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途 第19章 第十九章 意外陡生

随着一声关门响，陆千渺在屋里看见了一番奇怪的景象——一个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绑着一块黑色头巾的少年，双手被公孙助反剪在背后，摁倒在一张高脚红漆方桌上。

少年的半边脸被紧紧按在桌面上，五官快被挤压得变了形。他嘴里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小声嘟囔些什么，眼珠子一直在眼眶里乱转，看到陆千渺进来时，他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似乎想挣脱公孙助的束缚，可惜没成功。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千渺摘下帷帽，惊讶地走近那少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公孙助仍然用力地按住他，抬头看了陆千渺一眼，笑了笑，没有出声。

“嘘！小声点！”顾果儿夺过陆千渺帷帽，把它丢到一旁的角落里，然后紧张兮兮地把陆千渺拉到屋里最里面的地方，那儿摆了一张床。她们坐到床铺上后，顾果儿才小声道：“哎，你先别管这屋里的情况，先跟我说说宴会上的情况？”

陆千渺抬头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便回头对顾果儿说：“没有我们想要的消息，他们不可能在宴会上透露这些。”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顾果儿虽然对此早有预料，心里也提前做好了陆千渺无功而返的准备，但听到陆千渺说到的结果，脸上还是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神情。

“不过，我也得到了一些其他消息，”陆千渺见顾果儿如此沮丧，心里不免也有些负疚，为了弥补心中的这份小小的愧疚感，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说些她打听到的其他消息，不管这些有没有用，“参加宴会的宾客，除了我，都是贺不佞请来的贵宾，带我们来这里的前辈也是，只不过前辈说他原本也不想来，而且他在宴会上拒绝了帮贺不佞做事。”

顾果儿听到这些话，眼神一点儿一点儿亮了起来，好像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似的。

“那些宾客包括老伯都是贺不佞请来的帮手是不是！这么看来，老伯一定相当厉害，他还拒绝了他！这实在太好了，我们少了一个要对付的敌人……如果我们能够拉拢老伯，让他们帮我们……对了，老伯去哪了？”

陆千渺看着顾果儿那张重燃希望的脸，有些不忍心说出那残酷的事实，但她还是直接说了出来：“这不可能，前辈不会帮我们的。宴会结束后，他被贺连生带去住另一间屋子了，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对了，在宴会上，贺不佞尊称前辈为‘盗龙先生’。”

顾果儿原本听到陆千渺说驼背老汉不可能帮他们时，神情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一样，快速黯淡了下去，可是在听到“盗龙先生”这几个字眼后，她的神情又变了，她激动地低喝道：“盗龙先生！他居然是盗龙先生！”若不是这屋里屋外还有人，陆千渺怀疑她会直接喊出来。

“千渺，那可是曾经闻名天下、有着盗圣之称的盗龙先生啊，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出入江湖了，大家都以为他归隐了！”

说到“盗”，陆千渺一瞬间想起了自己不翼而飞的钱袋，她没有像顾果儿那样对见到名人兴奋不已，却开始怀疑自己的钱袋是不是驼背老汉偷的。

顾果儿却没有注意到陆千渺正在走神，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盗龙先生的传奇经历：“千渺，你知道吗？盗龙先生偷盗的本领在这世上首屈一指，而且他劫富济贫，从不偷穷人的钱，他还会把偷到的钱分给那些穷苦的人……当然，他不止偷钱，他还偷过无数奇珍异宝呢！只要是他盯上的东西，就没有他偷不到的！他除了偷盗的本事一绝，他的武功也是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果儿。”陆千渺在听到盗龙先生“从不偷穷人的钱”这句话时，突然清醒了过来，不再纠结丢钱的事了，她恼火地盯着顾果儿，叫了她一声。

顾果儿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她挠了挠头，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神情，说：“呃，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抱歉……”

陆千渺顿时感到有点心虚，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别人面前感到心虚呢，因为顾果儿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她大部分没听，她也在想自己的事情，她们都没有想着正事，要道歉的话，也不应该是顾果儿一个人。于是她放缓了语气，对顾果儿说：“没事，我们都偏离了正题，现在回到正事上吧。”

顾果儿没有吭声，她默默地注视着陆千渺，等她讲话，陆千渺便继续讲述她还没说的一些情报：“宴会结束之际，有一个叫乌先生和碧心的，被贺不佞吩咐去做些什么事，我猜，今晚应该是他们看守柴淳和洛芸，他们肯定被关在了楼里的某个地方。”

“乌先生……你说的这个乌先生是不是个头很大，使用一对流星锤？”

“是的，此人很不好相处。”

“这个人一定是乌大潼，他是个暴脾气，稍不顺意就杀人泄愤，他的实力不容小觑！而那个碧心是江湖上出了名的蛇蝎美人，最擅长用毒。”在听了陆千渺提到的这些人后，顾果儿现在是眉头紧锁，神情从未如此严肃，她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浓烈了，“即使顾丰真的在此，我们和他联手也恐怕救不出人。”

陆千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她似乎有些犹豫，但后来还是回过身对顾果儿说道：“带我来这里的贺聪告诉我，除了我们，也有别人想救柴淳和洛芸，但是这些来救他们的人都被贺不佞请来的帮手杀死了。”她不想打击顾果儿，但是他们必须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顾果儿闻言，脸色立刻变得无比沉重。她呆坐了片刻，想是在认真思考些什么，然后她伸出手在床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从床褥下拿出了著雪。

