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随风本以为今夜喝了酒吃了肉秀了剑,急着回避外人是想进行一波深入交流,说不定自己还得再当一回灵魂导师。他也正打算聊聊,毕竟这年头没武力是寸步难行啊。可想问的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徐应之是异常,可经历了一幕幕,生与死的交叠,在场的谁又没点想法感悟呢?
蒲随风换了句话,道:“那,一言为定?”
“我从不轻诺。”
一夜无梦。
蒲随风神清气爽醒来,还略微不习惯。昨天目睹了“大场面”,他都做好了失眠的准备,没想到,那酒后劲还挺足的。还好他只浅抿了几口,不至于失态。
门被掩着,没有窗户,屋顶是茅草结构,有光从缝隙透进来,能看得出来外头早已日上三竿。屋内静悄悄的,鹦鹉还在睡,人不在。
蒲随风有些意外。他推开门,像破开了结界,重物砸进地面的“砰砰”声,大人的叮嘱声,小孩的叽叽喳喳,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蒲随风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阿虎扛着树往地上扔,徐应之正弯腰拿着斧头砍树,削掉分支,砍成长长短短,一截截的。陈书遥隔了点距离,半靠在废弃树枝上,还有几个远远凑热闹的小豆丁和盯小孩的村民。
山里地皮、木头又不值钱。家家户户周围都有大片空地,真正的地广人稀,宽敞得很。眼前这片杂草地被打入了不少粗细、高低不一的木桩,似乎蕴含着某种规律。
“还需手臂粗细的,再接下来就不要松木了,你们这还有竹子吧?”
“有的。”
“待会带我去。不够用。”
徐应之一时没空留意门口。
蒲随风走近:“呦,这么热闹啊,不叫我上?”
徐应之拍拍手,把斧头扔给陈劲松,道:“来得正好。”
“嗯?”
“站直,双臂平展开。”
徐应之围着蒲随风估量了圈,之后又拿着片柔软竹篾,近身比划了几处。窄长的竹篾如软尺一般,轻轻勒住腰间,又贴上了手腕。
蒲随风身体僵硬,有些不自在:“不是,你们练剑还要量这些的吗?”
徐应之默默在竹篾上划好标记,没回这话。过了会,收工后,他说:“大宗门的筛选可比这精细多了。挑人,也挑剑。宗门长辈会通过测算身长力度甚至是骨重等等因素,来帮助弟子选剑。这其中门道不少。”
众人都在竖起耳朵听着。
蒲随风:“不错不错,因材施教。说来听听,那你看我适合什么类型的剑?”
“不知。”
“?”
“想什么呢,我们现在就一把剑,你还有得选?”
“……”
蒲随风算是看出来了,徐应之这人啊,年龄比工作时间还弹性。紧急关头直接成熟十岁,正经又靠谱。这稍有放松,就回弹,冷不丁皮一下。
“那你还测那么起劲!”
“我又没说是选剑用的,喏,看到那些木桩了吧?那些木桩都还只是浅立在那。怕没估准,我特意留长了些。”
蒲随风若有所思:“这东西也是量身定制的?”
“不错。”
“不愧是大宗子弟,专业!这待遇就是好啊。”蒲随风赞许道,“对了,那这叫什么?剑阵?不对,剑桩?”
“不知。”
众人:“……”
蒲随风:“……”
蒲随风绷不住了:“徐,应!之!你听听,你对得起你这名字不?干脆叫徐不知得了。”
徐应之噗嗤笑出了声。
“没逗你,真不知。这玩意是我琢磨出来的,你若有兴致,不如由你给它起个名?”
蒲随风抬高音量:“你想的?”
