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当着安饶的面,沈檀心的唇几乎贴着苏喜耳朵在轻笑,苏喜感觉自己的耳背热到发烫,半边脖子都随之酥酥麻麻的一软。
“不可以破坏我在安总心目中的美好形象,知道么?”
沈檀心的语气温柔到像哄流浪小猫时的声音,苏喜听得心痒,一呼一吸之间,又都是属于沈檀心的体香,清幽动人。
她知道沈檀心在演戏,但这种似触非触的拥抱,实在让她愈发飘飘然。
“你要是敢在安总面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到公海里喂鱼。”
安饶听到沈檀心后面那句威胁的话,眉头骤然一松,一下子所有的逻辑都自洽了。
原来沈檀心不在乎这小脏东西的背叛,全是因为太在乎她的看法,千算万算,她实在没算到沈檀心现在已经这么在乎她了。
沈家大小姐熙城谁不知道,原先那么自我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为她改变这么多……
安饶注视沈檀心的目光逐渐柔软如丝,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你在我心目中哪来的美好形象?你什么形象我不知道?”安饶说完就抬脚离开了,嘴角难压笑意。
被拥在怀里的苏喜已经完全沉迷,嘴里应着声,其实啥也没听进去,什么大海啊鱼,她现在只想当个幸福快乐的小聋女。
听到安饶走远了,沈檀心才缓缓放开怀里的人,随手把那盒蓝莓掷在台面上也离开了厨房,阿姨提着医药箱进屋,来给苏喜包扎手指上的伤口。
安饶在客厅落地窗边的中式红木太师椅上坐下来,戴上金丝眼镜在折叠手机上看报告,因为心情大好,张口说话开始有几分撒娇意味。
“都四年了,你二叔卷款跑路的事儿到现在还有不少人来我这儿闹,我一天天觉都睡不好。”
沈檀心在餐桌前慵懒靠坐,没抬眼皮,但嘴里顺着安饶的语调,“那他真是不得好死。”
不多会儿,苏喜端来重新煮好的面,沈檀心安静吃着,三个人之间难得的和谐。
饭后沈檀心起身去换衣服,苏喜蹲跪在地上帮她穿鞋,她整理领口,背对着安饶道:“一会儿招商会你得替我去一趟,我有事。”
安饶看似坐在窗边专心看报告,情绪却还在兴头上,嘴上不情不愿,但没推脱什么就答应了。
苏喜莫名觉得有些不寻常,这看起来只是姐姐临时一个随意安排,但她总觉得以安饶的特殊身份能替姐姐去招商会,肯定会给姐姐带来特别的好处,具体什么好处她也说不上来。
坐在熟悉的车里,坐在沈檀心旁边熟悉的位置,车窗外景物飞逝,苏喜一路都不敢说话。
渐渐的,车里安静到有些窒息的氛围让苏喜鼻子一酸。
以前跟沈檀心在车上,她能很轻松自然的分享她认为有趣新奇的一切,特别能说,这让她觉得自己一丁点也不像网上说的原生家庭有问题的孩子。
虽然穿的用的没有奢牌,但她一点不自卑,也不为过去的事难过,平时新认识的朋友都以为她出生在很幸福的家庭。
她以为自己就是比别人坚强,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猛地意识到,她的自信全是因为身旁这个女人。
可能情商就是特别厉害的人溢出来给人的能量吧,都是姐姐无声无息中太会照顾她的情绪,总是鼓励她,她才会忘了过去的遭遇,同时也让她几乎忘了……
如果姐姐再也不理她……
她好像什么也不是。
苏喜不得不承认安饶几句话就把她心态完全搞崩了,在海啸般的负面情绪裹挟之下,苏喜说了句让自己后悔的话。
“姐姐,在你眼里我也是劣等基因么?所以……我才被换了用途。”
车里一片死寂。
苏喜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把时间倒回去,姐姐如果真的嫌弃她当初根本不会带她回家,这么说话太没良心了。
可苏喜刚要张嘴补救,就听见一旁的沈檀心没所谓的淡声说:“抱歉,我以为你会干一行爱一行。”
苏喜机械式的转过脖子望着沈檀心,整个人有些木然。沈檀心没看她,脸上无波无澜。
所以一直以来自己是被当成一个性工作者?
