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迷城 第10章 第十章

还有半个小时下班，裴疏雨收到“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岩】：对一下口径，今晚我们出来约会，看了爱情电影，吃的泰国菜。

她捧着手机，在大厅的休息区找了个沙发坐下，手指敲击屏幕。

【疏雨】：这么严谨？

【岩】：是，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

还有二十五分钟，等待下班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她抓住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消遣。

【疏雨】：看来我不是第一个，我收到的信息有误。

和她的秒回不同，对面三分钟之后才显示正在输入中…

【岩】：请理解，大多家长只愿意展示孩子完美的一面，至于他们极力掩饰的阴暗面，我愿意和你透露一二。

裴疏雨盯着屏幕，感叹人真是奇怪的生物，面对这样一个难得聊得来的异性，竟然没有心动。

她还煞有其事地按住心口，企图找到身体欺骗她的证据。

可惜，心跳平稳，无事发生。

【疏雨】：感谢你的信任，还是不必了，至于报备行程这点，我赞同，希望你做坏事的时候小心点，我不会替你做伪证的。

【岩】：放心，我是老手（不是）

她按灭手机，黑色的屏幕倒映她自己的笑脸，和…白衫衬的袖口。

她一惊，瞬间从沙发上弹起来。

是季淮林。

他今天穿得比酒会那天还正式，剪裁流畅的衬衫和西裤，价格不菲的皮鞋，头发看似随意，实际每一根的位置都精心计算过。

休息区没有顾客，他双手插兜，摆出一副贵气却松弛的慵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裴疏雨迎上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巡视一圈，还真是…人模狗样。

她双手交叠腹前，微微欠身，标准的工作模式，“季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季淮林一步，两步，很慢地走到她面前，“裴疏雨，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能不能别装？”

裴疏雨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后退半步，压低声音：“季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说完，她就觉得头顶凉凉。

“保密？”

视线里，黑色皮鞋靠近，季淮林的声音不急不缓，甚至透出故意逗弄的愉悦，“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秘密？”

裴疏雨深吸一口气，暗想，就算外表比以前精致一百倍，内里还是老样子，黏上了就甩不掉。

她嘴唇翕动，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赝品。”

季淮林笑意加深，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默念：“赝品…不错，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裴疏雨在心里骂他神经。

季淮林好像会读心术，他慢条斯理地说：“你现在一定想骂我神经之类的，不过呢，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

他忽然停顿，伸出一只手，语气是和外表不符的真诚：“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裴疏雨抬起头，他的脸过于漂亮，还长了一双会骗人的眼睛，这种场面话，他在五年前就练得炉火纯青，她才不会落入圈套。

她微笑，“第一次见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淮林迷茫地挑了挑眉，似乎忘记这件事，他眼神示意，她却不想叙述，“我要下班了。”

说完，转身，却被拉住。

他的手很大，轻松环住她的上臂，稍一用力就把她拉回来，身子不稳，额头直撞他的胸口。

和五年前的排骨相反，弹性非常不错。

这样暧昧的姿势，仅维持一秒，就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叶菁菁看到，而她不满的眼神，也被裴疏雨捕捉。

她急忙和季淮林拉开距离。

叶菁菁踩着高跟鞋进来，她穿着亮闪闪的吊带礼服，手臂上挂着崭新的爱马仕，碍于意中人在场，没有发作。

她无视裴疏雨，走到季淮林身边，软声抱怨：“ 你怎么这样啊，搞了一堆浪漫，结果把我晾在楼上，在这做什么？”

季淮林扬了扬下巴，“和裴疏雨说几句话。”

叶菁菁狐疑地转头看她，眼神质问：你们认识？

裴疏雨如临大敌，实在不想在这种场景和他扯上关系，心脏狂跳，面色却不显，老实地说：“不认识。”

她低着头，好似裹着一层刀枪不入的盔甲，连表情都看不清。

季淮林哂笑，指了下她的胸牌，一脸人畜无害：“刚认识也算认识。”

叶菁菁看到胸牌上的名字，放下戒备，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走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服务员身上。”

裴疏雨垂眼，叶菁菁真是…每次说话都能精准扎到她的心口。

季淮林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低头，视线落在衬衫的第三颗扣子上，那里洁白无瑕，他却蹙眉，看向罪魁祸首，“你弄脏了我的衬衫，还没说怎么赔呢。”

裴疏雨愣了两秒，呆呆发出一声：“啊？”

周旋这么久还没完，叶菁菁有些不耐烦，她端起酒店千金的架子，冷声说：“啊什么啊？瞎了眼的东西，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啊？啊？啊？

裴疏雨的眼睛化身机关枪，对季淮林一通猛扫，他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比五年前厉害多了。

衬衫弄脏？在哪呢，有种指出来看看。

她咬紧后牙，“季先生，我没有弄脏您的衬衫。”

“哦？”

他只是轻飘飘地给出反问语气，叶菁菁就像他的专属配枪一样，冷脸走上前，“裴疏雨，是我亲眼看到的，你再敢反驳一句，不止这个月，还有下个月，甚至这一年的工资，都没了。”

裴疏雨绷紧身体，直视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翻腾的怒气直冲到头顶，又被强压着消化。

