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 第19章 鬼话

S市新闻大厦。

各媒体记者都早已等在原地。

随着大门被推开，闪光灯大作！

果然不愧是鼎华集团最年轻的继任总裁，西装青年面容冷俊，长相无可挑剔，金丝边眼镜微微闪烁金属光泽。日光从巨大的玻璃穹顶洒落，洒落在他深棕色的柔软发顶，耀眼灼目。

众记者正忙着拍照，却忽然注意到，他身后竟还跟着一位年轻女子。

却并不是整日与他出双入对的林氏千金。恰恰相反，而是一张相当陌生的面孔。

女子雪肤红唇，长发漆黑浓密，身穿白丝绸衬衣与深蓝色牛仔裤，踏一双黑色高跟鞋。

记者们似乎捕捉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号。瞬间咔嚓声大作。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下面有请鼎华集团总裁肖楚肖先生。”

片刻寂静。

众皆哗然。

本次投标地可是S市CBD，堪称黄金地段，堪称近十年来最好的一次投标项目，况且等新一圈商界建立起来，收益更会指数型增长。到时候就不再是这十个亿的问题了，甚至完全无法预测收益。可以说，谁得到这块地，就能躺着吃三年。

早就听说鼎华集团对这个项目很是在意，如今看来，果然不假，竟能让堂堂总裁亲自出面，看来势在必得。预感到明天的报纸定会大卖，记者们纷纷欣喜若狂。

不过在场的女记者们则是双重狂喜，别的不说，能亲眼看到肖楚，也值了。

早就听说这位贵公子清冷俊美，丝毫不输娱乐圈当红男影星，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投标会进行得行云流水。

港胜大厦，薛凯亦是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忽然眯眼。

“…她在做什么？”薛凯脸色大变。

只见屏幕上的年轻女子，一直微微低着脸站在肖楚身后，中场休息，她亦是随肖楚走出了会场。临走时，却似乎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个黑色的小物事。

“那不是磁盘吗？”旁边有眼尖的已经叫了出来。

瞬间众人皆惊。

“什么…磁盘落在会场了？！”薛凯猛地拍桌，声音几乎响彻整座大厦。“那里面可都是咱们的机密资料！”

梁琳也吓了一跳，捂着嘴道：“薛经理，您也别生气，大概是小姑娘不懂事，初来乍到第一天...不过，她也太不小心了呀。”

薛凯脸色铁青，“当初我就知道，不该把她招进来！”

他越说越怒，“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当初要不是肖楚施压，我早把她开除了！你们可都瞧见了，一天到晚昂着头，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刺耳的电话铃声大作。

薛凯喘着粗气接起电话，却听见会场那边的下属激动的声音。

“ …什么？”薛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标了？”

“是的薛经理！”下属上气不接下气道：“那…那个磁盘里的数据都是假的，我们的竞争对手得到的是假消息。半小时前，鼎华给出了比原价低300万的惊天报价，顺利夺标。”

薛凯霎时哑然。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色愈发铁青，终于恼羞成怒，“都看什么看！”

猛地摔上办公室的门，薛凯深吸一口气，这才明白，原来白薇是故意的！

“薛经理，那个白薇居然故意落下假的硬盘给竞争方，这步险棋，也真亏她想得出来。”梁琳眉头拧成一团，“不，一定是肖楚在暗中授意。看来，他们两个果然私交不浅！”

她重重叹了口气，“薛经理，我不是怕她，我是担心您呀！您想想，她攀上了肖家这个金主，您从业整整十一年取得的这些成绩，可不都要被这个小狐狸精通通抢夺了去？我都替你觉得不值呀！”

这次白薇立了大功，在港胜站稳脚跟，到时候还哪有他薛凯立足之地！

薛凯猛地拍桌，冷笑，“我就不信，那个小丫头当真能压的过我。”

手里的圆珠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她不是很厉害吗？那好，北边的那个项目，就让她去负责吧。”

* * *

次日清早。

叮的一声，年轻女子走出电梯。

周围早就围了一圈窃窃私语的同事，见她来了，立马都簇拥过来。

为首的男人伸手拽住她，“那，那个，白薇啊。”

她闻声看去。

“咳，听说你昨天出师告捷，果然不愧是肖总裁挑中的人。真是厉害，我高昆佩服得不行啊。”

“前辈过奖了。”她淡笑，“我初来乍到，还应该向您多学习呢。”