徐应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自然。”
蒲随风从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脑门上,看到了明晃晃的三个大字——“野路子”。
“野路子”继续道:“用剑也好,用弓也好。天底下耍武器的,在我看来,可以统一归结为用外物。借用外物去弥补人体不足,延展己身。想要去控制一柄剑,这其中关键一点,在于你需要先控制好你的这具躯壳……需知‘身心合一’方为练剑的伊始,一切的根基。”
“杀招往往倏忽而至,脑海会在那一瞬间闪过诸多念头,我们要的就是念起刹那,能同时做出反应,挡住杀招。”
“……”
众人不由频频点头。
蒲随风听完后,默默把“野路子”换成了“不走寻常路的天才”。徐小师父还是很靠谱的,没有被鹦鹉的话带歪,一上来就急匆匆传授些炫酷狂拽的剑术;也很敏锐,一针见血找出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
没错,上辈子上学考试上班考勤,不得病就算不错了。而这辈子,就裘己安那身体……别提了,在修仙前,还没上辈子好使呢。
徐应之把木桩依次打入土中,有的打入更深,有的打入浅。看来的确如他所言,依照身型,量身定做。蒲随风有些佩服。
用一个简单的竹篾当尺,测完后也没见他展开挨个去量。纯目测啊。练剑的人对分寸都这么敏感吗?
蒲随风:“这木桩的排布是有什么用意?”
徐应之拍拍手:“用来练下盘和步法,再融合些基础的身法吧。但具体怎么练,还没想好。”
“那你凭什么这么摆?”
徐应之思索片刻,歪头看向他:“直觉?”
蒲随风:“……”
好朴实无华的学霸式回答。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啊。时隔多年后,回旋镖回旋,他终于懂了这种感觉。
‘你怎么知道要在这加辅助线的?’
‘直觉?’
-
“背部挺直,目光直视前方,重心下沉。”
“……脚跟抬起,仅以前脚掌着地,注意重心平稳过渡。”
徐应之开始手把手教学。他们先是在平地上练习。
蒲随风听得很认真,领悟得也很快。这都是些很基础的动作,最难的不是会,而是坚持。他什么都没有,最不缺的就是坚持。
所有的计划、训练,他都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腿在抖,手臂如有千钧重,好似下一秒就要撑不住倒下。但那又如何?蒲随风目光平静,平视着前方。他心神此刻都凝聚在身体上,去努力调整呼吸,去感受着来自身体每一寸经脉,每一处肌肉传来的叫嚣。跟随着耳边的引导,去回应、去协调。这是他第一次将探索欲调转到□□上,去倾听最直白的发声。
一连几天,徐应之有些出乎预料,对待这事不由越发认真。蒲随风练时,他跟着一起练;教蒲随风时,他从头盯到尾;蒲随风累趴时,他琢磨下一步要教的东西,亲身上阵先试试水。
村子里不少人围着看,还有小孩在自己家跟着瞎练,嚷嚷着也要做大侠。徐应之很和善,没驱赶,反而在教的时候把声音刻意提高了点。陈书遥搬来木墩子和药篓子,低头写着什么。阿虎也摸准了规律,每天只在徐应之传授新内容时出现。葵向阳凑了几天热闹,就耐不住寂寞,跟着阿虎到处浪,不时回来学点新东西。
一个月后。
“蒲哥,村里新挖出了几根野山参,还有上次那张皮,秀芬婶儿给你们也缝了几件衣物,阿良家的老母鸡下的几个蛋、乔奶家掰的苞谷……一并给你们顺过来了。”
“那正好,等应之回来后炖个汤,大家一起尝尝。”
陈书遥很自觉地把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篮放进屋内,在门外的竹椅上坐下,开始和往常一样干活。自打这两个外乡人来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村子里组建了几支狩猎队,只用在附近猎杀些普通野兽,充作村里口粮,遇到硬茬子一般是告知村长。村长会安排实力最强的那几位去试着猎杀。而徐应之加入这支队伍后,短短一个月时间,把附近作乱几只猛兽一扫而空。野兽群袭击了几次,但有徐应之在,没人再因此丢掉性命。
家家户户眉开眼笑地把斩杀的猎物腌制起来,过冬的粮也够了。皮毛基本是完整的,被处理好,又是一大笔收成。眼下秋风渐起,种下的稻谷开始泛黄,村里年轻人不用拿命进山,有精力了,把周围的土又开拓了开拓,种了茬菜。
徐应之的所作所为,陈书遥虽惊讶、钦佩,但还在意料之中。毕竟徐应之本就实力强,不像普通人。但另一位……
陈书遥看着木桩上那个正在专心站桩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丝渴望和憧憬。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奇思的人。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陈书遥往回翻了翻记录的小册子。
‘编竹篾’
‘混泥土’
‘肥皂’
‘酒’
‘犁具’
……
丸辣!修仙秒变种田[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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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