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太子,其实玉环更担心李隆基,还有那个“九娘”的事情。
之前她在练习飞天玄女舞的时候,就被突然闻笛声而来的李隆基给认错了,虽然后来被他圆成错认为武惠妃,可是她知道这并非实情。
那天,李隆基推门而入时,嘴里喊的绝对是“九娘”而不是武惠妃的名字。
不仅是李隆基,包括仙实楼的韦青儿,甚至蜃楼的音娘,都有一个和她很相似的故人,就连太子都说她的背影和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她与那人年纪差了不少。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巧合,但已经那么多回了,天底下真有这么多巧合吗?
玉环想了想还是决定从比较了解飞天玄女舞的李彭年入手,只是李氏三兄弟最近都很忙,不是在帮着李亨培养舞姬学习飞天玄女舞,就是带人去各个王府助兴。
好在以玉环如今在梨园和武惠妃心中的地位,出入宫闱都很方便,她听说彭教习在忠王府,便直接找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玉环诧异地看向坐在正殿招待自己的康苏儿,回头望去,愣是没看到忠王李亨和李彭年的影子。
康苏儿嗤笑道:“我住这儿,而且是李亨的未婚妻,不在这里在哪儿?”
玉环也是因为突然看到康苏儿有些懵,忘了这里是王府,尴尬地说:“我意思是你怎么这个时间在这儿……”她越说声音越矮,无力地抚头叹气。明知道主座这位成日不在王府,不是往各府跑,就是奉诏进宫,再不然就是去找陈舟,哪里想她运气这么好,难得来一回王府就碰到了。
康苏儿知道玉环的意思,只是今日心情不错,懒得和她计较,这才没有继续挤兑她。
“好了,我不过是逗逗你,瞧你紧张的,你说要拜访李亨和李彭年,他们就在偏殿,还有几个跳得不错的女郎,你来也正好帮他们指导一二呗!”康苏儿笑得贼兮兮,不等她反应过来就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偏殿带。
玉环还来不及反应,就差点被案脚绊倒,没走两步就迎面撞上了李亨和李彭年。
两方见过礼,李亨便极有礼貌地请教她,速度快得令人来不及闪躲,她也就直接受了忠王一个大礼。
“奴怎么能担此重任,您这礼太大,奴可受不起,”玉环对李亨还是有些心里阴影,总觉得这人表里不一,实则蔫儿坏,便几步跳到李彭年身边,轻声说,“彭教习,奴今天来是为了问一问飞天玄女舞的事,您可方便?”
彭教习一贯喜爱玉环,轻打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说:“小丫头片子,怎么在忠王面前就这般乖顺,还什么‘奴’啊‘您’的,听你说了都别扭。才和忠王看过几个入选的舞姬,资质都不错,只是远不能和你比,我也正愁没人帮忙,你来了正好,先与我去好好调\教那几个女娃。”
玉环被人戳穿,却也没之前尴尬,她瘪瘪嘴应了下来,趁着康苏儿把李亨拉到一边说话的工夫问李彭年:“教习,我要问的可是要紧事,忠王在不方便,他什么时候走啊?”
“我还能不知道你吗?教了你一年多,早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恐怕你的小心思要泡汤了,这次三郎的任务,忠王很是看重,我都被他拽着好几日了,你以为我没有别的事要忙吗?”李彭年也很无语地和她小声议论。
玉环心有不甘,可一见李亨过来,连忙换了正常的模样,对几人说:“赶紧去吧,见完那些人,我才好继续和教习请教,不然当着人家的面,可就太丢人了。”
等到了偏殿,玉环才知道李亨为了在这件事上讨李隆基的欢心有多拼。
殿内一水儿的美人,各有各的风韵。虽说能被选入梨园和内外教坊,本就对容色要求极高,可眼前的女郎们又是美人中的美人,有几个玉环瞧着还格外眼熟,仿佛是她曾经在李隆基后宫看到的女子,但是位分不高,她很少见到,能记得还是对方有一技之长,曾经给她伴过舞的缘故。
“如今学到什么程度了,之前没有彭教习教导,多半不得章法,想必月余便能有成效,忠王这是用心了。”玉环稍微恭维了两句,但也没多走心。
李亨并不在意她的得寸进尺,还是伸手引她往前,又把那些女郎如今的进度一一说来,有条不紊,事事分明,还是不是请教她两句,给足了面子,俨然是把她当成武惠妃派来的人对待,似乎也是有意对惠妃示好。
玉环不明所以,只是猜测是不是康苏儿对李亨说了什么,脑子里盘算一堆,还要应付李亨的请教,又要小心不被套话,可把她累坏了。
等一轮终于过去了,她拉着李彭年的袖子抱怨道:“忠王的问题也太多了吧,难怪你高兴我过来,合着是帮你分摊压力呢,从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你从前又没和他接触过,怎么知道,别怪为师嘛!”李彭年笑笑,在玉环眼里简直是老奸巨猾的典型,惹得她翻了一个白眼。
“现在就咱们两个了,让那些舞姬先练着,我有话要问,憋到现在了,”玉环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那些跳舞的都隔着很远,“这个飞天玄女舞到底是谁编的?光有册子,却从没有署名,你知道吗?认识她吗?”
