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宋夏宜对陆屿桥的要求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少。如今依然在坚持的,除了不在家时要他拍山山的视频,便是要他戴婚戒了。
前者陆屿桥在配合,后者,他常常做不到。
宋夏宜说:“不是婚戒吗?婚戒不得两个人都戴上吗?”
陆屿桥答得简练,他说:“不习惯。”
听人说,培养一个习惯只需要21天。新婚的第一年,宋夏宜花了不知道多少个21天,也没能让陆屿桥养成戴婚戒的习惯,不过是最简单的铂金素圈,他却总说不习惯戴不了、不舒服戴不了。宋夏宜无法去细究真正叫他不习惯不舒服的东西,耐心地一遍遍做着提醒。
她没有妥协过,可大概因为她在其他事情上最终都作了妥协,所以陆屿桥没有为这件事和她产生过哪怕一次的争执,只是婚戒仍是常常不戴的。就像今天一样,某天晚上临睡前他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后,便彻底将它遗忘在了床头柜上。
他扫了一眼自己空荡的左手,又去看那枚被套在指上的钻戒,回答她:“落在家里了。”
宋夏宜短暂地想过要不就算了,但立马否决掉这个想法,好言商量:“回去就戴上,行吗?”
闻言陆屿桥稍微皱了下眉,但也没有说不行。
他的沉默丝毫没有让宋夏宜变糟的心情转好,她忽然觉得如果他不来接自己也挺好的,这么想着,便失了要和他聊天的**,那些见面之前想着一定要分享的剧组日常被全部吞回了肚子里,这会她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本来日常就全是些可说可不说的琐事,再来那些当时迫切想要让他知道的,也早已经在微信里面都说过了。
就算当面再讲一次又如何呢,他也不可能给出她想要的回应,总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何必还要再演,宋夏宜越想,越觉得心情阴阴的更糟。
车内异常的安静,宋夏宜不说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安静的。
而对宋夏宜来说,安静是折磨人的,一点累积上一点,让她不安。
就在陆屿桥发觉宋夏宜似乎变得消沉不开心的时候,她已经主动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胳膊,声音轻柔地说:“我给青青准备的毕业礼物到了,晚上你帮我送给她。”
“嗯。”
“就说是我俩一起准备的,”宋夏宜去牵他的手,说,“要不她不一定肯要。”
“好。”
“晚上吃饭熙文尔希他们来吗?施煦呢?温迎又买包了,说让施煦带给我。”
“都来,”陆屿桥说,“几家一起聚。”
宋夏宜垂着眼,在想还能说些什么,好在这时候陆屿桥的电话响了,给她免去了继续找话题的烦恼。
这通电话讲了颇长一段时间,宋夏宜听得开始神游的时候,听到陆屿桥口中说出了虞海心的名字,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转头去望,正对上陆屿桥波澜不惊的眼眸。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还是宋夏宜先移开的视线。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太阳跟裹了层纱似的,发出没精打采的光。
“是,回国了,她说回来定居……工作?说是还在考虑,目前偏向新闻主播……前两天碰到的,言修订婚,女方是虞家那边的亲戚……那个合同等你回来再说……”
后面陆屿桥又说了什么宋夏宜就没在听了,原来他和虞海心已经见过面了啊,宋夏宜在想,接着非常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小鱼最近沉迷的小说,什么白月光回国霸总破防的那些话,心说改天得问问她那小说叫什么名字,她挺好奇的。
东山亭的别墅不多久就到了,宋夏宜说了声“我先进去了”,开车门下车。走出去没几步,听到身后车门开关的声音,停步去望,见陆屿桥也跟着下来了,问他:“不去公司?”
“还没吃饭。”
宋夏宜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他。两人一起进门,餐桌上正好摆好了点心小菜,阿姨听到声音探出厨房门,热情道:“夏宜回来啦!正好开饭,有豆浆有粥,想喝哪个?”
