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 第5章 第五章

林烃心情还是很愉快的，直到他回到家的时候都是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苏黎在院子里摆弄她那看起来就很贵的花花草草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嘴：“和新同学关系不错？”

“不太好，差点打起来了。”林烃实话实说。

苏黎并没有生气或者责骂，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就知道。”说完便没有再看林烃一眼。

直到晚饭时林烃依旧很是开心，嘴角都压不下来，顾江坐在餐桌主位，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笑问：“林烃第一天上学怎么样啊，有什么不习惯的吗？”

“挺好的。”

“和同学呢，都处得来吗？”

“嗯，都还行。”林烃一边嚼着牛肉，也不等咽下去，含含糊糊地回答。

“我听苏黎说，你和同学差点打起来了？”顾江略带着试探问道，“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回来跟我们说，这边圈子各家各户都是有头有脸的，做事都得讲究些礼仪分寸......你…有些习惯还是得改一下。”

“是么......”林烃想了想，觉得顾江应该对那些人应该有什么误解。

“咳咳。”顾江看了眼苏黎，苏黎眼皮也不愿意抬一下，摆了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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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烃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就像被注射了一剂麻药，他有些飘飘忽忽的，嘴里吃的是什么，耳里听了些什么，眼前看见的有什么都不知道了，凭着简单的肌肉记忆做了一些动作，又说了句什么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大浴缸里。

“明天买点泡澡球吧，毕竟都是上等人了，泡的水也不能是自来水不是？”林烃对空气自言自语，突然又想到自己对闻阑最后说的那番话，突然笑了起来。

别人家的不好说，这姓顾的家里，水肯定有问题。

在周六到来之前，林烃每天都在重复和闻阑斗嘴，威胁，时不时推搡几下，闻阑每次结束语都是：“你给我等着周六的，我让你跪下来叫爸爸。”

周五下午，林烃终于给这句话划上了完美的句号：“我爸死了。”

然后就是闻阑的怒发冲冠和林烃的捧腹大笑。

周六，林烃背着包出门的时候那一家三口谁也没过问一句，他花了2秒种想好的借口都没用上。

要说林烃赴约的原因，倒不是有多怕那姓叶的，毕竟是他们两的事，等他们打完架再通知自己判给谁了倒也不是不行。林烃想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站在站台等公交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旁边的老奶奶一脸担心但还是挪开了几步。

等林烃到的时候，闻阑早就带着自己那一帮子“上等人的崽子们”等着了，他像是还没咽下那口气似的：“等着哈，再过几个小时我就是你......你爷爷！”

“我爷爷也死了。”

“......”

“真的，就几个月前，不信我给你看他葬礼照片。”林烃说着就要掏手机。

“别别别。”闻阑拦下林烃的手，“我没不信。”

说完便往一旁的破沙发上一摊，神色复杂地望了林烃一眼，又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起来了。

说起来这棉纺厂在几十年前可是铁饭碗，比现在的公务员老师之类还铁的那种，谁不巴望着自己能进去幸福平安一生，可所有东西都敌不过时间，厂房改造，建筑商烂尾，此时的棉纺厂不过一片空荡荡，哪有往日的辉煌影子，林烃没见过，光看电影也想象不出来。

人总是很难想象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

就像林烃无法理解眼前这群脑瘫们在干什么。

闻阑的小弟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忠诚极了，此时分散开队形，沙发左右各有一护法，眼神严肃直视前方，负责守护闻阑的安全。

再往旁边有一个麻子脸捧着一杯还没开封的奶茶，另一个长着足有正常耳朵两个大的大耳朵男生拿着桶装黄瓜味薯片，那毕恭毕敬的样子好像举着观音菩萨手里的净瓶。

剩下的人分别在各个窗口，房门，入口处左右观望，就等着姓叶的一来马上通报敌情。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跟打仗似的认真且严肃，一句话也不说，隔几秒钟就互相望一眼然后不知所云地点点头。

就差没给林烃也分配个站哨的任务了。

啧。

林烃赴约就是为凑个热闹，毕竟周末在顾家待两天自己得憋死，但是现在看着群傻帽的样子，他有些后悔了。

好像过年回家答应了陪表弟表妹玩过家家，结果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现在的话……林烃提起脚准备趁闻阑闭着眼的时候溜走。