这段时间所有为沈檀心沦陷过的瞬间全部化作回头箭,在苏喜心头顷刻间万箭齐下。
车在高速上疾驰,可这一刻的苏喜好想从车上跳下去。
想痛哭,但又绝不想让现在的沈檀心看她哭,她侧过身去粗重的深呼吸,车里的位置怎么会这么小?
她两只手无所适从地在车门上抓了几下,潜意识里还是想跳车,再找个地缝,就这么永远待在里面。
车子开了好久,公路长的好像漫无边际,可从来操作方向盘的人就不是她,吩咐目的地的人也不是她,她感觉自己弱的像只小猫,被人救回来收留又亲手杀掉。
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会是什么丑表情,话音全哽在喉咙里,心声震耳欲聋。
你以前本来可以不对我那么好的。
你……
苏喜不知道让沈檀心把招商会推掉的事是什么,但车先去到了她学校。
苏喜得救般开门下车,可临走,脑中又是一声雷霆。
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见到沈檀心了?
她回头望向沈檀心,心声呼之欲出。
沈檀心也看向了她,但不同于她眼中浓得化不开痛苦,沈檀心那双冶丽深邃的眼睛里显得空寂,什么也没有。
“我无暇看不起任何人。你是自由的。”
车子开走了,沈檀心淡漠的话音还回荡在苏喜耳边,苏喜愣在原地眼睁睁望着那辆载着沈檀心的车在视线里远成一个黑点,瞬间就把她心口掏空了。
苏喜一直望着那辆车开走的方向,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眼眶极度热胀,像压着惊涛骇浪,张着唇想大喊都喊不出声。
姐姐我后悔了!
我为自己承担代价的决定后悔了!
这!代!价!
也太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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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敲定了就是比淮扬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软兜长鱼三选一。特色菜自己发挥。】
微信上,校草给苏喜发来消息,后面是一张图片,记录着各个考官评委的给分点偏好。
对这段时间一直在练淮扬菜的苏喜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看到一早起来又准备去雕萝卜的室友,苏喜叫住了她,没多说任何话,也没解释,只提醒了一句:练练淮扬菜。
临近大赛在厨房里雕萝卜和图书馆里玩手机是一样的,以前苏喜也不理解。
现在自己争取来点内部消息了苏喜才发现,人在迷茫的时候,总是用假装努力缓解焦虑。
就算她将来真的成了很厉害的厨师,哪怕万里挑一的厨师,就能回到姐姐身边么?她一年恐怕都没有姐姐一天赚的多,苏喜脑子里一片茫然。
决赛这天学校安排大巴车载选手去考场,车上,校草主动走到苏喜旁边,舍友本来和苏喜坐一起也被校草赶走了,四下里顿时一片起哄。
好吵,苏喜心事重重,黑色帽衫的帽子拉过头顶,黑发有些杂乱的披在胸前,脸上没任何表情。
苏喜的脸清隽疏朗,带些学生气,不高兴时反添许多英气,总叫一些女同学频频侧目。
校草笑着拿出手机给她看。
屏幕上是微信聊天界面,那聊天内容一看就是刚热恋的小情侣,看来他成功追到了艺术学院那个女生。
苏喜淡声恭喜他一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自说自话聊起来,苏喜心不在焉的应着。
大巴车经过城郊,一栋栋烂尾楼映入眼帘,有些房子看上去已经完全盖好了,但就是没人住也没人管。
“这个啊。”校草瞧苏喜注意那些楼,用刀削般的下巴指了一下,说:“开发商姓沈,四年前卷款跑国外去了!买房那些人贷款还不上,首付也打了水漂,天天找上边闹,听说有的离婚了,有的跳楼了。”