“都想喝啊怎么办!”宋夏宜瞬间微笑起来,十分捧场地说,“阿姨你不知道,我在国外可想念你做的饭了。”
听得阿姨眉开眼笑,说:“那你想想中午吃什么,都给你做。”说着就要回厨房盛粥,身体还没完全转过去呢,又给转了回来,视线追着去客厅窗边看乌龟的宋夏宜,眯起眼睛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两眼,紧张道:“哎呀夏宜,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没有没有,”宋夏宜比她还紧张,“阿姨你可别跟我外婆说啊,这几天我会都吃回来的。”
陆屿桥洗手过来,就听到最后两句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真的比出国前瘦了些,人在长裙里,薄薄一片仿佛吹口气就要飘起来。
宋夏宜看完乌龟,见陆屿桥站在餐桌边不动,走到对面坐下,问他:“粥?要豆浆吗?”
“粥就好。”陆屿桥接过她递来的碗,视线随她细瘦的手臂移动,盯着看了好一会。
宋夏宜没看懂他的眼神,以为他是要吃摆在她面前的虾饺,拿起筷子夹起来一个送到他嘴边,还问:“还要什么?”
陆屿桥看看她,又看看伸到跟前的虾饺,握着她拿筷子的手张嘴吃了,才说:“不要什么了,你吃吧。”
宋夏宜埋头喝豆浆,放了红枣的豆浆甜丝丝的,她连喝了两杯,觉得十分满足。然后才开始去品尝阿姨做的软糯南瓜饼,她吃饭速度比陆屿桥慢许多,以往他都是吃完饭先行离去准备上班的,今天不知怎的,筷子早就放下来了,人却仍坐在餐桌边不动。宋夏宜疑惑地问:“还有事?”
陆屿桥闻言下意识摇头,说没事,接着起身出了餐厅。拿好东西就要出门前,他站在客厅里朝餐厅的方向看了一两分钟,宋夏宜侧对着餐厅门,神色呆滞地盯着对面的空位,机械地举起筷子将点心送到嘴边,机械地咬下一口慢慢嚼着。陆屿桥突然叫了她一声,说:“我出门了。”
椅子上的人影跟被电了一下似的回了神,冲着他露出明亮的笑容,扬起声音说:“好,注意安……”紧跟着又站起来朝楼上去,口中叫他:“等一下,先别走。”
卧室的床头柜上果然放着被遗忘的戒指,宋夏宜神情沮丧地站在门口盯着它看了好几秒,心口泛上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不想细想,几步上前拿起来戒指又急匆匆地往楼下去。还好陆屿桥没走,正站在门边接电话,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把戒指套上,小声说:“你差点又忘了。”
陆屿桥随意地低头扫了一眼指环,讲着电话出了门。
整理行李花了宋夏宜大半天的时间,等全都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三点多,期间陆屿桥打过电话来,说五点来接她一起去沐湖湾。休息了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可以化妆换衣服了,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
这两年,宋夏宜去沐湖湾那边的频率变低了,因为工作忙,也因为原来住在那边的外公外婆随小姨一家去了南方长居,更主要的原因是,每次回来这里,都要被陆含青找麻烦。其实,结婚前两年她和陆屿桥住的房子是沐湖湾西岸后开发的现代别墅,离东岸的老宅隔得不算远,算他们小家庭开始独立,也方便两边往来,当然更方便陆含青常去,去找宋夏宜的麻烦。
陆含青和宋夏宜的不对盘,具体说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按理宋夏宜大了陆含青好几岁,也因着喜欢她哥对她一直多有关照,陆含青不至于对她处处不待见,但她就是不待见。尤其宋夏宜并没有作为嫂子就得让着妹妹的观念及“自觉”,是以两人见面总是针尖对麦芒,一般先挑事的是陆含青,往往最后气得跳脚炸毛偶尔还会哭鼻子的也是陆含青。后来他们搬离沐湖湾,也是陆屿桥终于厌烦了这两人的鸡飞狗跳,想着索性离得远些吧,日子能清静些。
陆含青也因此得以安稳地度过高中三年,但这会她高考结束了,有的是时间精力,憋了足足的劲要跟宋夏宜抬杠呢。
宋陆二人到陆家老宅前,陆含青早早坐在沙发里等着了,她奶奶韩郁琼几次路过,越看她越觉得她像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眼皮不安地跳了跳,第一万次上前去提醒:“今天乖一点,别招惹夏宜知不知道,她工作很辛苦不要让她不高兴。”
陆含青兴奋地点着头,圆圆的眼睛里全是光。
韩郁琼见状更不放心,叫陆守和也上去说孙女两句,陆守和正要摆出架势来,陆含青已经一骨碌跳起来往外冲了,口中叫:“我哥回来了!”
