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星期,北滨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最令人欢快和期待的事情之一——尤水和白京生的订婚仪式。请柬早已飞越北滨,发送到了整个帝国上层阶级中——尤氏集团千金和会凌集团公子,天造地设一样般配,帝国的总相代表权力阶层出席这场绝世盛宴。
凌晨三点,尤浅风尘仆仆地从林园赶回了尤氏别墅。别墅外院好生热闹,管家和佣人都在忙乱尤水订婚的事情,主楼的大厅里也有人在忙乱着。
尤浅快步穿过庭院,进了主楼。
“怎么才回来?快去收拾一下,天亮还有你跑腿的事情等着呢……”一进主楼大厅,陈廷就拽了他的手臂语重心长道。
尤浅愣了一下,然后淡笑:“陈叔,小姐今天开心吗?”
“……和平日没什么两样。”陈廷微微皱眉,似乎是怪他问这样无厘头的问题。
“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就下来帮忙。”
尤浅说罢,迈着两条长腿跨上了楼,一眨眼就消失在了转弯处。
浴室里雾气缭绕,镜子里的人看上去疲惫至极。
尤浅赤脚站在地上,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一片冰凉。
自从尤水不再限制他的自由后,他便开始着手查尤氏外部的势力,但一直没什么头绪,也没有进展,白天他趁尤水外出,终于下定决心去了一趟林园,然而除了之前那些已知的线索,他什么新线索都没查到。他几乎可以确定威胁信和恐吓信是白京生发给他的,但就是没有证据,他总不能靠着所谓的直觉去办事……不能越过尤水去查,又不能用非常手段,他没权限,又处境尴尬,查白京生实属困难。
一团乱麻,无计可施,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几近绝望的无力,他是不是应该放弃了?尤水和白京生注定会携手相伴,即使自己爱惨了尤水,也不再有任何可能以下人以外的身份站在她身边……白京生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有什么问题、问题有多大……尤水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人,她既然没有给他权限,他就不能去查白京生,也不能打着爱的名义对他们的感情指手划脚……
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催他放弃,催他死心。
水流顺着脸庞滑落,他没忍住,眼泪终于还是混在水中一起坠到了地上。
一个小时后,尤浅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主楼大厅。
需要准备的事项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在厅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陈廷,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回房间休息一下,只见魏羲和已经从二楼下来。
“浅哥?你这么早?”魏羲和看到尤浅,率先开口。
“我没睡,刚洗过澡,你这么早,有什么事吗?”尤浅道。
“要安排保镖提前去会场布置。”
尤浅闻言抿了抿唇。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魏羲和见尤浅不语,又开口道。
尤浅愣了一下:“需要我干什么吗?”
“小姐没吩咐,应该……不太需要。”魏羲和斟酌着说。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他太累了,身体虽已恢复得差不多,但落下了毛病,实在不能坚持连轴转。回到房间,他终于坚持不住倒头便睡。
刚睡着,就被敲门声惊醒。
是陈廷。
“小姐召你。”
尤浅有些惊讶。
他撑起手臂,快速地穿好外衣:“小姐怎么这么早?”
陈廷无奈的笑了一下:“天亮了,还早?已经快八点了。”
尤浅抿了抿唇,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窗外正一点点腾起亮光。
“今天,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有任何差错。”陈廷看着尤浅,开口道。
“陈叔放心,我会时刻警惕着。”
“……小姐既然已经有了决定,你就别再意不平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人生还长,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放下她吧,也放过你自己。”陈廷一瞬不瞬地盯着尤浅道。
尤浅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皱眉,神情凝重,看上去好像在思考陈廷的一番话。
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事到如今,就算我放不下又能怎样呢?时间过去太久了,我……可能也不了解小姐的所思所想了……”
顿了一下,他扯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我这副样子,还谈那些没用的事情干什么呢?陈叔,谢谢您,我不会想不开的,至于小姐……时间久了,我自然就放下了吧……”
陈廷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吧陈叔,您老还多愁善感起来了……”尤浅笑着,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状,看上去并无忧愁和苦恼。
陈廷摇了摇头,心里一阵苦涩。
当真是老了,对一些事情看得淡了,他也不想再说什么。转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大厅走去。
灯火通明的大厅,尤水正在餐厅吃早餐,魏羲和不在,餐桌上摆着一副空碗筷,显然是给尤浅准备的。
陈廷进了厨房,尤浅没有犹豫,走到餐桌前站定,然后微微颔首:“小姐。”
尤水扭头瞟了他一眼,淡然道:“坐下吃饭吧。”
两人无声。
过了一会儿,尤水终于开口:“场外的安保工作交给你负责,有问题吗?”
