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满意的冯太太对冯二老爷道:“彭校尉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不必再说了。阿娘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我看乔姐儿就很是不错,人漂亮不说家世也好,且你妹妹又不是外处,姑舅联姻岂不美谈?”
一番话,冯二老爷只听得汗毛倒竖,倏然起身刚要说话就被冯太太一把拉住。
只听冯太太小声对儿子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陈家那边你且放心,只要你妹妹点头,此事定能成!”
这倒稀奇,自古成婚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陈之海有多宝贝这个女儿,他娘是知道的,陈家怎么肯!
冯二老爷这几日被大哥耳提面命,可比兰氏要有自知之明多了。
自己不过是个末流小官,阿兆又没有功名在身,兰氏娘家这边又无太多助益。
陈家可不一样,陈之海官居五品,陈老太爷临死前更是官居正四品,乔姐儿又生得如此貌美!
哎!陈家怎么肯!
冯二老爷正想得出神,冯太太像是知道儿子所想的一般,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你莫要外传。你妹夫怕是没几年了……”
这句话听在冯二老爷耳中仿若一声惊雷!
妹夫……怎么会!
怪不得!妹妹最近频频归家!
若是陈之海有个三长两短,陈老太爷夫妇又不在了,那乔姐儿……
冯二老爷心跳如鼓,若真是这样,乔姐儿这头也不是不能想,只是大哥知不知道此事?
妹妹那边倒好说,妹妹一向孝顺。
当父亲的到底是心疼儿子,若能遂了儿子的心愿岂不两全其美?
见到丈夫意动,兰氏抿嘴笑了一下,亲昵地挽着冯太太的胳膊道:“此事还需母亲多多安排才好呢。”
冯二老爷闻言垂下眼睑不再言语,至于大哥那边……
这是母亲看中的亲事,与自己无关!
还是和上峰求个外派的差事吧,躲个把月,等尘埃落定,大哥的火气也该消了。
是以冯二老爷打定了主意,便和兰氏一起从居安堂告退了。
不想冯家二房夫妇俩前脚刚踏出居安堂的大门,随后就有婆子一五一十地把居安堂里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了冯大奶奶孙氏。
“大奶奶不知道,老太太说陈家姑爷没几年好活了,二老爷便不吭声了,二奶奶很是得意,还央求老太太安排。”
听完刘婆子的话,孙氏轻吸了一口凉气,恼怒中带着不可置信道:“老太太这是被下了**药不成!这样的糊涂话竟也说得出口!”
说完,孙氏盯着刘婆子看了一会儿,冷冷道:“闭好你的嘴,若是走漏了一丝风声,你们全家就换个地方谋生吧。”
刘婆子闻言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称定守口如瓶,绝不敢胡乱声张云云。
孙氏满意地摸出一角银子,示意丫鬟赏给刘婆子。
刘婆子擦擦冷汗,谢了又谢,最后低眉垂手地退出去了。
因冯大老爷尚在府衙,孙氏心中烦恼只好唤来女儿元和一同商议。
元和听罢母亲的转述十分惊愕,她素知平日里二叔和二婶有些不着调,可这桩亲事明眼人都能看出绝无可能,姑母再孝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亲骨肉往火坑里推吧?
孙氏一脸烦躁地甩着帕子道:“阿元,你说那兰氏怀着孩子还不安分些,天天绞尽了脑汁地算计乔姐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呸!什么东西!”
元和听了母亲的抱怨,顿时哭笑不得,起身捧了一杯菊花茶奉给母亲。
孙氏饮了一口之后又抱怨了许久,见元和沉默不语,孙氏探身道:“阿元,可有什么好法子不叫你二婶如愿?”
元和轻轻一笑,柔声道:“阿娘,依你之见,姑母可有与二房结亲的意思?”
“应是没有,上次你姑妈来,兰氏话里话外透露过此事,你姑妈拦住了话头,说要多留乔姐儿几年。”
“那还不好办了么。”
说完,元和便不再言语,拿起桌上的抹额慢慢绣了起来。
孙氏意会,立刻拊掌笑道:“我儿真是聪慧,阿娘晓得了。”
说罢便起身往萱草阁方向去了。
萱草阁里,陈夫人和冯大奶奶孙氏并排坐在榻上正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儿。
孙氏笑着说:“妹妹,我这也是头一次嫁女儿,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人笑话,妹妹比我见多识广,到时候定要帮着阿元好好参谋参谋!”
