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仕哲听不到他的内心怒吼,收拾好电脑后带着他去结账回了酒店。
俩人简单吃了早饭,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整理出庭资料,他们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下周开庭/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裴仕哲发现霍靖南自从发烧好了以后似乎变了一些。
比如不再怼他,虽然他的话依旧很少,但说话不再像块石头坚硬。还会帮他整理资料,需要用的资料都分类做好标签,然后添上备注。
霍靖南的字迹堪称精湛,相较于他个性中的不羁,其字却宛如电脑打印,严谨工整地附着于标签之上,令人真假难辨,几欲信以为真。
纹身的事情裴仕哲没有问,也没有提起过,所以霍靖南以为自己是瞒过去的,他得秘密没人发现。
实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老狐狸看在眼里。
在庭审的这一天,裴仕哲身着洁白的衬衫,外面罩着笔挺的律师袍,颈间系着一条红色的领巾,胸前别着一枚闪亮的律师徽章。他修长的双腿被一条深色的西装裤紧紧包裹,脚下的深色皮鞋经过精心打理,光泽熠熠。
虽然在酒店已经见过了这么庄严肃穆的样子,霍靖南坐在法庭上时,依旧被裴仕哲的气质给迷住了。
他想裴仕哲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他们是一群臭男人,除了蛮力不懂生活浪漫。
当时他反驳裴仕哲,说单繁阅就不一样,裴仕哲却说,世界上只有一个单繁阅,而你们,是大多数。
他讨厌喷香水的男人,总觉得一个男人搞得跟个女人一样,浑身带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男人就该像他们一样,一身汗味才好闻。
然而裴仕哲亦常以香水相伴,却毫无脂粉气,反而肌肉结实,腹部线条分明,恰到好处的健美之态。他那宽阔的肩膀与紧致的腰身,在西装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严谨自持。
即便他体重达到140斤,裴仕哲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其抱起;甚至在床上,他这个体力极好的人也会因疲惫不堪而变成一滩泥。
“小九?”
霍靖南猛地回神,抬头望去,裴仕哲正在站在法庭中央看着自己。
裴仕哲眉头轻轻一皱,继而继续重复了一遍:“请将我方当事人录音呈给法官。”
霍靖南拿着东西立马呈上去,回来后再没敢看一眼裴仕哲。
休息期间,裴仕哲坐回原位,趁着陈权等人出去透气,他小声提醒霍靖南。
“第一次原谅你,再有下次就扣你工资。”
霍靖南:“…………”
又拿扣工资说事,他就那么点工资,扣完了喝西北风啊?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没敢怼裴仕哲,因为刚刚确实是他走神了,这样的失误对裴仕哲来说是大错。
只是他不知道,刚刚这个走神的举动,若是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裴仕哲都会辞退他。
而对他只是说了一句再有一次扣工资。
此案最终如愿以偿取得胜诉,裴仕哲置身于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态度从容,语气和缓而深沉。他以自己的实践明示霍靖南,无论何事,均不可仅凭直觉决断,即便直觉偶得正确,亦需以确凿的证据为支撑。在法律的天平上,证据始终占据着无可替代的重量。
出庭后陈权母子抱头痛哭,裴仕哲和他们简单告了别,然后带着霍靖南回了酒店。
回去后霍靖南还是问出了他的疑问。
“为什么律师是假的,给他的遗书也是假的,这个官司还是赢了?”
裴仕哲脱下律师袍,霍靖南接过来叠整齐后一装在了防尘袋里。
“第一,陈权没说谎,律师确实不见了,也确实没见过。”
霍靖南更糊涂了:“什么意思?”
裴仕哲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因为压根没有律师,他见过所谓的律师,就是他死去的父亲。”
“什么?他父亲?”
霍靖南更好奇了,跟在裴仕哲屁股后面来到沙发上坐下。
“他爸不是死了吗?复活了?”
裴仕哲一顿,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第二,遗书是假的,但那份亲子鉴定里有一份隐藏的文件,是真的。”
“准确来说,被偷走的那份遗书是假的,和亲子鉴定一起给我的那份遗书,是真的。因为隐藏的挺深,所以谁都没有发现。”
霍靖南望着他,那眼神的意思就是在说,为什么你会发现?
裴仕哲笑了:“第三,陈权并不是看起来这样羸弱,因为他知道自己拿不到财产,所以在他父亲死之前就让他母亲去讨要了一份保证书。”
“亲笔写的,落款是他父亲的名字,受益人是陈权。”
霍靖南呆在沙发上,半晌没说话。
也就是说,陈权看似是受害者,其实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他死去的父亲,选择了给他一份保障。
“他没见过他父亲?”
裴仕哲:“开始应该没见过,他父亲也没打算认他。后来知道了,但他瞒着没告诉任何人,所以这也是我刚说的,他见过这个律师,也没见过。”
“……这么爱他母亲,为什么不娶她?”霍靖南突然转移了话题,
裴仕哲摊摊手:“喜欢不一定在一起,爱不定要一起生活。”
“那你呢?”霍靖南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想听什么?”裴仕哲反问他。
霍靖南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继续问他:“除了大嫂,你有过其他喜欢的人吗?”