苏喜之前听姐姐的朋友们聊过不止一次,那个跑路的开放商是姐姐的二叔,因为这件事姐姐名下的公司也受到了影响,几年来姐姐心心念念的星光岛项目一直都没有拿下,只能看着别人争抢。
苏喜半垂眼睑,浓而直的长睫毛在眼尾投下两片阴影,“把烂尾楼重新建好应该花多不了多少钱吧?我看有些楼不是都建的差不多了么。”
校草来了劲,“哪个冤大头会去接手烂尾楼哦!这里面水深着呢,弄不好就是一身官司。我爸就是干工地的,真正盖房子的成本也就百分之二十,剩下才是大头。想把烂尾楼搞好,少说得好几千万。”
苏喜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眼隐去眼中微闪的水光,心底暗暗嘲笑自己刚才那一瞬生起的妄想。
姐姐想要解决的麻烦好几千万。
姐姐想要的东西,两个多亿……
夜晚的风吹进烂尾楼,发出像哨子的声音,在有些人眼里那是鬼哭狼嚎的建筑垃圾,在有些人眼里是永远也住不进去的家。
天色渐暗,底下的工地门口四年来第一回站满工人,门口拉上红色巨幅,【热烈庆祝鑫和家园项目复工】
对面则挤满了苦等四年的业主,他们今天听到消息下午就过来了,站了数小时,站到天都黑了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累,都在笑,眼里闪光。
几个带着头盔的领导胸口系着红花,笑容亲切地冲着喇叭扬声喊道:“鑫和家园项目,正式复工!”
有业主当场就哭出了声,一些家庭成员彼此热烈拥抱,一时间人们又哭又笑十分喧闹。
“终于复工了!太好了!”“妈!咱家能住上新房了,不用供毛坯了!”“儿子,快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今年能结婚了!”
路边,两个女人从黑色库里南上开车门下来,静静地看着欢呼哭泣的人群。
安饶眼神欣慰,轻声问身边的沈檀心:“搞慈善?”
“砰砰砰!”工地上空炸响庆祝动工的烟花,沈檀心牵住上身随风扬起的黑色桑蚕丝披肩,转身去开车,含笑的话音散进风里。
“花点小钱,买你睡个安稳觉。”
安饶望向沈檀心的背影,沈檀心头顶璀璨绚烂,烟花声势浩大的铺满整片夜空,如梦似幻。
两个人回到车上,安饶在副驾驶瞧沈檀心一眼,沈檀心化了妆,车厢里暗色将轮廓勾勒更深隽分明。
那种美貌像有人用枪冷不丁指着你脑门,说嘿,look me,然后等你抬眼看去,一瞬间万物失色,只能看到她的脸,连枪都消失了。
“你晚上有安排?不跟我回去?”安饶问。
沈檀心一手掌方向盘,懒然将车驶上大路,“不了。”
劳斯莱斯这款车型方向盘格外大,驾驶时小幅度摆动显得人慵懒优雅。
不喝酒会死,天一亮就乏,天一黑就要去玩,这就是这几年沈檀心在安饶这里的人设。
片刻后,安饶的声音兀自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你不来怎么知道我睡的安不安稳?”
车速无声地越来越快。
……
这是头一回,苏喜自己打车来找沈檀心,今天是沈檀心生日。
她倔强的想,沈檀心说她是自由的,那不就代表她可以想来就来?
门卫倒是依然礼貌微笑,不拦她,但是得知沈檀心没回家,苏喜的心凉下去大半。
她确实可以想来就来,但沈檀心也可以选择不见她。
此处的别墅主打环境清幽,周边没有高楼大厦,只环绕百亩黑松林,苏喜视线里只矗立着一套检测空气清新度的环境监测站设备,屏幕上红字显示实时显示负氧离子、PM1.0等等。
夜风一起,叶声如浪,苏喜呼吸里都是松木清冷微苦的气味,不知所措僵在原地,逐渐被委屈淹没,眼眶有些酸热。
片晌,苏喜绷不住对着别墅前院浓稠的夜色大声喊起来:
“姐姐!我今天厨师比赛拿了第一名!好几个大老板都愿意录用我去上班!”
夜色里只有苏喜自己的声音在回响,她越喊声音越小,越哽咽,“……你还在乎么?”
