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海上 第11章 11

回到家，时间还早。陆屿桥去了二楼书房，宋夏宜去负一层的影音室。

十点半，陆屿桥结束工作去浴室洗澡，洗好出来时，卧室里还是没人。十一点半，陆屿桥准备睡觉了，宋夏宜还没回房。他下楼去敲影音室的门，发现屏幕上并没有电影在演，而宋夏宜正窝在沙发上看手机。

见他来，宋夏宜抬了下头，晃着手机对他说：“你先睡吧，我看完这个小说再睡。”

灯光有些暗，陆屿桥没能看清宋夏宜脸上的表情，却听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可没等他再多问，她已经重新窝进沙发里，垂头盯上了手机。

十二点十分，陆屿桥关了卧室的灯。

早上六点半，陆屿桥醒来，看到宋夏宜躺在另半边床位上，背对着他，被子拉得高，只露出来半颗脑袋，正睡得熟。陆屿桥不知道宋夏宜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大概熬得比较晚，所以等到他吃完早饭准备好要出门，她还没有起床。

宋夏宜一觉睡到了八点多，闹钟响了好几次，才终于把她从睡梦中拖出来，昨夜小说看到凌晨快四点，闹钟响得她怨念都快冒出来，可是睁眼的一瞬间看到陆屿桥那边床头柜上放着的素圈戒指时，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伸手够过来那枚戒指，拿在指尖看了会，又往自己的手指上挨个套了套，最后还是默默地放回了原位。她想发消息给陆屿桥，告诉他你又忘带戒指了，但不知怎的，她觉得不发好像也可以，又看了下时间，继续磨蹭了一会才起床去洗漱。

拎着行李箱下楼时，小鱼的电话正好打过来，问她收拾好没有，说车马上就到门口。

宋夏宜说好了好了全都收拾好了，又急急忙忙地去看乌龟，说了一堆乌龟不可能听懂的车轱辘话，才推着箱子往门口去。

阿姨刚把豆浆端出来，就见宋夏宜往外走，忙喊：“快先过来吃早饭，豆浆刚打出来的。”

“不吃了阿姨，我来不及了。”宋夏宜站在门边朝阿姨笑，又说：“等我下次回来，阿姨你给我做金蒜牛肉粒好吗？这两天有点想吃。”

阿姨点着头答应下来，追着说：“要不我把豆浆装上你带着？点心也带上些？或者拿个面包？”

“不带了。”宋夏宜说着朝外面挥了挥手，“车来了……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阿姨觉得奇怪，怎么时间这样赶，连给她打包早餐的两分钟都留不下来。

车上，宋夏宜接连打着哈欠，小鱼纳闷，问：“姐你昨晚上做小偷了？怎么大清早就困成这样。”

“看小说了，就你推荐的那个啊，一下给我干到凌晨四点，困死了。”

“好看吧好看吧！哈哈哈！”小鱼得意得跟小说是她写的一样，“男主是不是特帅特有魅力，青梅竹马破镜重圆就是带感！”

明显她说的不在宋夏宜的点上，宋夏宜问：“特帅特有魅力是？”

“深情啊！苏啊！你没觉得吗？”小鱼疑惑：“那你熬夜看起劲看的什么啊？”

宋夏宜挪了挪屁股，扒着椅背往小鱼那凑，说：“我问你啊，虽然顾阳从念书时候就开始喜欢方圆，但他们后面不是分开了吗，分开七年，你说明明那么喜欢呢，真能七年不去找她？”

“找了！”小鱼说，“后面你没看到吧，偷偷去看了不知道多少次，方圆生日啊，方圆大学毕业啊入职啊，还有两个人的纪念日啊，顾阳都偷摸去了，没给人发现而已……嘿嘿，就这么偷偷的才够爽！”

“女二也没发现？”

“你说高雪？小说里没直接写，但应该是知道的，你看到高雪升职接管分公司那段了吧，不是有个庆功宴么，顾阳说在英国出差，其实就是看方圆去了，方圆过生日嘛，后面有交代。”

“高雪喝醉酒那次？”

“对啊，她挺好的其实，不喜欢顾阳的话也能活得开开心心……但没办法，这不小说么，这不她就是喜欢顾阳但顾阳不喜欢她么。”

“要是顾阳喜欢她呢？”

“没啊，顾阳没喜欢她啊，一开始就很明确地拒绝了，而且这么多年一直保持着距离……”

“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假如顾阳喜欢她呢，毕竟相处这么长时间，这时候方圆再回国，故事会怎么继续？”

小鱼瞬间了然，“你喜欢这个类型的故事啊姐，等着！我给你找！”

“不是……”宋夏宜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说明白，放弃道：“你找吧。”

可能每个看故事的人都更在意自己内心里更想看的内容吧，宋夏宜看了半宿的《在你离开第七年》，看到的都是顾阳对方圆的在意，可她代入的是高雪的角色，在字里行间中寻找的也是顾阳对待高雪的不同，但是没有，故事里蛛丝马迹铺陈开的，是方圆对于顾阳的与众不同。

戏里戏外，所有人都看得明白，与众不同就是爱。

小鱼翻着收藏夹，一边道：“你说的这种我也懂！男主迟迟看不懂自己的心，误以为自己一直喜欢白月光，接二连三地干出伤害身边人的事，但其实早已心属人家而不自知嘛！哎呀，我看过多的嘞！”

宋夏宜笑了笑没再接话，坐回座位里对着窗外陷入沉思。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昨晚上陆屿桥对虞海心的笑。她无法不在意。她想，假如这些年里，陆屿桥没有被承诺困住，假如他如陆含青当年所说的和虞海心在一起，他是不是会过得比较开心。至少，应该是要比在自己身边更开心的吧。

