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光直直打下来,我看着理发师为我披上理发围裙,镜子中的我惨白着一张脸,只有唇色被咬出一点红。
一旁顾舒怡正给理发师看她手机上的图片,说着要求。
“刘海不要太薄,也别太厚,到眉毛上边一点点。哝,像图上这样差不多。”
朝阳正在剪头发,听到顾舒怡说的,斜着眼想要瞥,看不到,最后叫嚷着:“顾舒怡,给我看看你要给温笙晖换什么发型。”
“剪完你不就知道了?”顾舒怡卖了个关子,将手机递给我看。
类似于空气刘海的造型,照片里的女生甜美清秀,五官出挑,自然能很好的驾驭这个发型,可我……能行吗?
我深表怀疑,但也不想扫了朝阳和顾舒怡的兴。
在听朝阳的话决定剪头发后,他立马一个电话联系了顾舒怡,对方一个小时后就到了朝阳家门口,并留下吃饭。
吃过饭,我们三个人就下了楼。
小区比较老,但出了小区的右侧街道上,整整齐齐的一排,亮着起码三家理发店的三色灯柱。
我之前的刘海长了都是自己在家剪,朝阳每次都是随便找一家店进去剪,也多亏了他那张脸,怎么剪都不至于丑,只有好看一点和非常好看的区别。
我们两个对周围理发店都不了解,可顾舒怡说女孩子换发型,是非常考验技术的事,可不能随随便便找个理发店就托付了,就像女孩子不能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那样很可能遇到渣男,我也很可能遇到不负责任的理发师。
我和朝阳一脸受教,用力点头。
但顾舒怡也没有在这里剪过头发,对这边理发师的水准保持怀疑态度。
于是乎,我们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这条街上来回走,在经过那几家理发店时就朝里张望,根据顾舒怡的分析,得看店里人多不多,走出来的顾客表情如何,理发师的态度如何。
我们挑挑拣拣,探头探脑半天,朝阳认为路口第一家好,顾舒怡认为第三家不错,两人各执己见,最后转来问我的意思,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硬着头皮走进了第二家。
剪得丑就丑了吧,反正我本来的刘海也不出彩。
“温笙晖,你别怕,要是剪得不好,我们撺掇朝阳剃光头。”顾舒怡收回手机,朝我一挤眼睛,说着馊主意。
“喂喂喂,打我的坏主意还那么大声?”朝阳通过镜子看过来,语气不明却眼含笑意,“要是真剪丑了,我剃寸头。”
“你来真的啊?”顾舒怡语气惊讶,回过头看了朝阳一眼。
“君子一言九鼎。”朝阳一挑眉。
本来我并没有太多的紧张,但经他们两人的插科打诨,我的发型俨然已经升级为朝阳的发型问题,我的一颗心直接坐上了跳楼机,我看着理发师用梳子尖端将我前面的头发拨过来,忍不住闭上眼祈祷。
祈祷师傅手下留情,他一剪令下,关乎的是两颗头的命运。
剪刀的咔嚓声不绝于耳,白色理发围裙上都是我头发的分尸,还有几根贴到脸上,有点惋惜有点痒。
“好了,看看吧。”理发师将我的围裙撤掉,我抬眸看向面前的镜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第一反应绝对是陌生,如果不是掐了下手指还有痛感,我甚至都要以为镜子里是幻象。
随之而来深深的不熟悉感,鼻子眼睛嘴巴都是我的,可我看着那张脸,总是觉得奇怪。
“温笙晖!”顾舒怡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她的手放在我肩膀上,眼睛一亮,说,“这刘海也太适合你了!”