身后一阵引擎轰鸣由远及近,苏喜擦掉眼泪回头看,被那一百多万的摩托车上的高级大灯照到睁不开眼。
“上车。”
说话的是姐姐身边那个高个女保镖。
对方看上去任务在身的样子,不算慌忙,但实在不能耽误时间,苏喜跨上摩托车,一开始不太好意思抱紧人家,但摩托车一飙出去她感觉自己差点飞起来,赶紧死死抱住。
女保镖近一米九的个头,宽肩窄腰四肢修长,墨镜头盔衣服都巨帅,而且这一抱她发现人家肌肉还特别结实,顿时羡慕的要死,怎么能有女人帅到这个地步?她要是这么帅就好了。
路上风大声音也吵,她没来得及问,到了地方女保镖才告诉她,“沈董在里边等你。”
前面人声喧嚣,璀璨的灯网如繁星银河。
这是栋陌生的泳池别墅,正在开派对,来往男女衣香鬓影,手持高脚水晶杯,举止优雅,放眼看去全是精英名流。
女保镖瞅了眼苏喜那副我失恋了我好痛苦的潦草形象,摘掉自己的墨镜给苏喜戴上,遮住苏喜满脸泪痕。
又从摩托车上拿了个棒球帽,给苏喜遮住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女保镖还把身上的外套也脱下来给了苏喜,好让苏喜遮住跟这种场合格格不入的学生卫衣。
进门的时候西装笔挺的迎宾向她们鞠躬,苏喜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自己,妈呀好帅!外套看起来好贵,这谁还能认出是她。
别墅里有管弦乐乐队现场演奏,几个高颜值欧美面孔的调酒师在人群中炫技,吧台上依次摆放鸡尾酒,流光溢彩,似冰雾似火焰。
斜后方的开放式厨房,日料主厨团队正现场烹饪,竹荚鱼、金目鲷之类的新鲜食材,在案板上现切下来色泽极艳,极红。
用于生食的羽立海胆是刚下拍卖,拍卖证书上镌刻细细一行外文显示一份价值六位数。
苏喜缓步往前走着,法式雕花长餐桌上分了大半的生日蛋糕还能看见祝沈檀心生日快乐的字样,很多人把礼物放在别墅角落的蚕丝羊绒地毯上,礼物盒从地面垒起来像座山,奢牌logo目不暇接。
听来往的人聊天里的关键信息,派对是安饶办的,苏喜环视这一切,心底酸涩隐隐有些痛。
她什么时候才能给姐姐这样过生日?这里一盏水晶灯开一个月的电费估计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吧……
女保镖带着蓝牙耳机,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带她直接上了三楼。
在三楼一个落满灰尘的杂物间里,苏喜惊讶的看见了歪在旧沙发上的沈檀心,一身烟紫色吊带绸缎长裙高雅华贵,与这里格格不入。
姐姐怎么会倒在这里,她明明该是今晚的主角啊。
还没反应过来,苏喜被沈檀心一把拉进杂物间。
空间逼仄,两人身体紧贴,她感觉沈檀心整个人好烫,脸也不正常的红着。
沈檀心牵走她的手直奔主题,主动的简直让她无措,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帮我。”
苏喜手臂一僵,心里酸疼到不能呼吸,不知道是几辈子积攒来的胆子,她跟沈檀心拧着劲,“抱歉,姐姐,我不是性工作者!”
话刚说完,她被推到门上,眼前墨镜忽然被摘掉,沈檀心狠狠吻住她的唇。
这是沈檀心第一次吻她,辗转覆压她的唇,掠走她的舌,吸得她舌尖发麻,强势热烈却不并莽撞。一如之前每一夜接触,她如何发疯,沈檀心都掌控着某种循序渐进的节奏,引她愈陷愈深。
她能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对方的用心,但人在感觉到被在乎的时候最委屈,她闭上眼睛回应着这个吻,眼泪还是润湿睫毛滚落下来。
沈檀心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眼尾微红,眼里隐隐有泪。
“帮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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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