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兆和见到兰氏,心里稳住了不少。
因怕他娘知道了养鹌鹑的事不肯贴补于他,冯兆和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道:
“没事阿娘,我没事儿,就是大伯查问的有些难,我得想想,想走神儿了......我没事儿!”
兰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刚坐下又想起陈夫人给大家都定制了新衣,唯独没她的份儿!兰氏又忍不住掉起眼泪来。
要说兰氏是怎么知道时锦衣坊上门量体裁衣的事儿,正是徐嫂子带着两名女徒弟离开时,恰好被兰氏看到了。
兰氏问了洒扫婆子,知道了是时锦衣坊的人,原以为是大嫂叫来给阿元裁衣裳的,到居安堂一打听,没想到竟是陈夫人叫来的!
除了老太太、元和、陈乔每人裁了两身衣裳,连大嫂也给裁了两身!
兰氏顿时就生了气,既然大嫂有份,那她这个二嫂怎么没有?分明就是故意的!上次的布匹,这次的裁衣!回回都没她的份儿!
这让一向在婆家受宠的兰氏很是委屈,偏偏二老爷这几日外派公务不在家,那晚她的宝贝长子又把嫂子钱氏给气走了,钱氏一连几日都不肯登门,兰氏憋了满肚子话也找不到人说,只好趁着给长子送宵夜,想跟长子好好说道说道。
兰氏还未开口,冯兆和便率先问道:
“阿明的事儿,阿娘跟阿爹说了没有?做人先立德!阿娘不怕他本性难移?别叫他去大伯书房了,省得叫人笑话!”
兰氏闻言,砰地一声把食盒放在书桌上,带着几分烦躁道:
“你阿爹外派了差事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说?好了好了,吃你的宵夜吧!”
不等兰氏说完,冯兆和就已经打开了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羊肉汤、两张胡饼并一碟子豌豆黄。
冯兆和拿起胡饼咬了一口,嗯?有些凉?
兰氏见状忙解释道:“阿娘来了有一会儿了,你怎的才回来?比昨日晚了有半个时辰!宵夜叫人给你热一热再吃。”
冯兆和原本想叫人把宵夜拿去热,转念一想,在兰氏诧异的目光中,又端起那碗凉透了的羊肉汤,呼呼几口喝下了肚。
兰氏蹙着眉问道:“那汤不凉?”
冯兆和咬了口豌豆黄含糊道:“不凉……汤上滴了油,还温着!大伯多留了半个时辰,给我讲解功课。”
最后一句是回答兰氏先前的问话。
兰氏知道这是大老爷在给冯兆和开小灶,为的自然是今秋十月里的新科试。
“新科试……你可有把握?”
兰氏有些担心,若是阿兆新科试不能中榜,只怕老太太那边也不好和陈家提亲。
想到陈家就想到裁衣裳的事儿,兰氏又满心愤恨起来,陈夫人越是看不上她,她越要把陈乔娶回来当儿媳,到时候陈之海一死,陈乔又握在她这个婆婆手里,陈夫人一个寡妇还敢看不起她?再是五品的知州,死了也就做不得数了!
冯兆和刚要回话,却看到兰氏一脸的扭曲,愣了一下后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阿娘?你莫不是要生了?”
兰氏闻言堵了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白了长子一眼也不睬他,扶着腰起身慢慢回房休息去了。
因着陈乔“帮”冯家二房翻了些新旧账,最近母女俩如愿得了几日清静。
姚掌柜自接到陈之海的书信,便去到牙行亲选了几处宅院。这日一早就托陈樟将图纸送进了萱草阁,姚掌柜挑的都是京城里的好房舍,地段好,价格也公道。
陈夫人看中了一处离冯府较近的宅院,陈乔则看中了白鹤书院附近的一处宅院,就在杏林街,因在书院旁边以后倒也不愁租赁,不过价格嘛自然大相径庭。
就在陈夫人和陈乔两人看法不同正在商议之时,阿桐脚步轻盈地自外间进来,福了一福道:
“启禀夫人,奴婢方才听说冯二奶奶替冯大少爷向冯大老爷告了病假,说冯大少爷晚间腹痛不止,腹泻心慌得厉害,今早实在无法起身,冯大老爷应允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到冯大奶奶着人去请了郎中。”
陈夫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脸色不豫地对女儿说道:“阿兆这孩子,怕是要被你二舅母惯坏了。”
陈乔放下图纸,冷言纠正道:“是已经惯坏了。近墨者黑,阿娘莫要太忧心,还是拣些补品送去二舅母那里吧,礼节不可少。”
布匹衣裳可以说是给阿元添妆,但侄儿生病,同一屋檐下,做姑母的总不好视而不见罢。
兰氏接到陈夫人打发阿桐送来的补品时,正在长子床前抱怨。
“那羊汤我说使人热一热,你偏不肯!再有几日就去白鹤书院了,若功课赶不上可如何是好!”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声,兰氏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打扮齐整的丫鬟面带笑意地进来了,手里捧着几个草绳子系好的纸包,上前一福极有规矩道:
“二奶奶好,奴婢奉命给冯大少爷送些补品,我家夫人听说大少爷身体有恙,很是忧心,托奴婢带话祝好。”
自打阿桐进门,兰氏母子的眼睛就盯在她身上。
冯兆和见到她,立刻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是表妹身边的丫头!他认得!她的人、她的东西,他一向很上心!
表妹这是借着姑母的名义给他送补品!她担心他!
一想到表妹的担忧,冯兆和觉得肚子也不疼了,一改方才病恹恹的模样,顿时变得心花怒放连带着喜气盈腮起来。
兰氏则是面带挑剔,上上下下打量了阿桐好几回,从阿桐发髻上的石榴缠花看到腕间戴的素银镯子,又一路看到裙边上绣的青枝图案,忍不住撇撇嘴心道,一个婢子!穿这么好做甚?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陈家富贵似的!瞎显摆!
阿桐目不斜视,放下补品便屈膝告退了。
兰氏心结未消,想把陈夫人送来的补品丢掉,却又舍不得,于是来到桌边一一打开了几个纸包,里头有白术、茯苓、党参几味想来是止泻的药草,还有两根上好的人参并十来根完整的虫草。
旁的也就罢了,那人参和虫草难得,兰氏取了纸包准备装走一些,回头拿给母亲兰太太。
冯兆和见状立刻叫嚷了起来:
“阿娘!你干什么?不许拿!这些都是表……姑母给我的!你要拿去做什么?又想贴补外祖母和舅母?你怎么不拿你自己的东西?你那库房里不多的是好物什!”
嚷完了,猛地掀开薄被,赤着脚三两步跳到桌前,一把将桌上的补品都揽进怀里,又赤着脚跳回到床上,生怕他娘私吞了他姑母……不,表妹的心意。
兰氏见了,气得抚着胸口骂道:
“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你外祖母和舅母最是疼你!不过一点补品,瞧你那抠搜搜的样子!自己小气,还惦记着老娘的东西!你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