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 第20章 徒劳

崇明大厦。

前台小姐举着电话听筒，声音婉转动听，“先生，您说什么？”

短暂的交谈过后，她眉头紧蹙，扭头看向站在柜台前的年轻女子，“那位先生说了，并没有和任何一位白小姐有过约会。”

“……”女子登时浑身一僵。

“但是，那位先生说，不介意和您短暂一叙。”

“……”陈柔心里大骂，妈的，最烦说话大喘气的人。

不过，这次真算她们走运。

陈柔可不想被扫地出门，还是这么拽的前台小妞，太丢人了。

“白薇，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陈柔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声道。

白薇也好似终于回过神来，闭了闭眼，手心已尽是冷汗。

“…好的，谢谢。”她微笑道:“我们就先在这稍等片刻，静候贵公司负责人。”

“对不起，白小姐，我们负责人估计还要三个小时才下飞机。”

陈柔顿时一愣。

白薇却立马接话，“我可以到机场和他谈。”

“这……”前台小姐面露迟疑。

电话那边似乎也说了什么。

前台最终点了点头，假笑道:“好吧，白小姐，看来你很走运。我们的负责人愿意跟你一叙。”

陈柔正内心欢呼雀跃，刚要一鼓作气杀到机场，却忽然愣住了。

“…该死！”陈柔大骂:“天气预报不是说明天才有雨吗？”

只见大厦外面，瓢泼大雨。

午后的天空阴沉得让人觉得窒息，没有一丝光亮。

陈柔手忙脚乱，“等等啊白薇，我叫同事过来送两把伞——”

话音未落，却见自动感应玻璃门已经裂开。哗啦一声，顿时外面的大雨声好似忽然放大了无数分贝，敲击在人耳膜上。

雨点用力地砸在柏油路上。氤氲成**的雾气。

“来不及了。”白薇忽然开口。

“什么？”

“我说，来不及了。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如果我们晚到一秒，恐怕就再也见不到负责人了。”

陈柔一愣，继而“见不到就见不到嘛，也没什么。”

“是没什么。”白薇忽然笑了一下，“可你想过没有，陈柔？既然我们两个被派到北区，如果这次的项目真丢了，到时候，你觉得薛凯会不会觉得，我们的工作范围其实只是拓客，根本不包括和崇明公司进行协商？”

陈柔脸色瞬间大变。

薛凯根本就是把她们推入了火坑。

面对公司利益和私人恩怨，薛经理显然已经选择了后者。换句话说，他宁愿失去这个标书，失去鼎华集团的投资，也要把白薇逐出公司。

陈柔彻底愣住了。

“可是…”陈柔犹豫地望向门外，咬唇道:“可是这么大的雨！”

“淋一场雨是不会死的。”

陈柔愣了一下，就见她忽然弯下腰来，拎起一双高跟鞋，径直抬手挡着头，跑向马路对面的计程车。

她飞也似地猫腰钻进车里，都顾不得捋起湿发，“去国际机场。谢谢。”

终于到了机场。

候机大厅的空气干燥阴凉，她去洗手间洗了洗脸，补了个妆，镜子里的有些苍白，眼底隐隐发青。

她确实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或许是盛夏的午后实在太闷热了，又或许机场实在太冷了，冷风机无孔不入地吹着24摄氏度冷风，白薇有些头晕，蜷缩在长椅上低头睡了一会。

“国际航班MU5100即将降落，请做好准备。”

中英文混杂的广播喇叭响个不停。

终于，大厅那边传来纷乱脚步声。

终于来了。

以防夜长梦多，陈柔本想去直接堵人的。

结果还没得及走上前去，忽然被重重推开。

人声鼎沸。

“…干什么啊你！喂！真是没有教养！”陈柔揉着手肘，“痛死我了！”

可惜声音被淹没在喧嚣里。人群中不乏举着照相机往前凑的记者。

“白薇，怎么回事啊？不会有大明星吧？”陈柔撇了撇嘴，“切，有什么了不起嘛，大家都一样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有什么不同？”

人群露出了一个缺口。

瞬间，闪光灯大作！

八卦周报的记者第一个冲到前面，举着麦克风说道:“日前，卓峰集团长子忽然回国。四年之后，首次有了消息。”

“据说您还自己办了一家公司，对吗程先生？”另一日报社的记者挤上前去，“大家都很关注，不知您有没有继承程老先生天才般的商业头脑？”

“请问您这次回国是因为程老先生三个月前生的那场大病吗？程先生，据说您父亲曾立过遗嘱，说是自己死后，一分钱都不会留给程家长子，这件事您知道吗？”

“程先生，程先生——”