“给，你的刀。”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脸色恢复了平静。

陆千渺走过去接过刀，把刀重新佩戴在腰上。

“嗯，其实你的刀差点被那家伙偷走了。”顾果儿指了指趴在桌上的那个少年，他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

陆千渺坐回了顾果儿身边，开始专注地听她讲话。

“你去参加宴会后，贺连生说奉楼主之命，要好好招待我和阿助，就让那个贺聪带我们去了这个房间，还派了两个守卫跟着我们同去，美其名曰说是为了‘护送’我们，其实分明就是想监视我们。直到现在，那两个守卫还待在门口守着我们呢！”顾果儿没好气地说道。她一想起他们像犯人似的被看管，肚子里就腾升起一股怒气，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们进这屋子之前，这屋里都是黑的，门也上了锁。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这屋里没人呢，直到我和阿助走进屋里，点上灯，把门关上后，我上床休息时，发现有一只手突然从床底下伸出来，要拿放在床头的著雪。我当时太困了，本来差不多要睡着了，而阿助坐在桌子边，没有过来，所以我起初以为是我看走了眼或者是在做梦……但是后来我不光看到了手，还看到了一个人的头，然后我意识到了我不是在做梦，直接吓醒了……不过我怕有什么意外，就没有声张，而是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揪了出来。阿助听见了动静，也马上跑过来帮我制服了他。这家伙似乎非常害怕弄出响动惊扰外面的人，我们抓他的时候，他都不敢出声，不敢用力反抗！呵呵！”

顾果儿一边回忆，一边详细讲述当时的情形，讲到少年被抓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画面而不小心笑出了声，不过声音很小。

“于是我和阿助威胁他，要他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不说，我们就把他扭送到贺不佞跟前。这家伙一听，立刻怂了，一股脑的把什么事都告诉我们了，还求我们放他一马，别把他交出去。哼，真是自作自受，笑死人了！”

谈到这些，顾果儿似乎心情高涨了不少，又笑了起来。她笑够后，对陆千渺说：“走，我现在带你去认识认识他！”

两人一同来到桌子边，看见那少年苦着一张脸，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顾果儿忍不住又笑了。

“喂，我待会让阿助放了你，只要你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屋子里，我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听懂了吗？”顾果儿收起笑脸，凑到少年耳边，低语道。

少年拼命地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顾果儿朝公孙助使了个眼色，公孙助便放开了少年。少年获得自由后，大口地喘了会气，随后拉了一把椅子到桌边安静地坐着。

“你自己介绍一下自己吧。”顾果儿凶巴巴地瞪了少年一眼，少年害怕得身子往后一缩，以为顾果儿想对他做什么。见众人什么都没做，只是望着他，他才嗫嚅着小声道：“我叫蒙奇，是个飞贼。”

“他在说什么？”陆千渺疑惑地问道，很明显，她没听清。

公孙助走到顾果儿身边，双手叉腰，叹着气说道：“他叫蒙奇，是个飞贼。他溜进万象楼，是为了偷东西，但是他不小心困在了这间屋子，被关了好几天，也饿了好几天了。”

“原来是个飞贼，想必你是偷了别人的请帖混进来的吧？”陆千渺细细打量着少年，发现少年模样长得还不错，相貌中规中矩的，就是鼻子有点大，若不是这一头乱发和一身脏兮兮的打满补丁的衣服，陆千渺会认为他是个良家子弟。

“你们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被陆千渺近距离地打量着，蒙奇似乎脸红了，他嘴里咕嚷道。

“你偷了什么？”陆千渺问道。

“我来这里后，还没准备偷呢，就被关在了这间屋子里……”蒙奇捂着肚子，哭丧着一张脸说道，“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都要饿死了。”

“哼，那是你活该，是你自己偷溜到这屋子里，结果害得自己被万象楼的人锁起来了！”顾果儿冷嘲热讽道，“还飞贼呢，没见过这么蠢的飞贼！”

“你……”蒙奇气得瞪了顾果儿一眼，但是他不敢说多说什么，谁叫自己落在了他们手上呢。

“果儿，我们叫人送些吃的来吧，看在前辈的面子上，万象楼的人应该会招待我们的。”陆千渺盯着蒙奇的那张脸，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下轮到顾果儿傻眼了，陆千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蒙奇倒是很开心地望着陆千渺。

“千渺，你疯了，他是个飞贼，他先前还想偷你的刀，你这么快就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啦？他会给我们惹麻烦的，我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呢！”顾果儿把陆千渺拉到一边，急急忙忙地说道，她边说边时不时地转头看向蒙奇，“哎呀，你就别管他了，千渺。”

“果儿，他也许能派上用场，我们需要帮手不是吗？”可是最终，陆千渺的这句话说服了她。她们又走回桌子边，让蒙奇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一刻钟后，万象楼派人端来了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一碗鱼汤、一盘牛肉、一壶酒，以及米饭和碗筷。

仆人走后，公孙助立即关上了门，陆千渺叫蒙奇出来吃东西。蒙奇闻着那味，早就口水直流了，一看可以出来了，他马上扑到桌子前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