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货生意就是这样,只要能活着回来定能猛赚一笔,韩家还了本金,又特意留下两颗极品宝石赠予江大掌事。
韩家的意思是,江大掌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送些个稀罕物保不齐哪日能作个贺礼,若有所求定能心想事成马到成功。
江大掌事最是忠心不过,是以得了这样的宝贝立刻要送往郴州陈府。
谁知前几日接到飞鸽传书,说夫人和小姐已经启程前往京城来了,江大掌事便留下这两颗极品宝石,只待夫人小姐抵京再奉上。
或许夫人小姐在人情往来之际也可用到,倒免去送来带去的,徒生意外。
至于江大掌事留下的小丫头,唤作大妞,年仅十岁却一身蛮力。
五年前大妞和弟弟一起来到出海镖局,她爹战死沙场,五年前她娘又一病没了,家中贫寒,家中长辈只好托人将她姐弟二人带到镖局里,泼泼辣辣地长大。
江大掌事发现大妞身怀异力后,便将她送到京城的武馆里,充作男孩跟着众多练家子一起学武。
大妞倒也勤奋,只三年便已超过同门的师兄弟,两三个成年男子合力也不是其对手。江大掌事把她送过来也是想保护陈乔母女平安。
此时大妞就在门外候着,陈乔赶紧吩咐阿桐将她带进来。
不多时,一个穿着深色短打汗衫,束脚灯笼裤,腰系灰布粗麻绳的小黑胖墩,垂着头走了进来。
只见她刚进到屋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陈乔的方向咣咣磕了两个响头,大声道:“大牛见过小姐!给小姐磕头请安了!”
见她自称大牛,陈乔便知江大掌事确实把她养成男孩子了,心中怜悯,忙令阿桐将她扶起来,道:“快起来,以后见到我不必如此多礼,还没用晚膳吧。”
陈乔说着,拿起圆桌上的各式点心用帕子包好,放到大妞手里继续道:“这些你先吃着,小孩子饿得快,等下让阿桐带你去用膳,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见大妞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她,陈乔不由得笑了起来,吩咐阿桐带她下去用膳。
大妞稀里糊涂地吃过晚饭,直到坐在软榻上,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吃痛之后才发觉,原来她已经拜见过陈小姐了。
想起陈小姐,大妞不禁有些脸红,她怎么能这么好看?
她说她是小孩子,还给她点心吃。
哦,点心!
大妞忙看向手里已经成攥一团的手绢,里头包着的点心碎得不能再碎了。
大妞捏了一把点心渣仰头撒进嘴里,真甜。
来的时候江大掌事叮嘱了她许久,叫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来见陈夫人和陈小姐,大妞觉得十分紧张,江大掌事是她见过的最有钱最有势的人了,可陈家却是江大掌事的主家......
来的路上,大妞一直想着江大掌事的话,汗衫湿了又干,直到见了陈小姐,才觉得悬着的心踏实了。
第二天一早,大妞打了一趟拳,大汗淋漓的才觉得精神些,昨天想着江大掌事吩咐的事,辗转反侧几乎成宿没睡。
刚用罢早饭,陈小姐身边的阿桐就来了,大妞立刻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跟着阿桐去见那位菩萨模样的陈小姐。
陈乔和母亲用了早膳正在说着大妞,阿桐就带着人来了。
大妞要跪下给陈夫人磕头,陈夫人忙拦住她道:“好孩子,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需要行这么重的礼!快起来,让我看看。”
眼见大妞一副男子装扮,陈夫人险些流下泪来,若不是为了讨生活,好好的女儿家何苦打扮成这副模样。
陈乔知道母亲心软,忙柔声安慰道:“阿娘莫伤心,以后大妞跟着我,我定会善待于她,阿娘放心。”
大妞倒也不傻,听到陈乔的话,不顾阿桐的拦阻,跪在地上大声对陈乔说:“大牛愿意追随小姐,请小姐赐名!”
陈乔亲自扶起她,温声道:“陈樟,樟为乔木,叶有清香,正如你。”
大妞呆住了,小姐赐了她本家姓,还给她取了樟字为名,她这样卑微的人竟然成了陈家的一员!
自打大妞懂事那天起,赔钱货、黑皮丫头好像就成了她的别名。
奶奶厌恶她,经常不住口地责骂她,阿娘身子不好,没能力护住她,大妞不服气她总把自己当成男儿,她像男孩子一样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回家后却总是换来一顿毒打。
后来阿爹还没来得及给她取名字就战死了。
再后来阿娘也死了。
是阿爹的战友带着他们姐弟来到了京城,来到京城的这几年是她最自由的时光,江大掌事允许她扮成男孩去武馆学武。
直到今天她遇到小姐,小姐说她是小孩子,还送给她点心,小姐还给她取了名字——陈樟!
小姐说樟是乔木,大妞觉得心里发酸,她很想抱着阿娘大哭一场,告诉她大妞终于有名字了!
