情严肃护着轿内的人。
须臾,两个副将小跑上前掀开珠帘,露出张面如玉冠的脸。然而隔得太远,层层叠叠的人将里头景象围住,温久宁没瞧清更多。
程一轻叩门扉,“大人,人到了。”
越褚沂合上窗,没给温久宁答惑便抱着她朝二楼的大堂去。
没来由的,温久宁觉有些喘不过气。缘何她对将见的人会有种惶恐?随离大堂渐近,她只得宽慰自个许是多想。
直到她抬眸看清来客,震惊如山崩。
长身玉立,不威自怒。玉刻的面生得极好,薄唇微抿带几分冷意。
温久宁的视线落在对方的龙袍上死死挪不开眼。
龙袍、天子。
夏澄明?
这三个字藏在她喉咙里,温久宁攥紧越褚沂的衣袖发不出丁点声音。
少年帝王的面色坚毅,他抬手拒绝了副将的好意,双眸如矩踏入席位。纵然经年未见,温久宁也从他脸上找出幼时的影子,和皇后娘娘九成像的眉眼,以及永远能安抚人心的温润。
有瞬间,温久宁觉嘴里苦涩到想哭。
曾经她无比期望能见到夏澄明,然此刻见到她又巴不得对方跑。浓重的愧疚和近乡情怯卷着温久宁朝水里去,她发不出声也没胆子冲出去找他。越褚沂不怀好意办这场鸿门宴是要羞辱大夏,更计划着谋害他们的命,她不能因任性连累了夏澄明。
种种念头闪过,她不知晓自个是怎么憋住的眼泪。
遥遥相对的夏澄明蹙起眉,思索地看向由帷帽遮挡严实的女子,“这位是——?”
越褚沂一顺不顺盯着温久宁泛红的眸,当着堂中众人的面强势把人圈在怀里,不无危险扯出丝冷笑对着夏澄明道,“我的夫人。”
下一章女主男二直接相认,然后修罗场(期待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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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