“那是自然,大嫂别怪我自作主张就好,阿元是我的亲侄女,到时我定要为阿元多添几台嫁妆。”孙氏听罢笑意盈盈,心里却并不当真。
几台嫁妆!银子上可不是小数目!妹妹大约只是客套罢了。
即便如此,孙氏还是先谢了一回,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陈乔,道:“阿悄,你元和姐姐特意托我来问问你,手里可有南边时新的绣样,听说那绣样花纹十分出彩,阿元大约是想绣在嫁衣上,女孩子嘛,就是爱俏。”
陈乔闻言,命大丫鬟阿桐取了一个匣子,起身屈膝笑道:“大舅母再陪母亲坐一坐,我正好去找元和姐姐玩,顺便就将绣样带去了。”
孙氏笑着推辞一番,最后还是让陈乔去了。
待陈乔走后,孙氏直接开门见山道:“妹妹,你知道我是个直肠子,学不来弯弯绕绕那一套,最近府里出了一件事,与阿悄有关,我不能不来告知于你。”
陈夫人闻言先是一愣,险些摔了手里的茶盏。
只听孙氏继续道:“是你二嫂……你大哥能说的都说了,掰开了揉碎了讲与你二哥听……你大哥看中的人家,你二嫂瞧不上……老太太也是太过疼爱子孙……阿兆那边像是着了魔……”
孙氏的话有些断断续续,但该明白的陈夫人都听明白了。
敢情是自己上次拒绝得不够利索,二嫂那边还没死心!
陈夫人心中生气,面色却平静如水,先是向大嫂孙氏道了谢。
陈夫人认真说道:“大嫂,多谢你想着阿悄,你待我们母女的这份情,日后我们定会回报,大嫂既来了又说了这些话,想必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吧,大嫂安心,此事我来处理。”
说罢陈夫人拍拍孙氏的手,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孙氏眼见该说的都说了,便起身告辞了。
孙氏走后,陈夫人叫来潘妈妈拿了纸笔准备给丈夫写家书。
最后一个字写完,陈夫人拿起信,吹干墨汁,折好塞进信封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夫人看着烛火时明时暗,渐渐地出了神。
陈乔刚回到萱草阁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异样。
待走近了看到桌上的信封,只觉心头一跳。
陈夫人看到女儿,温和一笑,摸了摸女儿的发髻,并不隐瞒,将孙氏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夫人道:“阿悄莫怕,你二舅母是痴心妄想,莫说你父亲,我也绝不会同意。”
说着将写好的家书推给女儿看。
因陈之海身子不好,从懂事起,陈老太爷便刻意将许多事务慢慢教给陈乔,上至朝堂、下至厨房,陈乔十分聪慧敏锐,摸索着学了许多年收获颇丰。
陈夫人每每遇到大小事,都习惯性地跟女儿商议。
出发来京城的前一天,陈之海去信京城,命江大掌事一切听从陈乔的安排。
可见陈乔年龄虽小,手中的权利着实不小。
陈乔看完信后面色平静,工工整整地把信折好,复又塞进信封中,阿桐拿来封蜡小心地将信封好。
只听陈乔冷声说道:“交给江大掌事,让他托人快马加鞭送回家里,中途不得耽搁。”
阿桐应声后正准备离开,就听到陈乔又唤住她道:“另外,托江大掌事查一查兰家和冯家二房,尤其是冯兆和,让江大掌事得了空,去一趟满庭香悠然室。”
阿桐微微俯身,脚步不停地自去寻江大掌事了。
阿桐出去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江大掌事便传话进来的,说随时有空只等小姐传唤。
陈乔与陈夫人商议,明日晌午去满庭香见一见江大掌事,阿桐得了令便出去给江大掌事回话。
到了第二日,陈夫人陪冯太太用过早膳便道:“阿娘,阿悄来京城数日一直想出去看一看,今日天气舒爽,我准备带她四处走走。”
冯太太自然应允。
不过冯太太也犹豫了一瞬,笑道:“让阿兆陪你们走走可好?他自小在京城长大,对这里最是熟悉,有他陪着我也放心些。”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道:“阿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天子脚下又是青天白日的,再说阿兆快要参加新科试了,若耽误了用功的时间岂不罪过,我们不过随便逛逛,不必惊动兄嫂和孩子们。”
冯太太闻言只好作罢。
要说在京城想尝尝南方菜式,那十有**会去满庭香酒楼,要问满庭香酒楼在哪?
喏,靠近金明池最高的那座楼就是了。
上午时分满庭香酒楼人并不多,许不是饭时,一楼的戏台空着,单桌只有寥寥几人闲坐喝茶。
要说这满庭香酒楼之所以有名,因他家只做南方菜式,对于想尝鲜的京城士子和思乡的南方士子来说,满庭香的菜肴确实地地道道,值得一试。
更妙的是满庭香酒楼特有的才艺演乐——小戏。
不同于以往的戏曲,小戏时短,内容紧凑,一环扣一环直看得人目不转睛,大呼精彩,一顿饭时便可观完一出小戏,深得京城百姓的喜爱。
满庭香的管事人是季掌柜,季掌柜身材圆润面如蒸馍,趁客人少正拨着算盘对账。
恰在此时,酒楼里来了两位娇客并一个丫鬟一个小厮。
虽头戴帷帽却难掩富贵,一看就是官员或富商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