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4章 第三章

璃歌几乎感觉不到时间，屋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的咒文，她多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梦醒了一切又恢复原样，没有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没有杀伐果断的绯衣少女，更没有满地的尸体和喊杀阵阵。有的只是伏在桌案前钻研兵书的黑衣少年……这不是梦，一切都那么真实。房门被砸开，蒙面的魔鬼直冲而入，手里还握着沾血的弯刀——那会是他的血吗？冰冷的刀尖抵住咽喉，璃歌这会儿反倒感觉不到怕了。她的目光尽数落在刀刃沾染的殷红上，袖中白皙的手握紧了一根簪子。

无论如何结局都逃不过死亡，但如果死的毫无价值，他大概会看不起她吧……

璃歌不想被他看不起！

“小郡主，还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蒙面人声音沙哑，如同金属在摩擦。

“噗嗤——”利器入肉的声音。

蒙面人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向插在自己腹部的银簪，再抬头眼里蓄满了杀意。

“你找死！”

可他还来不及有所行动，就觉得腰上一紧，一阵剧痛传来。

绯红的身影出现在身后，少女面色冷冽，眼里闪着寒光，手中精铁长鞭结结实实抽在蒙面人身上，撕烂了衣衫，扯下了皮肉。

没了蒙面人的牵制，璃歌一下子跌坐在地，握着银簪的手垂落，一片鲜红染上了她洁白的衣摆。她低下头看着，忽的全身猛然一震，随后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簪子扔了出去。

“啪嗒”一声，银簪消失，不知落去了哪里，可鼻端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却似乎更浓了。

一身戎装笔挺如利剑的黑色身影一闪，谢云里出现在房中，他提着剑，浑身浴血，却没受什么伤。

他一进门便看见璃歌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不由的直皱眉，沉声问:“你的发簪？”

不过是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怎么就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璃歌抿紧了唇，第一次不接他的话，作为皇氏的骄傲绝不容许她在此刻辩解哪怕一句。那时谢云里并不知道，他的世界与璃歌的世界曾短暂交汇过，七年来无比清晰的黑白分界线第一次有了要崩溃的迹象。一把从心底燃起的火才堪堪要将这道线彻底焚去，他却毫不犹豫的一手掐灭了这刚燃起的火苗。

那日之后，璃歌几乎没走出过自己的宫苑，她对外称病了。

人人都知小郡主得盛宠，来探病的人不少，其中唯独少了那道黑色戎装的身影。

璃歌每日就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一晃一晃，期待着她喜欢的少年会突然从朱红色大门外走进。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一个月过去了，谢云里始终没来。

最后还是洒扫的宫女看出了她的心思，这才告诉她，邻国进犯，小将军被派去北方戍边了……听了这话，璃歌心情才好了不少。原来他并非不来看她，他只是去戍边了。谢云里那样厉害，是一定会平安带着胜利的消息归来的。

梨花谢了，桃花开了。

桃花也败了，桂花却又开了。

谢云里的院子里新栽下几棵柳树，长得极好，一看便知是有人精心打理着。

璃歌去问，下人们知道这是谢云里临行前下的命令，其余的一概不知。

六个月，谢云里再次回到皇城时，已过去将近六个月。

得胜而归。

他骑着黑色的骏马到了宫门口，这才翻身下马，转身便要去扶身侧一匹枣红马上的绯衣女子。女子神情有些恹恹的，似乎一路的奔波劳顿已让她疲惫不堪。可她还是努力将腰杆挺的笔直，拒绝了谢云里伸过来的手，自己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落地无声。谢云里领着身后的绯衣女子和身后的一众将士入宫觐见圣上，一个时辰后，北方边境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他果然胜了呢！”璃歌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晃来晃去，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嗖的一下跃下秋千，向着御书房跑去。

“璃歌郡主。”守卫恭恭敬敬的朝她行礼，却说什么也不肯放行，

“圣上和谢将军正在议事……”。璃歌意识到自己这是过分着急了，歉然一笑，在门口站定。整理了因奔跑时太匆忙而弄乱的头发，站的离门又近了几步便不动了。整座皇宫采用的都是榫卯式的木质建筑结构，并不隔音，所以璃歌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你现在可是立了大功了，果然自古英雄就出少年啊！”首先传来的是皇帝爽朗的笑，听到这里哥也不由得莞尔。

她真心为这个国家高兴，更为他高兴。

“保家卫国，为君分忧。这些都是作为臣子的本分。”冷沉的声音响起，璃歌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屋内传来几声轻响，似乎是皇帝拍了拍谢云里的肩膀。

“不过啊，婚期在即，你也该收收心了，真是……这几个月本来是我留给你筹备成亲的时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成亲的事宜我已派人帮你备好了，这几天你查验一下就行。”

“嗯。”低低的一声应答，分不清喜怒，但其中蕴含的情感和平时谢云里说话时似乎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