“哎，你这话就过谦了。”高昆拍了一下她的肩，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你说说我们，虽然比你多在这个行当里早混了几年，但一没家世二没靠山，哪像你啊，这么...这么，啊？居然攀上了肖家这棵摇钱树，鼎华集团的执行总裁哎！到时候也不知是谁跟谁学习呢？”

此言一出，登时哄堂大笑。

“都笑什么呢！”薛凯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铁青。

“薛经理您来了。”高昆点头哈腰，“今一早我就来了，这不是等着第一个给您汇报工作嘛，再说了，也好给咱们这新同事好好庆庆功，是不是？这次中标，不愁鼎华集团不给咱们投资！”

把薛凯送回去，高昆重又嬉皮笑脸凑了过来，“说回来，白薇啊，你打算怎么好好给咱们传授传授经验啊？”

笑声越大。

她愈是不言语，高昆就愈是起了戏弄的心思，伸手去揽她的肩膀，几乎就在同时，却忽然被捏住手腕。

“高前辈，我知道您很热情，可这是工作场合，您这样做，恐怕不太好吧？”

“.....你——”

眼睁睁见到自己那些龌龊心思被公然捅了出来，反倒是高昆一愣，继而面色胀红，“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哦？是吗？”她却微笑，“如果前辈当真欣赏我，能不能麻烦前辈先把放在我办公桌上的那堆鞋盒通通搬走呢？说来真抱歉，那些东西，我都以为没人要了，昨天都搬到了洗手间，如果前辈需要的话，我这就给您搬回来。”

“...白薇你！”高昆恼羞成怒，继而冷笑，“谁不知道，你不就是个给钱就跟人走的贱货，凭着一张脸巴结了上肖家，你以为我怕你啊！你这种女人，我碰你都嫌脏！”

“你们说什么呢？”忽然响起一个尖细女声。

梁琳扭着腰走过来，打扮活像只花蝴蝶，“哎呀，白薇，原来你在这呢，薛经理刚刚才走，他托我告诉你，鉴于你表现特别好，部门决定让你直接负责北区业务。”

此言一出，瞬间寂静。

大家的目光都有点诡异，但谁也没说话。

“白薇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你。北区那边可向来是咱们市，啊不，整个行业最有开发价值的地方。薛经理又让你去负责北区招资项目，用不了半年，肯定赚的盆满钵满。”梁琳笑靥如花。

“好的梁姐。”一片寂静中，白薇点了点头，也淡笑道：“可我初来乍到，可能对公司业务还有些不熟悉。”

“这个嘛……”梁琳眼珠一转，“陈柔啊，你也来吧。你们两个一起。”

忽然被点到名的是个年轻小姑娘，本来正低头缩在一个角落，忽然吓了一跳，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好的，梁姐。”

* * *

“白薇，我都跟着你走了这么久了，这一栋栋楼扫下去，也不是个办法。A区这么大，我们到底要怎么找客户啊。”

女生扎马尾辫梳厚刘海，戴黑框眼镜，镜片厚如啤酒瓶盖，即使说起话来，声音也软软小小的。

白薇侧过脸去看陈柔，“如果你觉得累，就先歇歇吧。我去前面一栋写字楼看看。”

“...哎你——”陈柔愣了一下，却见她已经走到前面了。

陈柔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脚踝，语气已经带有十足的抱怨，“白薇，你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她没好气地看向年轻女子，后者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纤细背影挺得笔直，浅蓝色牛仔裤包裹一双纤细修长双腿，刺眼日光洒在她身上，更衬得她肤色雪白似瓷娃娃。

“...真是的，大中午的，都关门了。”陈柔骂了一声，“这破地方，哪有什么潜在客户啊。”

天气实在太热了。

似乎一瓶矿泉水倒到地上，就会立刻蒸发。

陈柔忙不迭跑到阴凉地里，掏出手机。

“就是啊！真不知道梁姐是怎么搞的，怎么能把我和她分到一起？”陈柔对着电话那边抱怨道:“真是的，我受够了！”

陈柔打完电话，扭过头去，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人。

“…你！”陈柔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心虚大叫：“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抱怨的那么大声，白薇一定都已经听到了。

陈柔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个新同事是有敌意的。这个叫白薇的女人虽然不常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甚至就连此刻，一张雪白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珠依旧那样冰冷淡漠。被这样的一双眼直勾勾望着，让人无端端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刚刚来的。”沉默片刻，她终于开口，“看你在打电话，就没去打扰你。”

