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万树梨花开 第3章 第二章

柳絮飞起，杨花又落。

谢云里进宫已经七年了，而今他十九岁，璃歌十七岁。

初长成的少女早已不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孩童，她懂了很多事，包括关于他的。他曾是征夷大将军的独子，但七年前边塞遭逢巨变，征夷大将军和他的夫人双双殒命，他便成了遗孤，被援军救下送回皇城。

如今他成了皇帝的义子，是她的四哥。

春日繁花灿烂，她又来找他。

谢云里照旧在窗前读书，一身黑色的戎装穿在他身上更显笔挺，一种少年人特有的英气蓬勃而出，他抬起头看向窗外正轻敲窗棂的少女，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起来。

少女依旧穿着浅色的罗裙，干净无瑕，一尘不染。

黑与白的分界线将二人的世界完全割裂开来，一半是战场，鲜血和枯骨黄沙，一半是春日的和风以及暖阳下盛开的梨花。

“谢云里，梨花谷的梨花开了，陪我去看。”璃歌脸上挂着慵懒的笑，连声音都染上一丝慵懒。

“叫四哥。”

“谢云里。”她眨眨眼。

“随你。”这么些年，谢云里早就习惯了，“不去。”

“那我自己去！”璃歌转身要走，“一、个、人、也、不、带。”

“等等。”谢云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跟着她向外走，若是让这小祖宗自己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春日的梨花谷风景独好，不少人都在这个季节出来赏花。很少出宫的璃歌瞧什么都觉得新奇，一路上这看看那摸摸。到了梨花谷看见千树万树的梨花更是兴奋的不得了。谢云里就跟在她身后一米处警惕四周，如同一个真正的护卫。

璃歌行走在花海中，白衣翩翩，如同飞在花海中的蝴蝶。这快乐的小蝴蝶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白色的身影在洁白如雪的花海中穿梭，任凭跑动时掀起的风吹落了花瓣，落在衣襟上，裙摆上，乌黑的发丝上。

“璃歌。”谢云里想提醒她慢一点，剩下的半句话却被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此时似乎有一幅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背景是春日的梨花林。洁白的花挂在枝头，不娇艳，却出尘。正如画面中央回身看向她的少女，单纯，不染半分世俗烟火。

璃歌似乎能读懂人的心思。她从远处跑来搂住谢云里的胳膊，笑问他:“我好看吗？”

“嗯。”面对如此直白的问题，谢云里实话实说，“很好看。”

不论她性格如何，亦不论他是否喜欢她，至少她在这一瞬美的惊心动魄，无以附加。

璃歌笑了，这次的笑与以往不同，并非天真，并非慵懒，而是充满了欣喜。

暖阳，梨花和少女。一切都美好的如同泡影，似乎手一碰就破，让人不敢接近。

然而这泡影破的如此突然，伴随着利箭的破空声。

这次出行二人并未带侍卫，因为谢云里虽年纪小，却已在两年前的一场战斗中一战成名，如今已是少年将军，武艺很高强，论单挑难逢敌手，可此刻人少却成了最致命的。

“小心！”谢云离猛然一把推开了璃歌，使她躲过突如其来的箭矢，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利器，短刀，飞镖，再加上不断从街边不同商铺里冲出来的蒙面黑衣人，一张天罗地网俨然已在无人察觉时织成。

谢云里冷了神色，眼里尽是如困兽般的杀意，刚伸手要从背后的剑鞘里拔剑就听见一声娇喝：

“这里可是皇城，尔等宵小怎敢放肆！”

一道绯衣身影从街边茶馆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下，在空中时就已解下腰上绑着的长鞭，刚落地就将其挥出。这精铁制成的鞭子每一节上都特意装了倒钩，杀伤力极大。

啪啪啪一连数十鞭挥出，一气呵成，直抽的最前面几个黑衣人惨叫连连，血肉模糊。

“嘶——”璃歌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谢云里眼睛一亮。

绯衣少女这一举动无疑给二人开辟了一条逃生通道。谢云里二话不说，扛起璃歌就冲出了包围，在跑远后径直冲进了一家客栈。客栈二楼还埋伏着几个蹲在窗口放暗器的黑衣人，谢云里从他们身后一人一脚，干脆利落的把他们全都从窗口踹了下去，这才放下璃歌。见他转身要走，璃歌慌忙拽住他的衣袖:“别走……谢云里……”眼里满是乞求。

“我要去帮她。”谢云里淡淡道。

璃歌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于是手不自觉攥得更紧了。

“可是……”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谢云里拨开她的手，冷冷道，“璃歌，人不能太自私。”

自私么？

可她只是不想让喜欢的人置身于危险啊！这也算是自私么？

璃歌看着房门被锁上，又通过门缝看着谢云里一点一点远去。

外面不断有喊杀声传进来，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璃歌不自觉的蜷进角落缩成一团。

谢云里刚才救了她，他现在又去救别人了，他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说不能太自私。

可她真的好怕啊……

谢云里，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