“没问题。”
“魏羲和负责场内,场外轻松一点。”
“是,谢小姐体谅。”
尤水闻言,笑了出来。
“不客气,最优导向而已。”
尤浅愣了一下,她难得露出这样亲切的笑容,他一时间恍惚。
看起来尤水今天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吃过早饭,尤浅便赶往会场,他需要布置安保人员,确保在下午之前把安保工作安排妥当。
傍晚,北滨省最大最豪华的酒店,灯火辉煌,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纷纷携家属参加这场万众瞩目的订婚仪式。
宴会厅里,白京生穿着酒红色的西服套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尤水穿着白色的礼服连衣裙,把她纤细修长的身姿衬托得秀丽而优雅,气质如水。白京生又是帝国公认的温润如玉一般的男子,众人在大厅里被两位主角引得移不开视线。尤景航满面春风,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魏羲和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尤水不远的地方,距离把控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不碍事又足已切断任何伤害尤水的外界可能性。
“尤浅没来?”
在宴会厅里转了一圈,此刻白京生正揽着尤水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问。
“他在外场。”尤水抿了抿唇,淡笑着回答。
“嗯。辛苦了,你安排得这么妥当,今晚定没大问题。”白京生说着,又微微低头,在尤水额头上吻了吻。
尤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种平常的亲昵举动,她心中竟泛起一丝不适和异样感。
“我去看一下我父亲到了没有。”
“嗯。”尤水微微点了点头,唇边依旧是淡然温和的微笑。
八点,宴会正式开始,白京生和尤水手挽着手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只是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众人却被两人的举手抬足惊得频频点头,忍不住发出阵阵赞叹声。天造地设,果然门当户对。待尤水和白京生站稳,台下不自觉地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谢谢各位。”白京生微微点头颔首,开口致谢,语气不紧不慢,气度非凡。
“感谢各位抽出宝贵的时间光临我们的订婚仪式,这对我们而言是最真挚的祝福和肯定……”
白京生客套的寒暄着,尤水眯起眼,看着台下众人的热情捧场,心情复杂。
身边的人的确是她自己选择的最佳伴侣,她也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祝福,她很清楚,只要她愿意,白京生也会倾尽全力对她好,一切都如她心想顺她的意。
可是……欢愉幸福的程度却并不那么热烈,平淡而无味,她没有憧憬,也没有和白京生热烈拥吻的冲动。
他们在一起挺久的,最终能走到这一步,对于他们的身份和家庭背景而言真的是十分难得,她应该是嫁给了爱情,可以和喜欢的人共度余生,但她从没思考过自己对身边这个人的喜欢到底有几分……
致辞结束,众人开始用餐。
宴会厅里放起了音乐,白京生在她耳边细语:“水,一起跳个舞吧。”温和而细腻的声音,她心里突然一动。抬眼,她莞尔,欣然答应。
优美的舞姿,尤水和白京生在舞池中央像两只高贵的白天鹅……
一曲毕,白京生捧起她的脸,一双唇缓缓印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唇柔软而富有弹性,尤水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脸,一下子有些失神……心跳也变得越来越快,她似乎有些紧张和兴奋,连带着睫毛也不受控制地颤了两下,她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然后两只纤细修长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认真回应他的热吻。
甜蜜而美好的时光就这样被打破了。
两个黑衣人冲进了宴会大厅,拿着手.枪直奔他二人而来,突变来的猝不及防,白京生把尤水护在怀里,直奔出口而去……
“羲和……”尤水心中一惊,来不及思考。
“……”
