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繁阅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中间,霍文、李从秀分列其左右,霍东亦相伴左右。
他一落座,便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威压,令霍文感受到沉重的气场,随即单刀直入地阐述了此行的宗旨。
对付霍文这样的人,你**是没有用的,因为他不怕法,甚至不懂法,遇上这样的人,你只能比他还豪横,以恶治恶。
可单繁阅不一样,他不仅要用法律压制你,还要强硬端正你的态度,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个敢叫嚣。
同样,面对破口大骂的霍文,出口成脏,把单繁阅和霍靖南辱骂的一文不值,这样的父亲,单繁阅一样也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霍先生,很抱歉,你的辱骂对我没什么作用,今天来我是替小九解决问题,不是听你发牢骚。”
单繁阅一顿,盯着霍文青红皂白的脸,问道:“霍靖南既然都不是霍先生儿子,那么你对他的所作所为,可想过如果他追究责任,你不仅会吃牢饭,还要面临家族被拖下水的风险。”
霍文蓦地盯着单繁阅,随即领悟了单繁阅所言何事。旋即,他的目光如电闪雷鸣般落在对面的霍东身上,眼神中凶光毕露,仿佛下一瞬便要将霍东吞噬。
“你看着我做什么?”霍东没好气道,“又不是我说的,人家早就猜到了小九的身份。再说了,就你对小九这样嫉恶如仇的态度,任谁都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单繁阅不理兄弟俩,视线投向一直默不吭声,此刻肩膀在微微发颤的李从秀身上。
“李女士,今天突然造访很唐突,先给你道歉。”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单繁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小九是你的孩子,和这位霍先生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他对小九的所作所为,你是看不见,还是反抗不了?”
李从秀垂下了头,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面对单繁阅的严厉质问,她无言以对,嘴唇紧闭。
“李女士,还有霍先生,接下来我给你们三个选择题。”
“第一,霍靖南和霍先生没有任何法律意义上的父子关系,你无权干涉他找男人还是女人过日子。道歉,阖家欢乐,等你们老了,霍靖南依旧会给你们养老送终。”
“第二,解除家属关系,从此以后他和你们霍家没有任何关系,他本该也不是你霍家的孩子。”
“第三,告诉小九真相,他有权利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认祖归宗,脱离霍家,让他跟正真的父亲沈成忆一个姓。”
霍文看向单繁阅,不屑道:“哼,毛头小儿,你当自己是谁?我老霍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霍先生大可不必对我辱骂,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在意,如果你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奉陪。”
单繁阅嘴角扯出一个讽刺地笑:“当然,前提是你能打过我。”
“霍先生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位死去的爱人,是因为小九导致的吧?”单繁阅目光如炬,盯着霍文瞳孔剧烈收缩的眼睛,继续说,“小九选择不了他的出生,如果他知道自己出生不被期待,他肯定选择另投一家。”
这次,霍文竟然未曾再次爆出恶言,而是全身无力地颓然倒在沙发上,宛若魂魄在瞬息间被剥夺,那双曾充满傲慢与不羁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痛楚的深邃。
单繁阅不觉得他可怜,之所以他这个反应,是因为提到了霍靖南去世的父亲——沈成忆。
霍文把爱人去世的责任推卸给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如果真的爱,不应该是好好照顾爱人的遗腹子吗?
把爱化成恨,让下一代活在他的痛苦里,让霍靖南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出生,这样的爱,太窒息了。
“……小九,来了吗?”李从秀突然问。
霍东说:“来了,不过在我家,没跟过来。”
“那就好……那就好。”李从秀终于抬头看向单繁阅,她的双眼是肿的,说话有气无力,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位单……”
单繁阅淡淡道:“叫我小单就行。”
“小单啊,能不能答应阿姨一件事情,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小九他的身世?”
