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节过后不久,就是老夫人的寿辰。
一大早,整个何府就开始忙碌起来。
除了何府的,其他旁支的夫人、小辈也都到了,聚集到临福堂,热热闹闹的一屋子,给老夫人贺寿。
何启远备下了一份观音像送给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也分别送了寿礼,其他的夫人、小辈也都一一给老夫人送了寿礼,说了吉祥话。
但相比何承铭用金子做成的帆船,何承佑的唐卡显然让老夫人惊喜不已,当即就让人挂在了小佛堂里。
送完寿礼,何老夫人心情不错道,“不在这儿拘着你们了,后院搭了台子请了戏班子来,也备了各式点心,你们都过去瞧瞧吧!”
小辈们都忙行礼退下了,只留了几个长辈的老爷夫人在,陪着何老夫人说说话,拉拉家常。
而此时,桂姑姑正在将堆满了屋子的寿礼一一归类放好,毕竟待会儿还会有人来,这里必然就放不下了。
正在整理时,桂姑姑突然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本书,不由疑惑出声,“这是什么?”难道也是寿礼?刚才众人见礼时并未见到这个啊。
何老夫人闻声望了去,正打算告辞离去的何启远也看了去。
桂姑姑拿起来翻开,厚厚的一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但她不识字,只得递给了老夫人。
何老夫人接过来打开后,不由睁大了眼睛,“这,这是佛家的《无量寿经》。”
何启远也上前查看,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撰抄的《无量寿经》。”
但随及就有个疑问,这是谁抄写的?
这么厚厚的一本,得下了多少功夫,抄了多久才能抄完?
这上面的字清隽齐整,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但府中小辈的女子就何芷娆,而今日何芷娆的寿礼是自己画的一副花鸟图,若是亲手抄写了这样一本手抄经,完全不必拿出那画蛇添足的画了。
而且这笔迹,也不是何芷娆的。
除了何芷娆外,另外的姑娘就是旁支夫人家的两个孩子,可显然,那两位夫人都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是那两个姑娘的。
何启远心中隐隐已经有个人选了,只是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她不止没长歪,竟然还学了字,写的一手好字。
何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但却没说话,把手抄本收了起来,递给桂姑姑,想了想终究道,“一块放在佛堂吧。”
桂姑姑连忙应了,“是。”
辰时一过,便有外人来府中拜访了。
何启远的父亲曾为开国首辅,如今何启远也官拜右相,何老夫人亦有诰命在身,因此寿辰这天,何府访客络绎不绝,上到宫廷侯爵,下到各地官员,无一不给面子,琳琅满目的寿礼更是数不胜数。
何老夫人坐在厅堂首位,身着一身紫檀色鹤服,满脸都是威严,便是笑着都是让人觉得高高在上。
“老身托大,论年长坐了个首位,若有照顾不周,还请各位王公贵族多多担待。”
众人忙道不敢。
今日不仅左相府的夫人到了,宫中三公主也奉旨前来祝贺,就连孝康帝都亲赐了御酒和菜肴,在正午时送到了府上,一时为何府增光不少。
而此时,何启远在书房正在招待淳王爷穆元谋和大皇子穆玄嵘。
何启远亲自给两位尊贵的客人斟上了茶,“王爷和大皇子光临寒舍,老臣替母亲谢过了。”
“哎,你这又瞎客气,我这回京也没什么事,来你这儿叨扰还担心你嫌我烦。”淳王爷笑道。
大皇子也道,“我也是跟着何老太君的生辰沾沾光,出来放放风,躲躲懒。”
何启远忙笑着拱手。
三人闲话了几句,突然听外面有几人慌慌张张的说着什么。
何启远面露不虞,眼神看了一旁的和松,和松会意转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一看不要紧,连忙进屋,凑在何启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何启远脸色一变,竟是不顾王爷和大皇子在场,匆匆就往外走去了。
淳王和大皇子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得一起跟着往外走去了。
外面已经议论纷纷,毕竟今日来府中的贵客极多,这里出了事情,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都往这边走来。
何启远到的时候,正巧看到小花园中假山后面那书生和衣衫不整的何芷娆,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了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何芷娆一看父亲也来了,当即就慌了,她哭着呜呜咽咽的,想跑走,可周围都是人,围着她和季宗林不停的指指点点,她害怕极了,根本什么都不敢干也不敢说。
大夫人也闻风赶来了,一看这阵仗,嗷的一声就晕过去了。
何芷娆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今日也是偶然才在府中看到季宗林的,她完全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会在假山这里遇到她。
她原本只是和歆与妹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因为歆与妹妹被勒令不要上桌,因此一大早便来见她,拽着她的衣服央着她,想让她在席间帮忙带点好吃的,她推辞不过,而且也不是大事,便应了下来。谁知刚拿着糕点到这里等了没多会儿,竟然就看到了季宗林。
正在惊讶与害羞之际,她突然就觉得浑身发热发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季公子看她状态不对,就忙上前想要帮助她。