她转眼间,一颗子弹已经毫无征兆地射进了白京生的肩膀。
尤水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黑衣人应声倒地,紧接着,另一个黑衣人也应声倒地。
是魏羲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尤水身边,然后护着她和白京生出了宴会厅,留下一群保镖和疯狂骚动四下逃窜的众人在惊恐慌乱中善后。
一出门,白京生就被抬上了担架,直奔医院而去。
夜晚的风迎面而来,吹得尤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转瞬间的事情,却始终未见尤浅出现。他负责外场的安保工作,何以疏忽到令两个黑衣人潜进了宴会大厅?……
魏羲和帮尤水打开车门,然后自己快速地钻进了车的另一边,闪着尤氏徽标的劳斯莱斯快速驶离了酒店。
凌晨一点,尤浅终于赶回了别墅。灯火通明的别墅,他一进大厅,就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尤水,她面若冰霜,一双眼眸深不见底,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杀气。
尤浅没有迟疑,快步走到她跟前,然后屈膝跪下:“属下失职。”语气淡然,气息却有些不稳。
白京生被击送往医院的五分钟后,他就得知了整个宴会厅发生的事情。无可辩驳,无论是何种原因,最终结果无疑是需要拿他是问的。事到如今,他已不再想着如何为自己辩解,因为无论如何,他都说不清楚的……
尤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里的怒气和怨气一下子冲到了极点,她“蹭”地站起身,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十成的力,含着巨大的怒气,肩胛骨内侧传来一阵剧痛,尤浅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姿势狼狈不堪,他强忍着不甘和疼痛,挣扎着重新跪直身子。一番动作,他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尤水始终未说一句话,只是用一双眼睛上下反复打量他。
尤浅静静地跪着,既不开口辩解,也不开口求饶。面无表情的样子,令尤水直想用枪打爆他的脑袋……
百思不得其解,周密安排,却仍旧发生了意外。两个黑衣人都被击毙,未留下明显的证据……尤水双手握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变得发白而异常凸出。
两人竟没一个开口说话,但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冷漠而危险的气息。
尤水转过身背对着他,缓缓走了几步,又缓缓踱了回来,重新坐在了沙发上。
半个小时过去,尤浅的腿有些痛,大腿内侧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强咬着牙坚持着。
又过去半个小时,别墅外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是尤书和魏羲和。
“小姐……”魏羲和一进大厅,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尤浅,心中突然一紧。
“查的怎么样?”尤水开口,声音冰冷。
“现场没留下任何有指向性的痕迹,只做了时间线上的原始排查。”尤书在一旁适时地回答道。
“说。”尤水未看他,而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尤书抿了抿唇,站在一旁的魏羲和却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尤水的话语中含着十万分的冷漠和杀气。
“……所有人都排查过了,从前天白天到昨天凌晨三点,尤浅的踪迹未明。”
尤水怔住,她既不希望听到这样的结果,却又冥冥之中觉得尤浅确实可疑,一时间觉得意料之中又盛怒难平,心情复杂。
她把视线移到尤浅身上,他跪在地上,面色平静而不起波澜,听到尤书指控他,竟毫无辩驳的意愿,整个人看上去一如往常的冷淡。
“去哪了?”她看着尤浅,开口问道。
“回小姐,林园。”他恭敬地回答道。
“……”尤水彻底无语了。
半晌,她终于烦躁地站起身:“通知总部,尤浅失职,按规矩办吧。”淡然的语气,话却是对着尤书说的,说罢越过众人,径直朝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