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途 第18章 第十八章 宴会

一杯又一杯，酒过三巡，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陆千渺看见众宾客互相举杯敬酒了。

陆千渺百无聊赖地坐在驼背老汉后面，看着驼背老汉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流油。这桌上的饭菜虽色香味俱全，可她一点食欲也没有。到目前为止，她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听到，因此她心里很着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坐在这里干等着。她想和驼背老汉说些什么，可是驼背老汉只顾吃喝，每当她试图找机会和他说话，驼背老汉就转过身和邻桌的某位客人喝起酒，说起话来。

陆千渺见驼背老汉无意与她对话，心里越发焦急和不安，她别开目光，注视着放置在桌侧的青玉□□。看着随微风摇曳的烛火，她想起还在另一头等待她带回消息的顾果儿和公孙助，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还不如早点离开宴席，和顾果儿、公孙助他们另外想办法寻找柴淳和洛芸的下落呢。

“不，还是想想怎么得到有用的消息吧。”陆千渺劝自己静下心来，暗中想道。

她再一次抬起头望着贺不佞，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有关《跃龙枪法》的事，可是他一直在和其他宾客互相吹捧，谈着一些她不感兴趣的江湖逸闻或者说一些她听不懂的所谓的“有趣的事”。她不可能自己去主动提及她真正想听到的事，那样太刻意，太奇怪了。

“楼主，我近来新得了一幅字画，出自庐月名家之手，我已经差府里的人给我送来了，不过要迟几日才到，到时候还望楼主与我一同品鉴。”穿着金色华服的俊美男子端起酒杯，面朝贺不佞说道。

“哦，是什么样的画，竟能入我们沈大公子的眼？还特意叫人要送过来？”

“此画名《月下荷》，凫水潺潺，月光流珠，叶浮风动，缥缈幽静……这画，楼主见了一定会喜欢……”

“这是‘金镖帅’沈誉，你看见他佩在腰上的三把金镖了吗？镖镖致命啊！”陆千渺正专注地望着贺不佞出神，驼背老汉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他一只手拿着鸡腿，另一只手握着酒杯，“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竟然敢来这儿救人，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松取你们性命，依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吧，别来搅这趟浑水了，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陆千渺见驼背老汉离她这么近，赶紧将身子挪远一点，生怕老汉那沾满油的手碰到她的衣服。她听了驼背老汉的话，看向沈誉，那沈誉就坐在左列第二，那个凶巴巴的乌先生的右手边。陆千渺看到他站起身向邻桌的乌先生敬酒时，腰带上挂着的一串金镖轻微晃动，发出些微的金属碰撞声。

“可我们已经来了。”陆千渺低语道，“前辈，您与其劝我们放弃，还不如把您知道的对我们有利的消息告诉我。”

驼背老汉将一盘牛肉递到陆千渺面前，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以为我知道些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是被贺不佞请来的帮手，但我原本就不想去，要不是因为……因为你们……我才不会来这儿呢！贺不佞请这么多高手，你猜他是为了什么？你以为只有你们几个想当好汉，逞英雄？”

陆千渺正要同驼背老汉争辩，贺不佞却在此时目光一转，突然看向老汉：“盗龙先生，晚辈敬您一杯。”这次他喝的是酒，他的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酒壶和酒杯，之前的那套茶具已经不见了。

陆千渺赶紧拿起筷子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几个菜。而驼背老汉也装模作样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楼主客气了，这酒真是香醇可口啊！”

“先生喜欢就好，只可惜，先生来得太迟了，若是早来几日，便可品尝到晚辈特意为众宾客准备的‘凝夜紫’，凝夜紫可比流霞更让人酩醉。”贺不佞微笑道，“不知道先生何故今夜才来？”

驼背老汉闻言大笑道：“呵呵，楼主莫见怪，老头我一向散漫自在惯了，想多偷懒几日，因此一直拖延到今日！本是想推脱不来，可我又想着楼主盛情难却，所以这不就来了？只是楼主若是要我做什么，我只怕会犯懒，我这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所以这次，还请楼主宽宏大量，让我落个清闲，在你们这儿玩乐几日算了，毕竟我也许久未曾来此了！”

贺不佞听了，脸色微变，然而脸上依然保持着笑意，说道：“盗龙先生在江湖中威名远扬，又与家父是莫逆之交，您能够来此，已是让万象楼蓬荜生辉，也给足了晚辈的面子，晚辈岂有不遵之意？”

他说完，捧起酒杯喝了一口，过了一阵，他招手示意身边的芳儿走上前来：“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芳儿点头称是，便匆匆离开了。一会儿，她又回到了贺不佞身边，道：“回楼主，现在有亥时三刻了。”