如同小说里面，顾阳设想过无数个和方圆在一起的未来，她自己也曾做梦一般地构想着自己和陆屿桥的未来。那么同样的，陆屿桥应该也想过和某个人的未来，那个人应该是虞海心，那个人不会是自己。这么想着，她觉得自己很像古早韩剧里棒打鸳鸯的恶毒女二。

可是，为什么陆屿桥不像顾阳一样坚持拒绝她到底呢？

那年新年，他为什么要突然主动提出来在一起试试呢？

宋夏宜想得头痛，开始找话题和小鱼聊天，想方设法地要将头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挤出去。

这一天的拍摄过程拉得有些长，试拍花去了不少时间，不是发型就是佩饰，总是有哪里一直在出问题。宋夏宜巴不得时间拖得越长越好，那样她就不必早早回家独自一个人。

好容易确定了整体造型，等到终于进入正式拍摄阶段了，天空突然降下了阵雨，打得一众人落荒奔逃。宋夏宜踩着高跟鞋往两百米外的度假屋檐廊下跑的路上，差点崴了脚，索性脱了鞋子光着脚，光脚踩到草地上的感觉意外的特别奇妙，她莫名兴奋起来，顶着被雨打湿的头发在暴雨中哈哈大笑。

小鱼听着声音回头喊她：“姐，快点儿的，都淋湿了！”

宋夏宜踩着脚下柔软非常的草地，大笑着说：“好好玩好解压，你也来踩踩看啊！”

摄影师是圈子里公认才华横溢但个性难搞的年轻人，拍艺人一贯格外挑剔，本来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暴躁的心情，在看到雨中独自狂欢的宋夏宜后，出乎意料开始转好，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后，他快速找好一个位置，端起镜头，开始拍摄。

两分钟后，宋夏宜终于发现对着自己的镜头，她问摄影师：“就这样拍吗？”

摄影师冲她点头，一边指导她去相应的位置。

一边的小鱼急得团团转，跟负责人说：“不能这么拍，我姐再这样淋雨淋下去要生病的……她明天还得进组……”

负责人安抚她：“再等一下，你看夏宜她很配合。”

小鱼想到宋夏宜生起病来急忙好不利索的模样就害怕，想也没想就冲进雨幕里要拉宋夏宜回来，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摄影师发现，他语气严厉，喝道：“不准过来。”

宋夏宜这才看到被拦住的小鱼，扬起笑脸来，说：“没事，马上就好。”

并没有马上就好，虽然大雨实际上只持续了二十来分钟，但古怪的摄影师觉得雨下拍出来的意境更好，硬是弄来了洒水车，对着宋夏宜浇了近三个小时，才拍出来他满意的照片。

这才完成一个造型的拍摄。

第二个造型一样的耗时间折腾人，休息间隙，小鱼一直在抱怨：“以后咱们得提前打听清楚了，可不能再跟这人合作了，事儿忒多。”

宋夏宜倒是庆幸今天碰上了这位摄影师，否则她不知道要被头脑里那些混乱念头折磨得多难受，嘴上说：“可是拍得我很好看啊！”

小鱼：“姐姐，那是你本来就长得好看，不这么折腾也很美！”

“其实挺好玩的，草地特别软，踩下去的瞬间水会挤到脚趾缝里，很神奇的感觉。”

“再神奇也不能一踩就是半天吧，淋了那么久的雨，可别感冒了。”

“你也太那什么了吧，大夏天的，哪那么容易感冒。”

“呸呸呸，不能念叨。”

拍完收工已经晚上八点，宋夏宜累得饭也不想吃，被小鱼盯着硬吃了些，才被放回去了公寓。

公寓是入行不久买的，但是住的不多，是近几年电影接得越来越多，她需要经常出差各地跑，才会在需要很早起来赶飞机的时候过来住一晚。

定期有人打扫，屋子里一尘不染，宋夏宜打开几扇窗户通通风，便坐到客厅地板上开始拆从伊斯坦布尔带回来的小玩意。

她出门有买纪念品的习惯，什么有趣的特别的瞧着喜欢的小东西都爱买回来一堆，但她不往东山亭的房子带。陆屿桥和她关于家居布置的喜好不一样，结婚前两年，他们还住在沐湖湾的时候，她还会在家里到处摆上一些她四处收集来的小物件，但陆屿桥见了总是往抽屉里收，说不喜欢视线里乱糟糟的感觉。

宋夏宜见他收了两回，终于下定决心找了个时间把那些零碎物品一股脑都转移到了这个公寓里，倒也好，她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式摆弄这些东西。

就在她对着地上一堆皮质小热气球挂件思考着要往哪里挂的时候，陆屿桥来了电话，说陆含青决定七月初和同学在国内玩一圈，然后一家人去克罗地亚，出发时间暂定在七月二十号，问宋夏宜二十号之前除了拍戏还有哪些其他行程，到时候能不能空出来时间。

宋夏宜说应该有时间，又说一定要我去吗？

她觉得十分没有必要，这几年，除非是几家一起人很多的度假活动，她没有过单独和陆家二老、陆家兄妹旅游的经历，这处境想起来就挺头皮发麻，不敢想到时候要被陆含青攻击多少次她是个外人。尤其现在，虞海心回来了，两相一对比，陆含青不知道得多讨厌自己了。

宋夏宜惆怅得想吐，正要委婉提出拒绝，陆屿桥在电话里说：“青青说了要你一起。”

刻意的强调更加叫宋夏宜不安，随口敷衍应下，硬生生转移开话题，问道：“青青成绩出来了吗？”

“上午出了。”陆屿桥说，“可以上京大。”

“那考得挺高的。”宋夏宜说，极力压制住心底翻涌上来的巨大失落，所以他就是不觉得应该主动和自己说说这些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