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叶一一 第12章 选秀

“陛下，恕微臣不懂，还请您直言相告。”叶嘉明惶恐，经过几月的相处，他发现胡不为还算是个清明的君王，但他今日说的这番话，确实让叶嘉明有些摸不着头脑。

“朕听闻叶一一年幼时，家人皆亡，是爱卿大义，收养胞弟之女，代为管理其家产。”

叶嘉明这下明白了，什么夸奖，都是铺垫，重点在家产上面，陛下这是点明了要他退还叶一一家产呢。

叶嘉明也不跟他绕圈子了，索性把话挑明：“臣明了，感谢陛下提点，待臣清点一番，定将兄长先前家产拱手返还。”

当年，叶嘉明以代为保管的名义，夺走叶一一所继承的家产，甚至连一处宅邸都没留给她，叶一一知道斗不过他，也顺其自然，索性就在官置的尚书府安家。

面不改色，但是心惊肉跳，胞弟生前宅屋铺面诸多，都给那丫头，着实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胡不为继续提点他：“而今叶一一年纪早已过及笄，及笄礼却迟迟未办，我看此时也应该提上日程，免得旁人说你苛待族亲，爱卿说是吧？”

叶嘉明额头冷汗直冒，别说及笄礼了，这叶一一如今连族谱都没上，谁能想胞弟往日里一个不成气候的庶女，如今能混得这般风生水起。

“好，好，好，微臣这就去操持。”叶嘉明面冒冷汗，立即答应道。

他不得不从，毕竟胡不为处理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利益羁绊，是很纯粹的君臣关系。

大煜人杰地灵，少了他一个臣子，自然会有大把的俊杰蜂拥而至。

这个冬天并不漫长，当尚书府庭院里的那株桃花一点点地染上颜色，叶一一知道，这是春天来了。

这些日子里，叶一一带领着大家，做好了战乱州的户籍整理工作，督促工部按年前的计划新修了水利，收纳了一百多州市的赋税，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有天她从城外归府的时候，看到选秀的轿车入宫，她才恍惚时间竟然过得这般快。

“这便是锦东城啊，好热闹啊。”车内有女子掀开帘子，才十六七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的一张巴掌小脸，十分惹人喜爱。

叶一一没忍住，多瞧了两眼。

望见有人深究的打量目光，那女子终究是没按耐住好奇心，探出窗子去问她：“姐姐，你也是进宫选秀的吗？”

见她误会，叶一一连连摆手：“不不，我只是出城办事，现下归来罢了。”

那女子巧笑嫣然，随即拿出吃食来与叶一一分享：“姐姐，快尝尝我家乡的特产梅子糖。”

秦祈龙见状，立马心生警备，这陌生女子突然给一一投喂，不会是想借机投毒吧？

叶一一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就被秦祈龙一把夺过：“姑娘，我先替你尝尝。”

他说完，便抓起那女子手中的吃食大口尝起来。

澄黄的梅肉入口，酸味弥漫开来，吃到后来竟然是满嘴的甜，味道有些奇特。

见状，那女子也不恼，反而是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样？酸酸甜甜的，是不是很好吃？”

“的确，”秦祈龙尝过，立马把剩下的递给叶一一：“确认无毒，姑娘可以吃。”

“我叫李澜儿，幸会。”李澜儿并不生分，主动自报家门。

“在下秦沐雪。”叶一一不想平添事端，报了个假名字，往后她们还要相见，免得被旁人落了徇私的口实。

几人寒暄了几句，这才分道扬镳。

没几日，选妃的秀女们便开始陆续入宫，此次选秀有三位评官，除去胡不为和叶一一，礼部尚书也在。

选秀规则很简单，出场的秀女就“茶”“画”“舞”“乐”四个方面任意发挥，三位评官就她们的表现进行票选，只要有任何两人投中，便可入选，入住后宫。

无论是煮茶还是煎茶，平平无奇的茶叶在那些秀女手中，就好像注入了魔力一般，顷刻间，便已茶香满庭，几人品斟之余，连声啧啧。

庭院中立着一方白巾帕，绘画者各凭想象，肆意挥毫，笔墨丹青间，巾帕上的花鸟鱼虫像有了生命，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画中跃出。