然后就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何芷娆回过神来,就见四周围了一群人,对着她和季宗林指指点点。
何启远气得指着季宗林喝问何芷娆,“他是谁!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芷娆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她却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只好战战兢兢地回答,“这、这位是穹山书院的季公子……”
众人一听,都倒抽一口气,看来不是偶然,是认识,然后故意相约在这里的。
何启远一听更是气得上前一巴掌打在了何芷娆脸上,他教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竟然和一个陌生男子在府中私会,还是在皇上为她指婚之后。
如今满京城的人不说全部来了,也得来了一半,若是没人看到,可以私下解决了,如今想私了都没办法了。
季宗林一看到何芷娆被打了,就连忙上前道,“何大人您别打她,要打就打我,都是我的错。”
何芷娆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说不出话,现在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又害怕又无助,听到季宗林的话,竟然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宗林收到何芷娆的目光,更是当场跪下来,“我和何姑娘是真心的,请您成全。”
“你、你、你……!!!”何启远指着季宗林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桂姑姑扶着何老夫人出现了,“今日我府中出了事,宴席就到此为止,扫了各位的兴,老身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改日再宴请大家谢罪。”
众人听了,也只得渐渐离去。
淳王和大皇子也目睹了事情,上前道,“既然府中有事,那本王改日再来拜访老太君。”
大皇子一道拱手退下了。
退出来后,淳王和大皇子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皇上已经给右相府和五皇子指了婚,如今这一出,究竟是意外,还是有心人促成,好不让右相府与五皇子联姻?
二人互相道别散去,心中各有计较。
*
热闹的寿宴如今人都散了,何老夫人坐在临福堂里,何启远坐在下首,下面跪着何芷娆和季宗林。
老夫人捻着手中的珠串闭着眼不置一词,何芷娆呜呜咽咽的哭着。
桂姑姑把门关好了,上前站在何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才开口,“依老爷之见,此事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何启远虽然又急又气,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解决,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传遍了,“淳王和大皇子都知道了,陛下那里瞒不过了。”
何老夫人压抑半晌,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指着何芷娆道,“看看你做的好事,你的教养都去哪了!”
何芷娆何曾见过这般严厉的何老夫人,吓了一跳,又埋头流泪,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季宗林不忍看她这样,尽管也知道自己捅娄子了,但此时只想把责任揽过来道,“这都是我的错,不怪她。”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何启远也一拍桌子怒道。
何芷娆看他为她说话,也被训了,忍不住也为他说话,“父亲,都是女儿的错,不是他的错。”
何启远看她这样子真是要被气笑了,这究竟是怎样教出来这样一个女儿,都这时候了还为这个登徒子说话!
他怎么没错?他若尊重右相府,心中果真重视何芷娆的话,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种丑事?!
这不只是把右相府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而且还丝毫没将何芷娆放在心上!
“你知不知道你已被皇上赐婚?!如今这般,该如何收场!”何老夫人怒道,桂姑姑连忙上前给何老夫人拍背顺气,“陛下若怪罪下来,你的脑袋还能保住?你让我何家的颜面何存!”
何芷娆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跪地求饶,就连季宗林也惊呆了,他并不知道何芷娆已被赐婚的事情,如果知道,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何芷娆流着泪道,“祖母,祖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何老夫人一挥手,“把她给我拉下去,锁进屋里,从今天开始,不准出门。”
何芷娆震惊的看着何老夫人,“祖母,祖母,不要啊祖母,我不要……”
季宗林也慌忙的想要说点什么,但他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丫鬟把何芷娆给拉下去了。
他连忙道,“请老太君手下留情,一切都是晚辈的错!”
“你的错?当然是你的错!”何老夫人怒极,“如果我何府出什么状况,你,包括你的家族,都别想讨得了好!”
季宗林吓得连磕了几个头,“老太君饶命,老太君饶命,是我昏了头了!”
却在磕头的时候,从袖口里掉出一张纸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