贺不佞挥挥手，芳儿退居到他身后。他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高声道：“诸位，今日宴席就到此结束吧！”他又笑着望了望乌先生、碧心一眼，道：“乌先生、碧心美人，今夜该轮到你们了。”

陆千渺的耳朵敏锐地听见了这一点，她立即抬眼看了看这二人，就见这二人率先起身告退，一同离开了这里。

“明日再会！”

“楼主今夜好梦！”

那二人先行离开后，剩下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纷向贺不佞行礼告退，陆续走出了屋子。陆千渺也跟着驼背老汉站了起来，对着贺不佞默默行了礼。

“我们走吧，丫头。”驼背老汉行完礼，出声提醒道，“出了这个屋子，我们就各走各的路了。”

陆千渺还没想通驼背老汉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驼背老汉就走到前头去了，她赶紧跟上前去。可出了屋门，她没看见顾果儿和公孙助，却看见守在门口的贺连生上前拦住了他们，她就立刻明白了老汉说的这句话的含义。

“老先生，楼主已经特意为您备好了上等的房间，请您跟我来。”贺连生彬彬有礼地对老汉说道，随后他抬起头，用戒备的眼神瞥了陆千渺一眼，“至于陆姑娘，你的朋友在另一个间屋里等你，贺聪会带你过去。”

那个之前在门口打瞌睡的小厮走到陆千渺面前，行礼道：“小人贺聪见过陆姑娘，陆姑娘请跟我来。”

陆千渺没有搭理贺聪，她看向驼背老汉，以为驼背老汉会说些什么，可是自从走出这间屋子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了。贺连生做了个请的手势，驼背老汉就直接跟着他离开了。

“陆姑娘，请跟我来。”贺聪见陆千渺没有应他，他勉强扯出个笑脸，再次说道。他实在太困了，上下两个眼皮一直在打架，他巴不得快点办完事，早点睡觉。

可偏偏陆千渺又一次没理会贺聪，她注视着驼背老汉远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她才慢慢收回目光，跟着苦等已久的贺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途中，陆千渺看见走在前面为她带路的贺聪，忽然起了心思想从他那里打听点什么，于是便走到他身边，尝试与他搭话：“贺聪，你们每天都要守到这么晚吗？真是不容易。”

那贺聪虽然很困，但看见眼前有个声音清明的姑娘主动和他讲话，他又突然来了精神，有些高兴地说道：“陆姑娘你心地真好，连你们这些客人好歹都会关心我们这些下人几句，我们的总管可从不管这些……”

忽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赶紧止住话，慌忙抬眼看了看四周，好像十分害怕别人听到他说这些话。

周围空荡荡的，刚刚走过去一支巡视的队伍。

他们继续走着，来到了楼道附近，准备上楼时，这里正好没什么人。陆千渺趁机又问道：“你待会儿还要回去值夜吗？”

“那倒不用，有人会和我换班，这后半夜，我总算能睡个觉了。我这还算好的了，那些大半夜还要巡逻的人更辛苦。幸好我不会武功，不用去巡逻，不然这么多天，我肯定累死了！”

“再过几日就好了，”陆千渺随贺聪登上楼梯，装作不经意提到的样子说道，“等这事一结束，想必你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是啊，这个什么顾丰赶紧来吧！也省得楼里整天弄得紧张兮兮的，怪吓人的。”

“吓人？什么事这么吓人？”

“唉，还不是有人混进楼里，想要救那什么……”陆千渺与贺聪走到第六层，正好迎面走来一支巡视的队伍，贺聪看见了，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话也没说完。第六层也有很多房间，但是只有少部分是亮着光的，这一层楼貌似没有多少人居住。

“哎呦，反正那些要坏事的人都被楼主请来的人杀死了……”那些巡视者走远后，贺聪舌头打颤地说道。

“是吗……”陆千渺偷偷回头看了巡视的队伍一眼，目光微敛。

他们又接着走了一段路，不久后就在一扇门前停住了。

“陆姑娘，就是这儿，您请便，小人就先告退了。”贺聪揉了揉发胀的眼皮，指着这扇门说道。

“多谢。”陆千渺抬手往腰侧一摸，原本想拿点钱赏给贺聪，可是她什么都没摸到，她一时忘记自己的钱袋已经不见了，表情略显尴尬。但幸好有帷帽遮掩，谁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异样。贺聪也很识趣地走了。

陆千渺转身面对这扇门，门前有两个穿紫服的带刀守卫。屋内的火光映照在门上，陆千渺却没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动静。她上前一步，敲了敲门，那两个守卫都严肃地转过头盯着她。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顾果儿，她神情古怪地望着陆千渺说道：“你总算来了，快进来！”

说罢，顾果儿飞快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神色慌张地抓住陆千渺的手，把她拉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