她们的舞也各有特色，有的是江南小家碧玉的温婉，有的是大漠孤烟的苍茫，也有异族独特和诡秘，姑娘们身姿妙曼，举手投足间洋溢着满满的生命力。

最绝的是乐，她们的乐器各异，曲调千差万别，有的势如破竹般壮观，有的如小桥流水般款款深情，有的如珠玉般温润，一音一曲如同仙乐，使人耳目清明。

秀女们就试题临场发挥，各展风姿，叶一一从未见过如此盛景，暗自感叹，不愧是各地的翘楚，竟都如此优秀。她一时难以抉择，恨不得给每个人都投票。

见她难分高下，胡不为冷脸，没给大多数美人投票，礼部尚书见胡不为不给票，也按下手中的那票，静观其变。

第二日，叶一一不出意外地遇见李澜儿，李澜儿见到她，面上虽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她便恢复了神色，仿佛陌生人那般，朝座上几人行礼。

她跳了一支张扬狂肆胡舞，动作大开大合，满身的琅配随着她的律动叮铃作响，别有一番韵味。

看得人心潮澎湃，叶一一毫不犹豫地给她投了票，胡不为觉得这个姑娘舞跳得尚可，也懒洋洋地给她投了票，礼部尚书紧跟其后。

最终，李澜儿以三票入选。

当日选秀结束，叶一一回到尚书府，想到李澜儿的事情，又开始怀疑自己，拉着尚书府众人复盘：“你们说，我选了她，于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要是未来她在宫里过得不开心，会怨我的吧。”

秦祈龙无奈笑笑：“姑娘选的又何止她一人，那些姑娘您十有**都选了。可决定权在陛下手中，他一选，礼部不敢不选，他不选，礼部也不敢选，如此看来，最终入选与否，与姑娘干系并不大呢。”

叶一一细想，也是，也许胡不为就是让她去凑个数的，毕竟，他和礼部尚书若是一正一反，就是平票，无法分出高下。

经过三日筛选，入宫的秀女一百余人，最终入选十一人。

皇家选秀，兹事体大，首先是稳固朝臣收拢人心，更重要的是为皇家开枝散叶。胡不为先前无妃无后，后宫女子争宠斗艳还有折损，十一人确实有点少。

这不是叶一一想要的，她不是想要胡不为当个沉迷酒色的国君，而是想要这后宫再热闹些，这样胡不为便能少盯着她一些，她也能更自由。

叶一一立马向胡不为建议：“陛下，十一人是不是有些少了？要不咱们在落选的秀女们中再筛选一轮？”

“人多聒噪。”胡不为看着定下来的名单，脑子糊得跟团浆糊似的，这十一人是何模样身世，展示了何才华，他根本对不上号。

大煜还有诸多事物需要操心，他本就无心选妃，奈何文臣武将日日上朝念得他头疼，他不得已才答应。

礼部根据入选女子的家世封了妃嫔，并给各个妃嫔安排了住处，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人群散去，胡不为和叶一一独处，见她满脸郁闷，他语重心长告诉叶一一：“这十一人能够入选，皆因为你，在她们心中，便会敬你几分，紧跟着，他们的家族势力也会让你几步，如此，你在这朝堂，便多了些盟友。”

“那要是其他人怪我没有让他们入选呢？”叶一一不懂其中深意，反问他。

叶一一没给其中寥寥几人投票。

“那只能怪她们才艺不精，女子自然是最懂女子的，若她们连一名女子的眼都入不了，只能说她们平日里疏于练习。再说了，你堂堂三品大官，能怕她们不成？就算再不济，也有朕给你撑腰。”

胡不为一番话，说得她茅塞顿开，她明白了，自己在这次选秀中的作用微乎其微，无论是落选的女子，还是后宫的娘娘们，日后如何，都要看各位她们自身的造化。

回家途中，香柔急冲冲地赶来，和叶一一与秦祈龙撞了个正着，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姑娘，有故人来访。”

什么故人？叶一一听了，心里一惊，前些日子的账都还清了，平日里除去公务，她也不曾去其他官员那里走动，哪里有什么朋友可言。

叶一一细问，香柔站定，喘匀气：“姑娘，那人我们不曾见过，问他是何人他也不应答，直说有急事，要请姑娘早点回家，当面细说。”

匆匆回到家，叶一一怀疑自己眼花，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这人……是太傅！

他不是三年前病逝了吗？

那人身着青灰色的长衫坐在屋内，他的侧影削瘦，身形笔直，发须夹杂着微微的灰白，仿若寒雪中傲立的松柏。

“夫子？”叶一一几乎是哽咽着，脱口而出。

那老者闻声，回头望向她，他的眼睛不像当年那般明亮，而是含着几分苍凉，像是山顶终年不化的雪。

“小十一，我回来啦。”

小十一，除了太傅没有人会这样唤她。叶一一更加确认，她如今所遭遇的一切，不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