“是啊,温笙晖,幸好你驾驭住了这个发型,不然我就要当板寸了。”朝阳也凑上来,笑嘻嘻地开玩笑。
“小姑娘,不是我说,你以前那刘海哪儿剪得啊,下次可别去,养长了我都能想象出来,啧。”理发师也抽空吐槽了一句。
我盯着镜子里的我,刘海薄薄地勾勒出好看的弧度,清晰地露出我的眉眼。瞳孔很黑,黑得能滴出水来,在刺白的灯光下,显得大而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被照顾得太好,我的脸圆了一点,下巴的线条柔和了些许,皮肤依然白,但微微透出红润。
我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空气刘海取代曾经厚重的头盔,我仿佛也变得轻盈利落,比起之前的沉闷,现在镜子里的我更加秀气。
朝阳和顾舒怡很高兴,拉着我拍了好多张照片。
天寒地冻,街道上人很少,雪花纷纷扬扬落下,静听有扑簌声。
我们在街上放声笑闹,寂静的夜晚在笑声中沸腾,偶尔有车子疾驰而过,轮胎轧上雪水,哗啦作响。
边玩边走,到小区门口时,顾舒怡家人已经停着车在门口等,她小跑过去,拉开门钻进去,又放下窗和我们挥手。
我和朝阳站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因为只带了一把伞,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他身上的丁香味很浓,顺着空气蔓延到我这儿,我抬头看一眼他,发现他正盯着一个角落愣神。
我这时才发现伞是往我这儿倾斜的,朝阳另一侧的肩膀上已经落满了雪,羽绒服的表面甚至能看到水渍。
我握上伞柄,将伞扶正,朝阳这才回过神。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我问。
朝阳给我指了指,说:“那个角落有只小猫,这么冷的天它好像没有地方避寒。”
我顺着他食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蜷缩在草丛里,在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
“我们现在去给她做个窝。”朝阳说干就干,拉着我就往家里冲。
到家后,他和他爸妈说了这件事,朝阳爸爸找来了一些工具,朝阳妈妈拿了废弃的布料垫着,又翻出不要的棉袄给小猫当窝。
“我们拿下去吧。”朝阳从厨房拿了几根火腿肠交给我,由他抱着箱子。
我点点头,在走出门时忽然想到什么,让朝阳先下去,我先回家一趟。
待朝阳走后,我打开家门,屋子里的摆设如旧,空气中弥漫着寒冷,不像朝阳家开着暖气般暖和,我打了个哆嗦,跑到房间衣柜里拿出一条羊绒围巾。
我后面想起来,这条围巾是温氏夫妇在领养我时送我的,温先生很坦诚地和我说是他买错了温夫人想要的款,所以送给了我,阴差阳错成了欢迎我的礼物。
我并不在意这个阴差阳错,对我来说,他们是我避雨的屋檐,他们愿意给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可我木讷冷情,只能在成绩上给予他们想要的体面,终究还是成了他们眼中的养不熟。
围巾也没有戴过一次。
我摸着这条羊绒围巾,款式大气,面料暖和,转身走出家,从楼梯上一路小跑下去,找到刚刚小猫在的位置。
朝阳正蹲在那儿头上戴了顶帽子,没带伞,雪因此落在帽子上,配上他白色的羽绒服,他好像就地化成一个雪人。
小猫已经被抱进塑料箱里,顶上被固定了三块板,像一个小房子,窝进朝阳妈妈收拾好的床上,正小口小口吃着火腿肠,发出喵呜的声响。
朝阳听到我来了,没抬头,用手轻轻安抚着小猫,问我:“你刚刚去干嘛了?”
我将手里的围巾塞进去,披到小猫身上,直到把它裹住,小猫没有躲开,反而用头在我掌心亲昵地蹭了蹭。
“给小猫拿了条围巾当被子。”我语气轻快,目光柔和地看着这只瘦小毛发湿凉的小猫,“希望他这个冬天可以暖和一点。”
小猫啊小猫,许愿你有屋避风雪,许愿你有地眠好梦。
许愿你新生。
朝阳转过头看我,他的目光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深浓如墨,却又像雪花一样透亮晶莹。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他。
朝阳摇摇头,没再说话。
我用另一只手帮他抹掉帽子和肩头的雪:“雪越下越大了,我们把小猫放到楼梯下就回去吧。”
“好。”朝阳抱起塑料箱往回走,我走在他身边。
地面已经堆积一层白白的雪,一脚下去嘎吱嘎吱,蜿蜒出四排脚印,又很快被更大的雪掩盖。
“温笙晖,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收养这只小猫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爸猫毛过敏。”
“哦,这样啊。”
“但其实并不严重,打扫得勤快些也没什么大问题。”
“那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并没有那么喜欢小动物,收留小猫对他们来说,可以带来善良的体面,但负担感更重。”
我沉默下来,只有朝阳的声音在雪地里愈发清晰。
“不过他们从来不会阻止我照顾流浪猫,给它们搭窝。”走到我们那栋楼下,朝阳跺了跺脚,声控灯随之亮起,箱子里的猫咪往围巾里钻了钻。
朝阳把小猫放到楼梯背面的一个角落,声音像雪浸过般干净透彻:
“因为小猫没错,小猫是无辜的。”
楼栋寂静沉睡,只有少年的声音荡气回肠。
是了,前段时间,我刚和朝阳说了我和温氏夫妇的故事。
写到最后一点的时候突然地震了……地面晃动晃动,我也吓了一跳,看似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其实腿已经软了。很少经历地震,以前看到新闻,哀痛敬畏,但自从写过《留白》后,对地震的恐惧和敬畏又加重很多,尤其在这样的一个深夜,只有我一个人,害怕更是直线上升。听说是台湾六级地震,希望大家平安,本章评论红包,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一切顺利。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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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