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妃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不明白,怎么就到了绝地了呢?
萧慎站在四皇子妃的身前:“自醒枇萝这种东西,我闻所未闻,焉知不是另有效用,一碗药算得上是什么证据。”
卫岚玉笑了。
太医也弯了弯眼睛,解释说:“自醒枇萝,除能作为虽迷草的解药外,便是一株重火损肝脏的断肠毒药。”
自醒枇萝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常年受烈日灼心,药性刚烈。
寻常人服用毒药干什么呢?
萧慎哑然看向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死咬下唇,眸子转动。
皇帝:“四皇子妃,你还有何解释。”
顺贵妃也顺势变脸,谴责说:“是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呢?”
之前没有证据一切都还能掰扯,如今证据确凿,她可就得撇清关系,免得引火烧身了。
“母妃!”四皇子妃难以置信的看着顺贵妃。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仪献公主,可这些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将她舍弃。
她是他们的传承血脉的母亲啊!
顺贵妃翻脸无情:“别叫本宫,你还是解释解释那自醒枇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你若当真是有害人之心,你便是本宫儿媳,是本宫孙儿的生母,本宫也万万不会轻饶了你。”
儿女在被提及,此时已经不是四皇子妃用血脉为自己撑腰,而是成了她的掣肘。
她有一双儿女,可是孩子有没有母亲并不重要,反而她的父亲也不可能舍弃身为皇族的外孙。
唯一被舍弃的,唯有她。
四皇子妃闭上了眼睛,这会儿哪里还顾的上为兄长报仇,她能自己摘干净,都算胜局。
可她还是不相信,怎么会这么巧,若是文昭仪不曾插手,此刻她的计划早已成功。
文昭仪!
她又是谁的人呢?
难道纪瑞灵早就知道了她的计划。
不,不可能!
四皇子妃看了文昭仪一眼,收回目光战战兢兢的爬了几步,望着仪驾之上的皇帝:“陛下,儿臣冤枉,儿臣从来不知何为自醒枇萝,更不知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房中啊,儿臣与纪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用迷药害她呢,儿臣没有理由啊。”
纪瑞灵幽幽开口:“四皇子妃,那我和骆统领同样无冤无仇,你为何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他呢?”
四皇子妃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松口:“是…是我一时情急。”
“陛下是儿臣过于悲伤,误会了纪小姐。”
皇帝垂眸看着四皇子妃,没有说话。
“四皇子妃真是会审时度势,自己没有证据便一口一个笃定,如今这罪证是从你寝宫里搜出来的,你却说不知。”萧衡说:“怎么,这东西是长了腿,自己跑进你宫里的吗?”
真把旁人当傻子呢?
四皇子妃摇头:“定然是有人陷害我啊。”
文昭仪在一旁说:“在芷邀宫中,有谁害得了皇子妃啊。”
“我…”四皇子妃辨无可辨,突然哭了起来,哭声断断续续地穿过黑夜,传进了宫墙。
宫墙内,四皇子妃的贴身婢女手指紧扣在掌心,她犹豫了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拔下一根珠钗缩进袖子里后咬牙起身就跑。
太监闻声看过去:“大胆,抓住她!”
两个太监上前,几步便抓住了逃窜的奴婢。
“啊,别抓我,别抓我,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没做做。”
贴身婢女压住了两只胳膊,由太监架着带去门口。
太监:“陛下,这婢女要跑!”
萧慎,贵妃看见了来人,异口同声:“翠鸣!”
翠鸣仰头:“冤枉啊,一切都是皇子妃的主意,和奴婢没有干系啊。”
皇子妃哭声戛然,难以置信的看着鸣翠:“鸣翠你…”
翠鸣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子妃,浅浅勾了勾唇后,立刻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四皇子妃:“是她,一切都是她的主意,陛下,她是凶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个贱人是凶手,是她,不是我。”
贱人?
众人面色各异。
这丫鬟和四皇子妃有私怨?
“翠鸣,你说什么?”皇子妃没想到自己贴身之人会出来指证她。
翠鸣当场空啐了皇子妃一口:“呸,你个恶毒的女人不配叫我的名字,你用迷药陷害纪小姐,你当真恶毒。”
四皇子妃:“我何时做过这些,你是我的陪嫁丫头,为何出口便污蔑我?”