“你干嘛呢？”麻子脸捧着奶茶拦住了林烃的去路。

“奶茶给我喝呗，他这样看起来也不想喝。”林烃说着就要伸手拿。

麻子脸很快向左边避开了一步，林烃正好趁着这个缝隙走了厂房。

还没等林烃走两步，厂房大门口叶老大那帮人便现了身影。

啧，运气不佳。

闻阑的小弟们还挺尽责，此时一窝蜂跑了起来传递消息，就跟那烽火传信似的，一个接一个直到其中一个护法对着闻阑耳边说了些什么。

闻阑慢悠悠地抬起了眼皮，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望着厂房门口。

不一会儿，本还带着回音，略显空旷的厂房，此时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本来“过年陪表弟表妹过家家”的气氛，也顿时紧张了起来。

叶老大一边走过来，一边心情极佳地吹了个口哨：“都吃了么？晚饭。”

“怎么？你要请我们吃饭？”闻阑没有从沙发上起来的意思，说着家常话，表情却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

“可以啊！”叶老大心情颇佳，“前提是你还能出这个门的话。”

“那我是吃定了，但你不一定。”

叶老大像是听见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抱着肚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旁那群小弟也跟着笑个不停。

下一瞬间，他砰地一脚踢在了脚下躺着的油漆铁桶上。

咚地一声，铁桶撞向沙发角又被弹回地面，发出巨响。

厂房寂静无声，只有金属撞击在空厂房里发出的阵阵回音。

闻阑的脸色变得黑青起来，就像一头被惊醒的巨兽，那眼神又直又利，活像一把尖刀，下一秒就要将对手拦腰砍断，又连着骨头带着肉地吞咽下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叶老大这是……？”

“小闻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你说你也在这圈子里长大的，虽说你爸妈……但该有的礼仪教养总是有的吧，又不是什么下等人。”叶老大说到一句时，不忘转头看了看林烃。

林烃此时可以确定顾家的自来水和叶家的自来水来源应该是一致的。

“话说我一直不知道您的岁数。”闻阑说，“今天才知道，这少说也得76岁往上了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说，新中国成立76年了，看新闻了么？”

林烃突然觉得，闻阑这人冷笑话讲的虽然不行但是不算太脑瘫。

至少在一群脑瘫中，被衬托的病情轻一些。

叶老大一看就是混社会混的久了，情绪收放自如没有一丝停顿，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又突然轻松了下来，开怀大笑道：“小闻你还真是……幽默的很。”

“今天怎么搞？”闻阑垂眼看了看脚下那个已经生锈了的铁桶，“素的还是荤的？”

“荤的。”

闻阑点点头：“行。”说完便从沙发上起身，伸手招了招，双手举着薯片桶的大耳朵此时换成了一只手拿着薯片桶，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指虎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闻阑手心上。

“今天一起玩吧。”叶老大补了一句。

这话林烃没什么感觉，但却看见闻阑的表情瞬间不受控制地彻底变黑了。

林烃甚至可以看得清他眼底黑雾下掠过一丝慌乱。

“以往不都是就我们两么？”闻阑慢慢戴上指虎，握着的拳头紧了紧。

“那多没意思，今天换个玩法，怎么样？”叶老大笑了。

林烃知道闻阑在担心什么。

不是因为那姓叶的带来的人比闻阑带着的人多七八个。

而是因为姓叶的手下都是些肌肉强健，浑身上下一身横肉的壮汉，一看就是天天肉刀拼搏的。

而闻阑手下这群人，虽说装模作样像个小混混，但都是妈妈一打电话手表就要回家吃饭的那种，还不知道今晚都是找了些什么借口出门的呢。

别说肌肉了，都该减减肚子上的赘肉了。

这群人中估计也就闻阑能打，而且他们说来荤的……林烃一扫四周，姓叶的手下那群人听言纷纷掏出各种手刺、指虎，还有拿出折叠小刀的。

闻阑这边，有个指虎，口袋里应该还有个折叠刀。

然后就是捧着奶茶的麻子和抱着薯片的大耳朵，和一脸懵逼的众人。

很显然，闻阑没想过对方会来这一出。

但是这种事情总不能打电话叫警察来主持公道。

要是打起来，结局显而易见。

林烃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后，嘴角不经意地勾了起来。

看来自己最近泡澡泡的太勤，进口自来水渗透过度，脑子不好使了。

他望向了闻阑，闻阑表情严肃，背部挺的笔直，今晚月色异常明亮，从他挺直的鼻梁上滑落，停留在那紧抿的唇间，而那双眼睛被高高的眉骨遮挡住月光，让人看不清表情，却能从那片黑暗中感受到一片寒意。

闻阑刚准备开口，林烃先说话了：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今天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