“…哦，哦好。”陈柔干巴巴道。

“那就走吧。”她淡淡道：“我刚刚去查了，A区恰好有个公司昨天质疑我们的标书，我们可以去沟通一下。就在下个路口，不远了。”

“对了。”她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如果你觉得累，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

“......”陈柔怔怔看她，“你就不会累吗？”

“会啊。可会又有什么用？”

陈柔此时正坐在台阶上，刚刚扔掉一只高跟鞋，揉着疼痛不已的脚后跟，闻言忽然愣住了。

继而脱口而出，“你就这么缺钱吗？”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白薇亦是一顿，侧过脸来看她。

陈柔冷汗刷地就流下来了。

寂静对视片刻后，白薇依然保持着那种近乎冷漠的微笑，点了点头。

“对，没错。”她淡淡道：“我不努力赚钱，又怎么养活我的家人？”

“......”

那一刻日光洒在她漆黑头顶上，像极了某种深海植物。那种即使生长在冰冷的深海里，却依然贪婪地呼吸着的，纤细得仿佛一根手指就能捏断的植物。

陈柔愣了许久，讪讪道：“白薇，你好厉害。”

“我厉害？”后者闻言却忽然笑了，“我不就是肖楚的一把枪，他要我往东，我就不敢往西。”

陈柔怔然。

“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又怎会暗中指使我去做这种事？成功中标了还好，要是不成功，新仇旧账一起算，到时候在这个圈里混不下去的人是我，可不是他。”

白薇很清楚，这也正是肖楚带她去投标会的目的。毫无疑问，她这次通过了考验。

但…下一次呢？

只要她还在他的控制下，迟早有一天会走向覆灭。

“怎么了？”白薇回过神来，却见陈柔沉默不语。

陈柔咬唇犹豫片刻，终于开口，“其实…其实北区的业务不太容易做。”

“我看出来了。”白薇淡淡道：“我初来乍到，又得罪了那么多人。如果真有富得流油的项目，又怎么会给我？”

S市北区是老城区，经济基础十分雄厚，加之新一圈CBD建成，前景难以估量。可实际上，正因为出于新旧交替的特殊时期，不仅高不成低不就，而且各种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就像一棵老树的树根，稍稍挪动都可能牵动一方，惹来巨大的麻烦。

谁都知道，北区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个风水宝地，实际却是个火坑。

终于来到了崇明公司。

“…您，您好。”见到白薇主动让自己先进去，陈柔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走向公司前台，“请问贵公司汇丰项目负责人在吗？”

“您哪位？”前台小姐不耐烦瞥了她一眼。

“我——”陈柔脸色一白。

鼎华集团刚刚中标，这家公司就忽然跳出来质疑标书，谁都知道，其中必定有积压已久的利益冲突。

说来也奇怪，崇明好像也就是近几年才忽然横空出世的一家小公司，背后也没有什么靠山，竟敢公然与肖氏集团作对。

无论怎样，这样一家公司的负责人，一定绝对不会想跟鼎华集团旗下的一家小公司员工见面的。

陈柔正冒冷汗，忽然白薇插话道:“您好，我们已经事先与贵公司负责人有过预约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静淡漠，以至于陈柔竟也有一瞬的鬼使神差，几乎当真信了她的鬼话。

“…是吗？”前台小姐也愣了一下，继而将信将疑冷冷看她片刻，忽然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

…糟糕！

陈柔心里咯噔一下，万一打了电话，岂不是要露馅！

她猛地扭头去看白薇，后者亦是一僵，朱唇紧抿。

漫长的嘟声。

终于，接通了。

“您好，是投资商经理吗？”前台的声音婉转悦耳，“我这边有位白小姐，她说之前跟您预约过，今天下午要见您。”

* * *

此时，飞机上。

空乘推着小车走过宽敞明亮的间道，播撒动人的笑容，“咖啡，还是茶，先生？”

斜倚在舷窗上的黑衬衣青年，修长手指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两个人的照片，会议现场，一对年轻的男女。黑体加粗标题十分耀眼夺目，《鼎华集团总裁亲自现身，贴身秘书引人遐想》。

盛夏的日光刺眼而温暖。

他终于合上那份报纸，侧过脸去，露出一个微笑。

“咖啡，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