人群把整个候机厅堵得水泄不通。

年轻的程家长子忽然归国，程董事长又重病在床，程家的这份巨额遗产和卓峰集团继承权，到底花落谁家，还是个未知数。这种豪门秘辛，让众记者纷纷趋之若鹜，好似闻到腥味的苍蝇。

陈柔就算再迟钝，也终于反应过来，“哎，白薇你快看，那个人好像是程谨言！”

“早就听说长得好像很帅嘛，我早就想看看了。奇怪的是，好像高中就忽然出国了。”陈柔垫脚眺望，“喂，白薇，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喂——”

久久没有听到任何回音，陈柔扭头一看，却愣住了。

她从没见过白薇这幅样子。

年轻女子依然站在原地，浑身僵硬，一双漆黑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在深深凝视着什么，脸色苍白。

隔着汹涌人潮，她再次看见了他。

青年身穿黑衬衣，身材清瘦修长，漆黑柔软的头发，领口的扣子松松敞着，脖颈深处隐隐约约露出一根细细的黑皮绳，似乎是一颗珍珠。

修长手指摘下墨镜，一双细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薄唇似刀刃。

“程先生，请问您为何突然回国？”

记者们争先恐后，青年面对镜头，始终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终于开口道:“我这次回国，当然是想见见从前的老朋友了。”

“程先生您真会说笑。”那记者闻言就笑，“以您的身份，那还不是想见谁就见谁？”

“这可不一定。”青年歪了歪头，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比如我的父亲，应该就不是很想见到我。”

哄堂大笑。

青年虽出身豪门世家，却浑然没有任何架子，和记者们有说有笑，十分融洽。

“不过，我这次回来呢，也确实有点私事。”他微敛笑意，叹了口气。

“是什么？”记者争前恐后问道。

“大家也都知道了，我确实以我个人的名义投资了一家小公司。却不成想，公司遇上了一点小麻烦，我顺便回来处理一下。”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笑意慵懒:“哦对了，我好像还有约在身。各位记者朋友们，恕不奉陪咯。”

一瞬的寂静。

众人顺着青年的目光看去。

白薇还没反应过来，顿时就眼前一花，闪光灯大作。

看到记者们越发兴奋，她就越是清楚，自己此刻是多么的狼狈。

…竟然是他！

她愈是不言，陈柔就愈心慌，犹豫片刻，摇了摇她的肩膀，“白薇，你怎么了？你…认识他？”

陈柔不禁咂舌。

…白薇和程谨言？

似乎是两个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的人！

据说程家长子在十七岁那边，忽然就被送出了国，说好听点是留学，说难听点，实际上就是程家终于甩掉了一个累赘。

自从程董事长原配杜蝶车祸去世，卓峰集团股价曾一度大跌，整个程家深陷泥潭，元气大伤。那年暮夏十字路口那滩血泊，血腥刺眼得像一场声势浩大的诅咒。那天又恰巧是程宏卓的生日。程董事长向来最忌讳这个，从此就对长子颇是厌恶，终于在五年前的彻底把他被送出了国，自此杳无音讯。

毫无疑问，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卓峰集团继承人，将来只属于程子轩一人。

寂静一瞬。

众皆哗然！

有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了，纷纷窃窃私语:那不是前天夺标会上，跟在肖楚身后的秘书小姐吗？

而此时此刻，黑衬衣青年慵懒朝她望过来，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勾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盛夏的日光应该是温暖的。

她却如坠冰窟。

* * *

众目睽睽之下，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微笑道:“程先生。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上车再说吧。”青年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赶时间。”

“……”她浑身一僵。

继而他朝她走了过来。

巨大玻璃穹顶上，大雨瓢泼。

刺眼的闪光灯下，年轻女子浑身湿漉漉的，就连发梢上都在往下坠着水珠。滴答滴答，坠落在候机厅光滑明亮的地板上。白色丝绸衬衣贴在身上，勾勒出隐隐约约的曲线，令人心生不怀好意的亵渎。

她感觉到他的视线。

像尖利细小的刺，深深刺入她的皮肤，温和绵长的刺痛。

“看来贵公司并不注重商务礼仪。”终于，他笑意慵懒开了口，“穿得湿漉漉来见人，可并不是件好事。”

“……”

白薇闭了闭眼，静静站在原地准备受辱，却不成想，就在下一刻，忽然肩头一暖。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中，只见黑衬衣青年忽然将原本搭在手臂上的风衣外套抖落开来，披在了她肩上。

就连白薇，也是一惊。

瞬间刺眼的闪光灯下，青年极其自然地拥过她的肩膀，动作熟稔好似抱起一只自己养了十年的猫。

继而他动了动唇，用只有她能听得见的声音淡淡道:“我都这么照顾你了。不知白小姐能不能手下留情，别再来纠缠我谈标书了？我是不会撤回质疑的，你在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