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贵妃娘娘点名请到宫里来观礼的均是三品以上的朝中重臣,在座的夫人大多也是有品阶在身的,如今就这般被侍卫挡在门口,场面实在是难堪。
夫君常年浸润官场,身为妻子的她们自然也知道,一个侍卫,饶是给他十个胆子也断是做不出这般忤逆的事来的。
思及深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贵妃由着宫侍扶着款款而来,笑意盈盈道:“本宫这儿有陛下刚赏的贡茶,还请各位落座一同品鉴。”
大门敞开着却只能看着出不去,官眷们心有惴惴不敢表露半分,只得重新落座,手里握着香茗是半分滋味也尝不出来。
她们都在猜想着贵妃今日葫芦里买的到底是什么药。
云疏月此时也晕乎乎的。
天还没亮时她就被拉扯出暖乎乎的被窝,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弄了良久,天才刚刚破晓。
而此时,云疏月盖着红盖头多时,早已不知今夕何夕了,她只知道自己饿得发晕,吃过宫侍递来的一块糕点之后更是乏力,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贵妃还真是谨慎,为了不让她生出事端,竟然给她下药。
云疏月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此时是否已经在恒王府的喜房里,她浑身无力,怕是衰老如恒王来了她也抵抗不了。
但有一件事云疏月很肯定,那就是她此刻身边没人。
她不仅听不见说话声,脚步声,甚至听不见除她之外的呼吸声。
人都去哪儿了?
此时此刻,让云疏月安稳地坐在原地等待是不可能的,她在确认周围没人之后立马把头上碍事的盖头扔掉,只是眼前的场景却与想象中的不同。
她以为恒王娶亲纵然只是贵妃的谋划,好歹表面功夫要做足吧,可这个房间分明连红绸喜烛都没有,只有一个飘着袅袅青烟的香炉。
不管这里有没有布置,云疏月都认为此地不宜久留。只是她刚从床边站起来,忽然踉跄一下摔倒在地。
“怎么回事?我的头怎么这么晕?”
话刚说完,云疏月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不仅头越来越重,就连胸口处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尽管云疏月告诫自己不能晕过去,她想要出去,去找舅舅和哥哥,她还想要去找他,那个近日来在梦里出现愈加频繁的身影,沈酌。
云疏月知道今日必有一场恶战,她想要去告诉他们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当中,切勿乱来。
她在皇城中处处掣肘没有办法离开,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始终装作顺从的样子,云疏月知道,只有当迎亲队伍到达恒王府的时候,她才有一丝机会离开。
可如今,她却睁不开眼。
只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又渐渐变得模糊,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云疏月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香炉里的迷药该起作用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疏月渐渐转醒,原本空荡荡的肚子此刻倒是不觉得饿,也不知是不是饿过头了。
眼前漆黑一片,她并没有闭上眼,挥手时也能看到隐约的影子,可见也没瞎,那便只能是环境黑。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身下是床,不知是不是那迷药还未散去药性,云疏月觉得整个人不仅晕沉沉的,还有些摇摇晃晃,就像是在船上。
船上?
眼睛看不清的时候,听力就会尤为敏锐,云疏月静默一会儿果然听到了水浪的声音。
她就是在船上!
她或许知道在她晕倒之际是谁在门口说话了,云疏月想着又昏睡过去。
借着迷药的劲,云疏月一连昏睡了七天,期间清醒的时间加起来不足半个时辰,多数时候都是浑身无力,只能睁开眼睛,将喂进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而已。
七日后,许是船只已经走远,料得云疏月就算是醒来也无法独自回到京州城,掺了迷药的香炉终于撤走。
“我要见白斜水。”
云疏月声音微弱,连看都不看床边的于敏茵一眼。
不用想都知道,这女人也是白斜水的同谋。
“月儿,起来吃点饭吧,等下饭菜凉了对肠胃不好。”
“好不容易现做出的熟食呢,起来尝尝吧。”
“月儿,你舅舅也是为你好,虽然用的法子不够妥帖,可那是情势所迫,你可千万别埋怨他。”
“我要见白斜水。”
无论于敏茵怎么说破了嘴云疏月都只有这一句话回给她,无奈之下,于敏茵只好出门去寻白斜水。
刚走出房门,于敏茵就看见白斜水躲在对面柱子后藏头藏尾的。
“怎么样?”
待得于敏茵走进,白斜水看到满满当当的鱼片粥就明白了。
白斜水接过托盘,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这丫头,不吃东西怎么行呢。”
“月儿想要见你。”
“她,她还说什么了?”
看到白斜水这副不争气的模样,于敏茵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是舅舅,是长辈,纵然是方法强硬了些,可终究是为了月儿好,你竟这般不敢面对。谁家舅舅像你这样怕外甥女啊?”
白斜水被接连戳了好几下额头,见到泛了红,于敏茵才收了手。
“不气不气啊,我去,我去就是了。”
白斜水最见不得于敏茵哭,这女人一哭起来他的心脏就揪着难受。
他端稳托盘准备直面云疏月的盘问,这时于敏茵又说道:“月儿被困皇城多日,定是受了不少惊吓,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好好说千万别呛声。”
“我知晓。”白斜水刚说完,眼色一转,“方才是谁说我怕外甥女没出息来着?”
于敏茵被戳破,羞恼地将白斜水一把推到门边,自己快步溜了。
白斜水兀自在门口站了许久,终还是推开门,轻手轻脚进了屋。
“月儿。”这一声喊得有些讨好。
不过床上的人并没有反应,白斜水只得走近些又唤了声:“月儿。”
床上之人还是没有反应。
这般沉默倒是让白斜水心里更加难受了。
“舅舅知道你不愿意这般逃离,也知道你从来就不是个畏苦惧难的人。只是月儿,这件事面对的不是贝壳村的渔民,也不是邶州城的王家,而是手握皇权的天潢贵胄。”
“咱们只是小老百姓,你是舅舅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深陷漩涡,这件事是我早就与邢公子和沈公子商讨好的,就算你如今打我骂我,我也不后悔将你换出来带走。”
白斜水越说越大声,最后情难自禁,捏着衣袖擦了两把涕泪。
“舅舅,他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