既然选择回来，就不能像在国外那样潇洒肆意，她亲手把新长出来的翅膀砍掉，重新学习顺从。

“好，我会照价赔偿。”

叶菁菁一秒变脸，像一只花蝴蝶，轻盈地去挽季淮林，扭着身子撒娇：“怎么突然给我惊喜啊，老实交代，蛋糕里是不是藏了戒指…”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极为养眼般配，般配的不止是外表，还有藏在皮囊下，黑透的心肠。

裴疏雨不明白，五年前他们关系也算不错，至少在她的记忆里，那段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因为有他的陪伴，才不那么难熬。

虽然她最后不告而别。

而季淮林…当然不会因为这个心存芥蒂。

她瘫在床上，想啊想，怎么都想不明白，却在半梦半醒中豁然开朗，难道…是自己说的那句“赝品”惹怒了他？

没错，一定是这样！

怪她高看了那段时光，还当自己是以前，拉着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来的他，混迹各种名利场。

当初，是她带他见世面，而如今，身份转换，他让她亲身体验，一件平平无奇的白衬衫，价值一万八千块。

啊！

妈的！

裴疏雨心痛难忍，吃早餐时，仿佛被人抽走了骨头，无力地用勺子搅着粥。

李颖在桌下踢她一脚，“好好吃饭。”

裴疏雨咣啷一声扔下勺子，憋闷了一夜的坏心情终于找到出口，“我就不能心情不好了是吧？”

李颖有些惊讶，夹了一块咸菜送到她碗里，“这是干嘛，和周岩吵架了？”

“和他没关系。”

“那为什么啊？”听到不是和周岩吵架，李颖的语气轻松不少，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粥，放在唇边细细地吹。

裴疏雨长叹一口气，“工作上的事儿。”

“又要办酒会？”

“没，和顾客有点摩擦。”

李颖一听，登时如临大敌，她放下勺子，“和顾客？可别啊，去你那酒店的人都非富即贵，哪个咱都惹不起，你小心点。”

裴疏雨扯了扯嘴角，“是顾客自己找事儿。”

李颖蹙着眉，认真帮她拿主意，“你是服务人员，顾客就是上帝，故意为难的话，也没办法啊，反正叶家不可能开除你，忍忍就过去了。”

裴疏雨顿觉无力。

真是多余说，不用想都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她面露不悦，李颖看出这是吵架的前兆，赶紧起身，把碗筷勺子都摞一起，拿到厨房里洗。

话不投机半句多，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过，临出门前，她从包里拿了三千块现金，塞进裴疏雨的包里。虽然有时不太了解女儿，但是对叶家的行事了如指掌。

发生这种情况，大概率会罚钱。

＊

午休，员工食堂。

陈晨端着餐盘，离老远就看到裴疏雨一个人坐在角落，一脸八卦地跑来。裴疏雨余光看到她，端着餐盘往旁边挪了挪。

待她落座，裴疏雨阴阳怪气地打招呼：“大嘴巴来了啊。”

陈晨“嘶”了一声，不过一点都没生气，她坐好，促狭地歪着头，“猜猜，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裴疏雨毫无兴趣，敷衍地说：“彗星终于撞击地球，其实我们已经死了，现在是鬼魂在交流。”

陈晨捏了她一把，咬牙切齿：“我说正经的呢。”

裴疏雨很抗拒，“昨天晚上”这四个字在她这里和一万八挂上勾，只要一提，就自动连接，想到一些不美好的场景。

她当然不会在“大喇叭”面前说自己的糗事，传来传去，保不齐变成她有心机，对富家公子投怀送抱，最后吃鸡不成蚀把米，赔了钱，还丢了脸。

她可不想成为八卦中心。

陈晨见她沉默，“不会吧，你真不知道？”

“什么？”

“唉，你不在场真可惜。”陈晨鬼鬼祟祟，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季淮林和叶菁菁在餐厅，什么玫瑰花瓣，松露雨，大粉钻全都安排上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裴疏雨眨眨眼，“他们订婚了？”

“没有哦，在给戒指的时候，季淮林他妈来了，就是那个后妈，上次跟你说过的。”

裴疏雨马上想到电梯里那位居高临下的贵妇。

“知道。”

陈晨细细回味昨晚的名场面，难掩激动，“我以为叶家的人会先来，没想到是季家，季淮林他后妈明显不同意，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

裴疏雨对豪门密辛没兴趣，或许是从小就生在这种环境里，看的多了，也就去魅了。

她敷衍：“噢。”

“噢？”陈晨不死心，“就噢而已？你不好奇季淮林他后妈为什么不同意？”

裴疏雨摇头。

陈晨抓心挠肝，这该死的！她就是那种别人追着问，就是不想说，如果表现出不感兴趣，她的倾诉欲像海啸一样，怎么都压不住。

“我跟你说…”她凑近，做贼似的咬耳朵：“我猜，季淮林的后妈应该是爱上他了，你看过小妈文学吧…”

噗～

还没说完，裴疏雨就被米粒呛到，她止不住地咳嗽，脸颊，耳朵，脖子，全都泛起红晕。

喝了大半杯水之后，她终于缓过气，大惊失色：“疯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