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灰黄 第2章 没有前途

其实初中毕业后，贾宝宇与贾青哥见面在一块的机会就少了，可直到十年后他退伍回来闲置在家，才意识到这件事。

在难以见面的日子里，贾宝宇会偶尔想到发小贾青哥，好奇他混的怎么样，有没有混出一个名堂，或飞黄腾达，好把自己拉扯一把。

尤其在每次郁闷、烦躁、不爽、混的悲惨不好时，贾宝宇就会想起贾青哥，毕竟是发小，我管他叫哥，他管我叫弟的，他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记我的。

更重要的是彼此都有着同样贫寒，且不怎么和谐的家庭，同样艰难悲苦的境遇，他都能熬出头，混出样子来，自己为啥不行，彼此深厚的感情，他肯定会拉扯帮自己一把，或是给点发财的明示，指点路子，也是不错的。

这一切美好的期望与幻想，在再次见到贾青哥，得知贾青哥混的也跌跌撞撞，没有一点发家致富的迹象时，贾宝宇那美好愿望便破灭了。

贾宝宇有些失望，甚至有点生气，心底恨铁不成钢的想到，幺哥你怎么不混出一点名堂来，也好拉扯照顾一下兄弟我啊，我们都这样灰头土脸，哪里还有什么前途。

不过贾宝宇还良心未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知道自己不该把成功的希望，寄放在贾青哥会成功的基础之上。

人要自强，要靠自己，不能依靠他人，毕竟老师书本教育要勤劳致富，对贾青哥的期望落空，使贾宝宇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他感觉自己变了。

在平静顺畅的日子里，自己被虚拟网络，美女靓妹，八卦游戏，美食佳酿深深的吸引，而忘记想起贾青哥。可一落难，或混的不顺时，贾宝宇就想起发小贾青哥，还想到有这样一个发小兄弟。

这对的起兄弟吗？对的起发小吗？对的起贾青哥吗？这让贾宝宇有一种负罪感，多次在心底无情**裸的批评着自己，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色胆包天、不知上进、冷酷无情、势利如狗的小人。

自我狠狠地批判完，似乎能减轻对朋友不忠不诚的罪孽，让那良心未泯的心底好受一点。

都混的不好，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样至少还能坐一块心安理得，其乐融融安逸的晒太阳，**、堕落。没前途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坐在太阳下的贾宝宇默默的想，自己不该苛责鞭策贾青哥没混好，这样俩人才有机会，心平气和，平等的坐在一块晒太阳，要是贾青哥真混好飞黄腾达了，或许就不跟咱玩了呢，那可真伤心。

相似的悲苦命运经历，使俩人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太阳下的俩人普通落寞的像两条狗，没有一点英雄气象，但此处想表达的是彼此惺惺相惜的感觉，而不是英雄。

现在因为新冠疫情，贾宝宇与贾青哥难得在老家见面，坐在一块晒着冬天的太阳。

俩人除了敷衍随意性的搭话外，彼此说不出什么话，似乎在这么多年不见的日子里，彼此的生活都枯燥、单调、苍白、乏善可陈，以至于见到老友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多年不见，但一碰面坐在一块，那种熟悉热乎的感觉立马涌上心头，一个微笑，一个眼神，便足以证明这就是当年的发小。

即便是疫情，新年还没过完，正月初二班车就发车了，这源于疫情不太严重，还没开始严格管控，也源于万恶的金钱诱惑。

初六没过完，回家过年的人都已陆陆续续离开，像是短暂归家的候鸟一般，纷纷离家而去，一点也不留恋，原本就冷清的村子，变得更加冷清，死气沉沉。

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出门挣钱，而贾宝宇和贾青，两个单身大龄男青年却还在家门口晒太阳，像是两条垂头丧气又慵懒的土狗。

贾青是正月初五回来的。

当时贾宝宇眼巴巴瞅着一个个回家过年的老乡离家挣钱，看着他们体面干净的穿着打扮，似乎下次回来就腰缠万贯，过上有钱人的体面生活，贾宝宇的心里充满了羡慕、焦虑、惊恐和压抑。

贾宝宇不舍得他们离开，心甚至疼了那么一下，哀叹为何新年这么短暂，微不足道的快乐咋这么少，他们为何不在家乡多待留几天，这么着急离开，难道这里是令人受苦的牢房？而不是你们的家乡么？

贾宝宇希望老乡们留下，不舍得老乡们离开，也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工作，没有去处，且空虚，身虚，以及对父老乡亲的那种喜爱。

老乡们如果都在家，农村老家就不会萧条、凄凉、寂寞，甚至会热闹复兴起来，恢复往日记忆里的温暖。

大家在一块心安理得的过舒心快乐的穷日子有什么不好呢，你们为什么要打破平衡，逃命似的外出打工呢。哎，真是世风日下，你们为了钱，真的什么都可以不顾，真是冷酷无情。

嗐，可是亲爱的父老乡亲他们也是人，他们也要生活，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怎么能因为小我，而阻挡大家追求幸福的权利呢。何况他们也根本不会在乎我，他们怎么愿意跟我待在这穷乡僻壤里一块腐烂呢，贾宝宇心里替老乡辩解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哎！”