“想知道我情史啊?”裴仕哲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翘着腿,一手拿着威士忌晃动几下,笑看着他。
霍靖南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挪开了视线:“嗯。”
“好说。”裴仕哲说,“请我吃饭,我讲故事给你听。”
“……好。”
于是霍靖南又请裴仕哲吃了一顿烧烤,这次俩人消费了两百多。
今天工作结束,裴仕哲可以喝酒,所以依旧是他买酒。
裴仕哲对霍靖南没隐瞒自己的感情史,对他来说,过往的一切都已经过去,没什么不能提起的。
当他告诉霍靖南,自己23岁结婚,然后又离婚,随后和范恩琦在一起时,霍靖南嘴里吃的一颗鹌鹑蛋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和前妻的婚姻只有两年时间不到,之后又和范恩琦在一起五年,30岁遇到的苏觅糖,想和他结婚,结果被范恩琦搅黄了。
霍靖南不知道裴仕哲结过婚,甚至还有过一个长达五年的明星男朋友。
范恩琦,这个名字虽然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但他的影视作品、歌声却一直活跃在民众眼里。
他的嗓子有些干,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干了,望着对面的裴仕哲眼中带些固执,似乎在赌气,又或者为什么裴仕哲没有提起他。
一夜情,不配的。
“小朋友,我今年32岁了,我不可能像你们这种小年轻保持着一颗热爱的心去追求爱情,我需要的是结婚过日子的伴侣。”
裴仕哲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如果先前还不确定霍靖南究竟为什么来律师所,那么在那晚送他去医院后,他就确定了。
霍靖南喜欢自己。
他想提醒霍靖南,让他看清楚自己以前走得路是什么样子?
他年龄不再由着他任性,如果喜欢他,却没确定是否要跟自己长久发展的话,那就适可而止,趁着现在还没有开始。
裴仕哲自己心里也清楚,霍靖南是他喜欢的类型,只是他与其他人都不同,他甚至通过这短短的几天相处,就能看出来霍靖南是个倔强的性子。
不确定,就不能随便去招惹。
如果问他后悔那晚碰了霍靖南吗?
裴仕哲会说不后悔。
“那我呢?”良久的沉默后,霍靖南带着些不服气望着他,问他,“我在你这里,算什么呢?”
裴仕哲有过老婆,有过男朋友,还有过差点要结婚的对象。
那他呢?
在裴仕哲心里,霍靖南是什么存在?
“一夜情吗?”
霍靖南突然颓废的说。
裴仕哲把酒瓶里剩下的红酒喝完,然后起身过来扶住喝醉的霍靖南。
“走吧,你喝醉了。”
霍靖南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裴仕哲:“我没醉,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成年了。”
裴仕哲微微一笑:“我知道,如果你还想喝,我陪你,如果不想喝,那就回去休息。”
霍靖南想说我不想喝酒,也不想回去。
回去后我就不能看着你了,再喝下去,今天又要花费很多钱了。
“可以……不回去吗?”
喝醉酒的霍靖南,话比平时多一点,这段时间他皮肤缓和不少,虽然对比裴仕哲他依旧黑的厉害,但裴仕哲仍然可以看出来,他白了一点。
“带你去转转?”裴仕哲问。
“嗯,都行。”
裴仕哲便带着他步行,去了附近的公园散步。
一路上裴仕哲都在充当导游这个职业,给霍靖南讲这个城市的人文地理,给他介绍这里的经济发展方向。
霍靖南不懂这些,但他有认真在听,裴仕哲讲的一切,他都记在心里。
“坐会吧。”
裴仕哲过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他那放松的神情显露无遗。他的长腿不经意地伸展开来,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之上,任何一个捕捉的瞬间,都能成为一幅让人忍不住想要截图欣赏的素雅风景画。
霍靖南背对着他看向面前的人工湖,湖内荷花满处都是,还有股淡淡的荷花香。
裴仕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直在回避这个事情,可能对他来说,自己出现,真的是一件让人很反感的事情。
裴仕哲望着他的挺拔的背影,说:“小九,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霍靖南没有回头,因为他没勇气去面对裴仕哲的冷漠和忽略。
“你来魔都,是为了找我?”裴仕哲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霍靖南的背影僵在了原地,他不可察觉地笑了笑,又说,“还是为了和单繁阅他们一起?”
霍靖南过来坐下,刻意保持了一个中间距离。
喝了酒的他,眼睛是红色的,瞳仁也是红色,很神奇,好像一只黑色兔子一样,无辜又可爱。
“你在意我的想法吗?”
霍靖南伸出手指,想触碰裴仕哲的脸,却在半空中收回了手,搓了搓自己脸。
裴仕哲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抱住他安慰他,而是收回视线望着夜空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