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灰黄 第1章 难兄难弟

在北京地铁上了两年班，贾青回了老家省会城市，跟大姐夫小杨做了一阵豆腐，新冠疫情时贾宝宇和贾青见面，才得知贾青在一家海底捞门店上班，而此时贾宝宇退伍回来，在家已经闲待一年。

这一年无所事事，浑浑噩噩的闲居生活，令贾宝宇感觉前途迷惘，想起曾经自己也是意气风发的大学生，还是令人自豪的军人，不知怎么混的，咋就陷入了现如今，似一滩烂泥般的生活。

泥泞烂泥般的生活，已经泯灭削去贾宝宇身上的少年英气，甚至散发出一种死气沉沉、阴郁的气息，令靠近注视他的人都感觉不寒而栗，似乎他身体里住着一个幽灵魔鬼，藏着不可告人的阴暗秘密，会把每一个靠近的人吃掉。

其实这一切不能怪贾宝宇，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

每天母亲督促他喝下精神药物，那劲大的药效使他身体萎靡，打不起精神，畏畏缩缩，像只胆小怕光的老鼠。就是在这样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他与发小贾青哥重聚了。

贾宝宇和贾青是发小。

对！贾宝宇就是跟《红楼梦》里的男主人公名字很像，不过他没小说里那含玉而生的好命，一玉之差，命运也就天差地别。当然他心里明白，即使名字真改成贾宝玉，他的命运也并不会因此改变。

贾宝宇和发小贾青都是普通，甚至可以说是贫寒的农家子弟，贾宝宇属狗，贾青比他大一岁，属鸡。

贾青有俩姐姐，他排行老三，熟悉的人都叫贾青“老幺” ，贾宝宇呢叫他幺哥。新冠疫情的时候，这两个老大不小，一事无成的发小重聚了。

俩人坐在一块，几乎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连碰面的搭腔也是：吃饭没，吃了，吃的啥饭，米饭，噢，等等之类无关痛痒的老一套，找不出什么新意，不过彼此并不觉得厌烦，也不觉得繁琐废话，这是老家独特的见面问候方式。

联系彼此的是那从小就建立的深厚友谊，以及彼此同样不畅，甚至惨淡的命运境遇，他俩是难兄难弟。

冬天的太阳格外暖和，阳光像是发光的绸缎，暖暖的落在俩人身上，在贾青家大门外的椅子上，俩人一左一右晒着冬日里的太阳。

贾青坐在椅子上伸直了腿，左脚压在右脚上面，斜靠在门框刷着手机，好不惬意，而贾宝宇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注视着眼前老家的一切。

贾青刷了一会手机，或许是无聊，也或许是想到还有发小坐在身旁，他收起手机扭头看了一眼，嘿嘿一笑说道：“哎，无聊，没意思。”

“嘿嘿，嗯。”贾宝宇傻呵呵的一笑，表示同意他的感觉。

贾青伸了一个懒腰，也目视了一会儿远方，俩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凝视着熟悉的同一个方向，像是两条年轻却又可怜兮兮的土狗。

贾青没凝视多久，叹了一口气，重复道：“哎，无聊，没意思。”随即又拿起手机看了起来，而贾宝宇又报之傻呵呵一笑，表示同感，依旧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大山，以及那如缎子般的阳光。

看着山上那落尽树叶的枯木树林，还有那永远也不会改变移动的大山，贾宝宇感到压抑难受。他感觉那密林大山，似乎是困住自己和幺哥通往成功的巨大阻碍，就如压在孙猴子身上的五指山，令人无能为力。

温暖的阳光很公平，照耀着一切，并没因密林大山阻挡困住年轻人的成功而冷落它，阳光洒落下来，似乎还给大山镶了金边，给每一棵枯树披上铠甲，好像以便于更好的阻挡，看押困住这里的生灵。

贾宝宇既沉重又舒心的欣赏着美景，想起了六年前贾青哥去北京的情景。

六年前，自己还在上大一，大一暑假回到老家，与贾青哥见面。

聊天时，贾青哥告诉自己，他已大学毕业，马上要实习工作，他吃惊的问贾青，幺哥，大学不四年吗，我才上大一，你咋就毕业要工作了？

贾青哥苦涩的笑了一下，说自己上的是大专，只有三年，而且第三年就要去实习，听到这，贾宝宇明白似的豁然开朗，心底想到：“大专和本科是不一样。”

得知幺哥在家待不了多长时间，贾宝宇心里咯噔难受了一下，贾青哥要是走了，漫长的暑假，在农村老家将没人陪伴自己玩耍，那是多么的无聊啊。

贾宝宇难受的不仅限于自私的没人陪伴玩耍，还有一部分是他担忧幺哥一个人去外面工作上班，会不会不适应，害怕担心他吃苦受累，幺哥他这么老实本分的人，会不会受欺负，贾宝宇对发小兄弟充满了不舍与担忧之情。

三天后的中午，贾宝宇去贾青哥家里找他玩，发现赵妈在擦皮箱，才知道明天幺哥出去，去北京上班。

那一瞬，他心里顿时有一种分别的难过怅然滋味，没想到幺哥竟然真的要走，还是这么快，令人有点猝不及防。

晚上，贾宝宇在幺哥家道场坐到九点，彼此话不多，聊得也不多，但坐在一块很自然，不感到拘束和别扭。那一刻，贾宝宇心里明白，大家都长大了，要为自己的事业，要为票子，车子，房子，以及女人奔命了，要操心，要流浪，要去挣人民币。

贾青离开去了北京后，俩人见面的机会次数就少了，只是偶尔在手机上问询，次数也少的可怜。

日常的琐事经常会使贾宝宇忘记去想起发小幺哥，他更多的精力则被手机网络，以及身边路过晃悠的某个美女，还有身边的同学朋友所吸引。

从与贾青为数不多的信息来往中，他知道幺哥在北京地铁上班，至于具体干什么，好像是巡逻干安检之类的，检查乘客乘车是否携带危险品。

有次贾青给贾宝宇发来一张空荡荡的地铁车厢照片，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二点，此时他在大学宿舍早已躺下，准备放下手机休息，而从图片和聊天中得知，贾青哥才下班往住处回，看着空荡荡的车厢照片，贾宝宇想贾青哥一个人在北京应该很孤单吧，所以发条消息给我。

可当时看完消息，贾宝宇没有对幺哥嘘寒问暖，只是好奇他为何这么晚才下班，大家都睡一觉醒来，他咋才下班。

后来贾宝宇找原因，可能是当时时间太晚，自己太困想睡觉，也觉得嘘寒问暖不成体统，毕竟自己还没真正的工作生活过，经济还不独立，问了又能怎样呢。

贾宝宇心里觉得幺哥仅比自己大一岁而已，他已经开始工作，步入社会挣钱了，而自己还安逸的躺在大学宿舍被窝里虚度光阴，这让他既庆幸又有一种负罪感。

在虚度光阴的负罪感，以及残存的热血驱使下，大二贾宝宇决定当兵入伍，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