陈夫人不知道的是,与陈樟前后脚进府的,还有兰氏的嫂子钱氏。
要说钱氏也是冯府的正经亲戚,为何要趁着夜色入府,原因无他,钱氏每次来都有打秋风之嫌,时日久了,兰氏也觉得丢脸,只令嫂子趁着月色再来,以免遭人耳目。
话说兰氏这边,正在和嫂子钱氏嘀咕,嘀咕的不是别人,正是住在萱草阁的陈乔。
“嫂子是没看到,那乔姐儿来府时有多气派,礼单丰厚得使人眼花!那些个鲜物古玩就不提了,单看带来的金银珠宝便占了足足三箱!三个这么大的箱子!全是些金啊银啊的!”
兰氏竖起三根手指,得意地在嫂子面前晃了晃,仿佛那三箱金银珠宝是她带来的一般。
钱氏咕咚咽了声口水,腆着脸问道:“好妹妹,三箱金银珠宝总要分你们二房一箱吧?”
眼睛骨碌一转,钱氏谄笑着继续道:“妹妹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可别忘了咱们家。”
兰氏闻言斜了钱氏一眼,笑道:“忘不了,嫂子就放宽心吧,不过眼下礼单在老太太那里,要等那娘俩离开才能分派呢!且等着吧!”
说着兰氏犹豫了一下,眯起眼睛想了半晌继续道:“嫂子既来了,我倒有件事想问问嫂子的看法。”
钱氏一向八卦,听得兰氏这样说,迫不及待地问:“何事?妹妹不妨说来听听。”
“嫂子觉得乔姐儿如何?”
“妹妹的意思是?”
“嫂子觉得乔姐儿和阿兆可算有缘?”
闻言,钱氏愣了一瞬,待看到兰氏一脸认真后,心里忍不住冷笑,脸上却挂上惊喜道:“妹妹果然好眼力,那乔姐儿可不正是阿兆的良配么!”
就让兰氏去碰碰钉子呗,万一真成了,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何乐不为啊!
不过那乔姐儿真能相中阿兆?钱氏觉得自己不聪明,却比兰氏要有自知之明多了。
许是因为嫂子的赞同和奉承,兰氏心情不错地从荷包里抖出两个小银锞子,用帕子包好递到钱氏手里,又命婆子包了许多点心糕饼给钱氏一并拿回家去。
钱氏自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从冯大老爷书房里出来,冯二老爷便臊眉搭眼的十分委屈,他自认为那日将话说得明明白白,谁知媳妇和长子还是不肯死心。
其实这也怪不得阿兆,年青人爱俏,那乔姐儿又生了一副好相貌,阿兆如何能不痴迷?要给孩子一点时间嘛,大哥真是!这事急不来!
不过兰氏那边还要去说一说,万一那糊涂婆娘真求到母亲跟前,大哥岂不要打断他的腿!
想到冯大老爷那副口水纷飞的凶煞模样,冯二老爷猛得一个激灵,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快步朝二房走去。
但冯二老爷的脚步到底慢了一步,兰氏早就去了居安堂伺候冯太太梳洗,说是要陪冯太太一起用早膳。
昨夜因合府宴饮,冯二老爷多饮了几杯,兰氏便以有了身孕闻不得酒气为由,将冯二老爷赶去了次子的住处,故而冯二老爷方才得知。
冯二老爷跺了跺脚,急忙转身去寻兰氏。
刚踏进居安堂,冯二老爷就看到兰氏上身前倾,手背托着下巴,正一脸小意地向冯太太撒娇。
隐约听到什么姑舅姻,一家亲。
冯二老爷慌忙咳嗽一声打断了兰氏的撒娇。
见到小儿子也来了,冯太太赶忙招呼下人伺候冯二老爷落座一同用早膳。
冯二老爷刚落座便听到冯太太开口道:“阿冬,你来的正好,我和你媳妇正在说阿兆的亲事,你这个当老子的要有个主意才好。”
冯二老爷急忙接道:“阿娘,大哥看中了彭校尉的长女,儿子也觉得甚好,今日是特意来告知阿娘,那彭校尉……”
冯太太脸色一沉,嘴角下撇 :“彭校尉不过七品,其女如何能与阿兆相配?阿兆可是咱们冯家的长孙,阿兆媳妇必要成为宗妇的!一个校尉武人家的闺女......哼!”
兰氏盛了一碗热汤递给丈夫,顺着冯太太的话继续道:“就彭校尉那副面黑粗糙的模样,都说女儿肖父 ,他那闺女还不知道生的什么丑样子,怎好说给阿兆!”
冯太太深以为然,要说阿兆,除了没有功名这一条,样样都好!
人生得玉树临风,还十分的孝顺懂事,常常给她这个祖母带许多小玩意儿讨她欢心。
至于功名嘛,阿兆只要勤奋些,迟早能考上,这倒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