“陪嫁丫头!”翠鸣抬眸,痴迷的看着萧慎,眼角含泪地控诉:“我才不想当人人轻贱的丫头。”
四皇子妃嘴唇颤了颤:“我待你不薄…”
翠鸣笑了,笑着笑着突然激动起来:“对,我就是要陷害你,我也喜欢四皇子,我也想当被人伺候的主子而不是奴才,你待我不薄为何不成全我。”
萧慎:“……”
“若你不是皇子妃,我才能走出头之地!哈…你个蠢货,什么枇萝,什么迷药啊,都是我,那些东西都是我放在那里的,就是为了让你无法翻身…”翠鸣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她顿住,害怕地看了看周围的目光后,哐当跪在皇帝面前,止不住的磕头:
“陛下,奴婢有罪,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一时妒起,昏了头了,陛下饶命,四皇子饶命啊…”
奴婢额头被磕的一片红,众人冷眼看着她的动作。
纪瑞灵:“你说那迷药是你放的,却连名字都记不清楚。”
这样的替人顶罪的招数,她见过多回了。
翠鸣磕头的动作顿住,猛然抬头看着纪瑞灵,目光狰狞地像是看见了仇敌:“哈哈,是啊,纪小姐这般金尊玉贵,让人看着就讨厌的人,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的难处,我错了,我就不该下迷药,而应该下毒药,毒死你。”
若是早些弄死纪瑞灵,她就不会有今日翻身之日,若是早些弄死纪瑞灵,她家少爷不会死,小姐也不会被逼至绝境。
都怪她!
灯火晃动,人影重重,翠鸣怨恨的双眸盯着纪瑞灵,突然,她抬起手握着珠花朝纪瑞灵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
“拦住她!”
翠鸣的突然刺杀,众人猝不及防,卫岚玉上前想要抓住翠鸣,指尖却与她擦肩而过。
“纪瑞灵!”随着失手,卫岚玉惊地心都快要跳出来。
见此的皇帝发出一声短笑。
而另一边,太子一把抓住纪瑞灵往后一扯,抬腿揣向翠鸣的腹部。
翠鸣被踹地向后倒去,却依旧死死地抓住手中的珠钗,很快,她就被太监们按在了地上,刀剑压在婢女的脖子上。
冰冷彻骨。
“纪瑞灵!你个贱人,你个该死的贱人!你该死!啊…”翠鸣脸靠着地,握着珠钗的手被太监狠狠踩住,一根一根的掰开手指取出珠钗。
珠钗染血,染的是翠鸣的掌心血。
四皇子妃被吓的愣在原地,樱唇失血。
纪瑞灵从太子身后走出,不善地看着翠鸣,逼问:“我也与你无冤无仇,你对我倒是苦大仇深,真有意思。”
“你这贱人不要在这里装什么无辜,你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少爷为何会死,是如何死的,和纪瑞灵脱不了干系。
她给自己倒是摘的干净。
可惜,没能杀死纪瑞灵替小姐报仇!
纪瑞灵抬眸,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若你说出幕后真凶,还能活命。”
“活命哈哈哈…”翠鸣笑声被腹部的痛楚打断,她咳了声,视死如归只余不甘和怨恨,她抬起头:“是我,是我陷害四皇子妃杀你。”
说罢,翠鸣脑袋一沉,撞在了脖颈上的刀上。
“啊!”
纪瑞灵目光闪了闪,只能听到四起的惊叫。
红殷殷的鲜血从翠鸣的头下流了出来。
在众人惊慌之时,婢女憋着最后一口气看向四皇子妃:
小姐,奴婢最后一次帮你了。
四皇子妃眉头颤抖,一行清泪潸然而下,呜咽堵在喉间,逐渐酸涩。
她无声唤。
翠鸣!
那是自小陪伴她长的的丫头。
翠鸣笑着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小姐安全了。
卫岚玉站在众人中央,看着一条生命逝去,明明她不是真凶。
他抬头看去,人人面色皆冷漠。
太监蹲下身探了探翠鸣的鼻息:“陛下,此人已气绝。”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真凶已然浮诛,今夜便散了吧,对了,骆统领之死,继续交由朱羽卫。”
“纪国公,四皇子,朕此翻安排,你们如何看。”
纪国公:“陛下说的是,既然真凶浮法,老臣自然没有意见。”
四皇子:“儿臣,也没有意见。”
“你是没有意见?”皇帝意味不明地说完喉,又道:“既然是灵小姐受了委屈,那朕在下一道旨替芷邀宫为纪小姐压惊。”
纪瑞灵和纪国公同时跪下:“臣/臣女,领旨。”
皇帝看了看天空,疏星暗淡,月影无踪:“封纪国公府嫡长女纪氏瑞灵为郡主,赐号昭明。”
“父皇!”
不仅四皇子,就连纪瑞灵和纪国公都惊诧不已。
顺贵妃和四皇子妃差点儿晕过去。
她们忙活半天,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果纪瑞灵成了郡主!
纪瑞灵惊讶片刻后,稳稳叩首:“昭明多谢陛下洪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是鲜血,后方是荣耀。
卫岚玉就这样看着,他不是怜悯翠鸣,而是在看这淡薄的皇权,看这千千万万的草芥。
因为他也是其中一员。
他的父母,家族,也同样是草芥。
皇权之下,草芥之命不过是须臾之间便可灰飞烟灭。
卫岚玉不由问自己,他要带着全族的性命赴一场本无关的风花雪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