宋夏宜瞄着大门口飞出来的人影,赶紧趁下车前把抓在手里的礼物往陆屿桥手上塞,一边预备着迎接陆含青叫人头痛的无理取闹。怪的是,这小姑娘今天改了策略,没有一上来就针锋相对,反而站在门口眼神怪异地冲她看了半天。
摸不准她下一步要干什么,宋夏宜也不能站在外头跟她干瞪眼对峙。人被陆屿桥带着往大门走,走近了要迈步进门了,宋夏宜才听见陆含青对着她喊了句:“你怎么瘦成这鬼样子了!”
宋夏宜还没说什么呢,陆含青又立马皱眉再喊:“难看死了!”
这话杀伤力为负,宋夏宜知道自己好看得要死,笑眯眯对她道:“那我有多丑你就有多好看就成!”
陆含青哼了一声,竟然没有反驳。
宋夏宜又说:“你是不是关心我啊,关心我又不直说——”
“你想得美!”陆含青气得脸都红了,正要开口再争辩,听到了身后韩郁琼和陆守和喊宋夏宜的声音,只好闷声闷气地叫了声“哥”,又在他爷爷奶奶哥哥嫂嫂的齐刷刷注视下,咬牙切齿地喊了声“嫂子”。
宋夏宜笑容更大,佯装欣慰地回道:“乖了乖了!”
陆含青脸色变来变去,但在看到宋夏宜瘦得更显大的一双猫眼后,忍下了一肚子要说的话。扬起脑袋哼了哼,头一甩,进屋去了。
韩郁琼忙去拉宋夏宜进客厅坐,心疼不已地说她怎么又瘦了,一边心里暗暗满意着陆含青今天的表现,心说孙女总算长大一天成熟一点,今天就比以往要懂事不少。
不多时,交好的李孟纪三家人陆续过来了,李施煦把他姐要他转交的礼物送到后,又和宋夏宜聊了些其他,问她是不是又为戏减肥了人瘦了一大圈,又问她在伊斯坦布尔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还有她电影的进度,什么时候再进组以及下次去哪里拍摄等等。陆家兄妹坐在一旁听得各自沉默,李施煦看看他俩,问:“你们是不是有话说?”
兄妹俩双双摇头。
孟熙文和纪尔希携手赶到时,小厅里就是陆家兄妹听李施煦宋夏宜聊天的景象,和谐得有点反常,要搁以往,必然是陆含青和宋夏宜两个一来一回夹枪带棍地说不停的。孟熙文刚坐到宋夏宜旁边,陆含青马上亲亲热热地黏了上来,“熙熙姐,我高考成绩就要出来了,你说我报医科大学行不行啊?”
孟熙文说:“行啊,你学习这么好当然报什么都行。”
陆含青飞快地瞥了宋夏宜一眼,又问:“我就想跟你一样,治病救人。”
话音刚落,半天没张嘴的陆屿桥这时开了口,他说:“换个专业,学医太辛苦,你身体条件不允许。”
陆含青闻言嘴皮动动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板着张脸开始生闷气。
气氛马上僵下来,宋夏宜打圆场:“这不成绩还没出嘛,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陆含青头一扭,赌气道:“我不管!我就学医就学医!”
一下惊动了另一边和老友们品茶的陆守和,老爷子把茶杯往桌上一跺,一记眼刀就飞了过来。宋夏宜见状,顿时看明白自己不在家期间这话题没少在祖孙俩之间引起矛盾,忙拽陆含青的衣袖,小声提醒:“别说了,爷爷在听。”
陆含青手一甩,冲她喊:“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
李施煦的故事,见完结文《昨日相逢》(时间线在本文本阶段之后一年)。
宋陆有出场,情节不多,不看影响不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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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