就在贾宝宇无能为力的看着一个个离家而去的老乡，感到难受的肝肠寸断时，贾青哥抱着一个空气炸锅从外面回来了，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贾宝宇愁苦的世界。

冬日的太阳好暖和，晒的让人犯困，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贾宝宇问贾青哥，过年你咋不回来。

贾青哥抬起看手机的头笑着说，过年那几天工资高，能挣好钱，店里也缺人，我想了想回家过年也就那回事，不也就吃一段饭，有啥。

贾青哥说完，又笑了一下，有无奈也有稀松平常的意思，随即低头继续看起手机。

贾宝宇心想也是，过年没回来，其实不回来也好，自己是年年过年都在家（除却当兵在部队那三年），可又能怎样呢，也不过是一家人围一块，过冷冷清清没有年味的新年罢了，那样恓惶冰冷的年味，令人难过，还不如不在家过新年呢。

那一刻，贾宝宇深切的明白，对于自己和贾青哥这样的贫寒家庭，阖家团圆似乎不是多么的重要，多挣钱、脱贫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对于维系正常的生活，钱是非常重要的，每一口吃的，每一口喝的，穿的，用的一针一线，那个不需要钱，更别提生病，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医院会给好人看病，也会给坏人看病，医生不分病人好坏，却不会给掏不出一份钱的穷人看病，还有平常的人情往来，维系什么感情都需要金钱，没钱，穷，啥都不亲。可以说现在只要活着，一切问题都需要钱来解决。

以前在农村，农民吃的米面最起码能自给自足，要买的也仅是油盐酱醋而已。可现在，种地的农民竟然需要花钱买口粮，不然会饿肚子，这好比河里的鱼竟然能被水淹死，真是不可思议。

贾青看了一会手机，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太阳晒得犯困，他又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哎，没意思，无聊。一旁的贾宝宇依旧傻呵呵的笑，表示一样。

贾青看向贾宝宇，问从部队回来干啥了，有什么打算。

对于贾青的随意询问，贾宝宇心底有些发虚，脚趾在鞋里不自觉的夹紧，眼神躲闪又张望的看向贾青，话语有些结巴的说：“没......没......没干啥，退伍回来，回来一直在家待着，还....还，还不知道干啥呢。”

贾宝宇说的即使都是实话，可却透漏出不自信，总感觉自己是在骗人似的，害怕对方不相信，以至于紧张的脸颊发烫，额头涔出一层细汗。

其原因，一方面是身体以及精神状态不佳，另一方面，是心底害怕贾青会变得与庸俗的旁人一样，苛责蔑视嘲笑自己退伍后闲置在家，无所事事的闲待着。

令贾宝宇感到欣慰的是，贾青哥并没有那样，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曾改变，与我一样是个老实、忠厚如老狗一般的好人。

但同时贾宝宇心底也难过，为自己难过，也为贾青哥难过。

这么多年，你为啥不变一下呢，变坏一些，甚至变成一个流氓也好啊，那样也可以带带我，教教我啊，像我们这样老实忠厚是没有前途的。

贾宝宇迷惘焦虑的看着远处的大山，那山似乎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贾宝宇看了一眼身旁的发小贾青哥，他依旧低头玩着手机，贾青哥的状态，似乎比自己强不到那里去，自己能感觉出他也忧愁、焦虑、烦心，不过与自己相比，贾青哥还是多了一份从容与坚定，这是上班工作过，拿过工资挣过钱使他成熟成长了。

而贾宝宇经历的简单、单薄，仅经历过学校和部队，没闯荡混过社会，使他显得稚嫩迷茫，况且还是一个服用药物的精神病患者，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虚弱，使他连贾青都不如，甚至贾宝宇期望贾青哥能给自己指明一个方向。

贾青好奇部队的生活如何，询问部队用的什么枪，给贾青介绍枪时，他很兴奋，可能每个男生都是如此吧，后来得知贾宝宇在炊事班，贾青竟笑出了声，不知道他为什么笑，可能贾宝宇和他心中当兵的预期不相符吧。

俩人从部队聊回现实，贾青看出发小不知道该干啥，他帮忙出了意见，可以到城里面摆摊卖夜市，一个小摊位卖混沌，一晚上也能卖不少钱，或买别的东西，也能挣不少钱，而贾宝宇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觉得好奇、向往，甚至真有动心想去干的冲动，可心里又惊恐，也不知从何开始下手，只能一脸迷茫的望着发小。

贾青说着他所熟知想到的工作，基本都是干餐饮摆摊之类，贾宝宇越听越心烦，感觉去干他所说的工作，几乎没什么前途，可自己又找不到有前途的工作，心里愈加的烦躁了。

贾青不知贾宝宇患精神病这件事，如果得知的话，他也不会出太多的主意，鼓励发小打工挣钱，他会首先劝发小把身体健康调养好，健康放在第一，这样才有前途，因为身体不好的人，才没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