李彭年的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警觉道:“你问这个作什么,我不是早说连我都没有见过真迹,这是先帝抄录绘制后再找人复刻的版本,册子都留给你了,还有这么多问题。我以为你只是觉得哪里跳得不好,让我帮你看看呢!”
“先帝先帝,又是先帝,先帝怎么这么闲啊……”玉环还要抱怨,就被李彭年捂住了嘴,还得了警告。
“小心这里有陛下的人!”
“唔……唔!”等李彭年放开她,她才拍拍胸口缓过来,可仔细一想刚才的放肆,也后背发凉,实在是这段日子过得太舒服,有些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记了还有李隆基的暗卫可能随时会出现,把她的事情报告上去。
她一脸后怕和歉疚的模样,李彭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少提先帝的事情,尤其是在宫里,别到时候要我给你收尸。”
玉环愈发不解,可是她也知道在李彭年这里不会有更多线索,但她还是不死心,仗着自己是他最出色的学生,又凑上去问:“那那个跳舞的人,你也不认识吗?她能编排出这样的舞蹈,总该是个很有名气的人啊!”
“哎,你怎么说了不听呢?”李彭年叹气,恨铁不成钢。
玉环的冲劲儿和执拗又发作了,她本就是个小孩子脾气的人,也就是复仇大业才促进了成长,本质却没有改变很多。
“不是我不听劝,是这关系到我今后的命运,你或许没听说,陛下是在找人,元日第二天早上,暗卫就挨个查了所有舞姬的身份。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九娘’的人?”
她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李彭年倒是满脸疑惑,看起来不像作假,把她看得有几分泄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问两句的人,结果是没有结果。
“我年少时曾经听过有人一舞动神都,可是很少听人说起她的名号,而且这也不是个正经名字。”
长安城内谁家没有几个小娘子、小郎君,单知道一个排行就想找到人,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更何况还不知道是哪一辈时候的人,就更难了。
就算玉环怀疑是那个飞天玄女舞的创造者,但实在没有线索,更是无从查证。
“不过……”李彭年摸了摸胡子,陷入短暂的回忆,他想起自己刚接手梨园舞部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曾见过太上皇李旦,可惜没多久李旦便薨逝了。
“他老人家去世后,三郎就将那本图册的拓本给了我,让我好好研究,争取日后能在梨园中找出合适的人排演此曲目,可惜直到你来之前,我都没有成功教出一人。”李彭年说起这话还有点忧伤,而且他知道玉环天赋极高,自己对这舞蹈的贡献实在有限。
“老师过谦了,其实除了反弹琵琶那一段,其他部分并不难,梨园里会的就不少,你功不可没。只是陛下这次的诏令应该不止于此,你没和忠王说清楚吗?”玉环比谁都清楚李彭年的无奈,也知道这纯粹是李隆基吃饱了撑着,要么就是别有用心,憋着坏。
比起真的训练出一批能跳完整的飞天玄女舞的人,玉环更倾向于李隆基借此在找人,就算不是找那位“九娘”,也该是认识“九娘”的人。
毕竟这次让李亨办事,知道的人不少,连民间都有许多传闻。
以她对李隆基的了解,后者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举动,这种行为多半是在逼那人出现,而且说不准此人已经在长安或者洛阳,所以李隆基才有这么一招。
如果真的是在找人,那只要派暗卫出动就行,也难怪最近的宵禁都严格不少,陈舟和康苏儿都说半夜听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忠王当然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卖惠妃这个人情,这个任务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李彭年卖了个关子,然后又说,“何况忠王也没有拒绝的资格,就像他不能拒绝与突厥圣女的联姻一样。”
玉环刚警惕起来的神情因为他后一句话松了,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问道:“难道你们都觉得联姻以后便再无可能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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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