单繁阅说:“他不知道。”
“嗯,不要知道了。”李从秀摸了摸脸颊,“上一代的恩怨,就不要再牵扯到孩子了。”
李从秀起身去了房间,没一会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户口本,她放在了单繁阅的面前。
“小单,麻烦你一下,帮我把户口本带给他吧。我的孩子……”李从秀说着带上了哭腔,“我希望他可以摆脱这个家庭,只要他幸福就好。”
李从秀的立场让人颇感意外,在这个家族之中,霍靖南的不幸与母亲有着不小的干系,尽管她体弱多病,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未曾忽视过某些重要之事。
“告诉他,有时间就给我打个电话过来,报个平安,就好。”
单繁阅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霍靖南发了信息,让他进来。
“他就在外面,有什么话你们亲自对他说。”单繁阅起身看了眼时间,“霍先生,既然那位已逝,你就是把小九打死他也不可能重生,该怎么做,我想你也有了衡量。他长得那么像那位,如果他爸爸知道你这么对他,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和你对抗。”
话罢单繁阅微微点头便出去了,霍文保持沉默已经代表他现在不会再对霍靖南做什么事情了,只要不动手,一切都好说。
在门前打电话给苏觅糖的时候,霍靖南与段飞趋步而来,霍靖南的神态显得极为忐忑,似乎在等待着单繁阅一同入内。然而,单繁阅只是轻抬手臂,示意他们先行一步,并未多做一言。
客厅中三人静默无言,霍东手指间夹着香烟,烟雾缭绕;李从秀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桌面上的户口本。
霍文提及“那位”之际,他即刻陷入了颓废的状态,沉默不语,头颅低垂,与他人隔绝了所有交流,只是那样抱着自己的头,不知内心在挣扎着什么。
霍靖南走进来,身后跟着段飞,俩人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对视一眼后进去了。
“……妈。”
霍靖南轻轻喊了一声,李从秀反应迟钝看向门口,认清来人是霍靖南后,立马起身过去抱住了他。
“我的小九啊。”
“妈,我没事。”霍靖南安抚着母亲后背,看向小叔霍东,后者点了点头,霍靖南便放心了。
全程他都没敢看霍文,也没敢向他投入视线。
李从秀抱着儿子哭了一场后才拉着霍靖南过去坐下。
她似乎有些不自在,手忙脚乱一会给霍靖南拿水果,一会又问他吃饭没有,饿不饿,想吃什么她马上就去做。
霍靖南握住她冰凉的手,让她坐下。
“妈,我在小叔家里吃了,你坐。”
李从秀坐下了。
霍靖南视线投向旁边的霍文,见父亲抱着头不说话,他也没多说什么。
“妈,本来……我想带他回来见你,但是,下次吧。”
“好好好,妈妈等着。”李从秀擦了擦眼角,把户口本拿起来放在他手里,“小单已经给我说了,那家人很喜欢你,希望你们尽快结婚,户口本拿去用。”
霍靖南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谢谢妈。”
“这是妈妈应该做的。”李从秀握紧了儿子的手,轻声说,“妈妈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嫁妆,委屈了我儿,别怪妈妈。”
“我什么都不要。”霍靖南摇着头,泪水跟着动作掉落下来,“小九什么都不要。”
霍靖南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想过问父母索求什么东西,唯一的愿望就是接受他选择的伴侣,祝福他们。
至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不是真正的父亲,也不清楚父亲和爸爸妈妈三个人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又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下出生了。
有些事,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结果。
母子俩人聊了许多,霍靖南把裴家的情况大概也给她讲了一些,然后和李从秀约定好,定下婚期后,他过来接她到魔都。
李从秀答应了。
单繁阅从门口进来,霍靖南便知道差不多他也该走了。
“妈,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来看你,你在家好好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妈妈知道,去吧孩子,记得给妈妈打个电话。”
霍靖南再次看了眼霍文,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拿起户口本起身离开了。
霍靖南离去时,霍文始终吝啬于给予一言半语的送别,霍靖南坐进车内,便泪水纵横,悲伤地伏在车窗上失声痛哭。霍文的冷漠令他心灰意冷,从此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段飞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默默开车不说话。
而单繁阅则闭目养神,他也尽力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今天都给这位父亲说了,以后能不能缓和关系,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看开了。
不仅如此,他方才与裴仕哲的通话内容令人深思,此事显然并非表面看似的那般简单,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这些已不再是他需要挂念的事务。
接下来都交给裴仕哲了。
回到魔都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裴仕哲和苏觅糖都在机场等着接彼此的爱人。
霍靖南一出站便看见了裴仕哲,随后飞奔过来扑在裴仕哲怀里,久久不说话,只是抱着裴仕哲的手,越收越紧。
单繁阅过来对裴仕哲点了点头,和苏觅糖接了个短暂的吻后先行离开了。
走之前,他对上着裴仕哲询问的目光,轻轻摇头。
其实在霍靖南和父母谈话的时候,单繁阅已经和裴仕哲通过电话了,把霍靖南的身世也告诉了他,只是不确定接下来和养父关系会不会缓和,他们会不会选择面对实情。
见他摇头,裴仕哲便懂了,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随后抱紧了怀里的人。
“Darling,都过去了。”
霍靖南这天哭了很多次,委屈的,开心的,痛苦的,总之……他此刻只想抱着裴仕哲,感受着裴仕哲有力的心跳,躲在为他搭建的港湾里,好好发泄一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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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