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红轿本是一路平稳驶过各洲各城,可就在马上要驶出淞启的一边陲小城内,却突然被一行人拦住了轿子。
正是夜里,突然一声喜乐直破云霄,一队身着红衣的百姓挡在前面拦住了去路。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永乐公主和亲的轿子也敢拦!几条命够你们赔的!”使官上前大声呵斥道。
“莫要吵吵嚷嚷的,这还是我淞启境内,休得对我的子民无礼,此处生了何事?”楚秋绥从轿子里探出头来。
“永乐公主!是永乐公主!永乐公主出来了!”为首的一人大声叫嚷着。
下一秒,万千祈福的花灯同时升空,远处还燃起了绚丽的烟火,把漆黑的夜空瞬间染得如同白日一般。
夜深无风,上千只花灯就这样承载着大家美好的祝愿安静地升入了天空。
“永乐公主!俺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俺们都懂的,那北篁比不得咱们淞启,冬季寒冷异常 ,公主大人千金之躯为了俺们,俺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乞求上苍能听到俺们的话,俺祝永乐公主,一生长乐!”
“我祝永乐公主,平安顺遂,健康长寿!”
“我祝永乐公主,不为烦事所扰,快乐地度过余生!”
“那……那俺就祝永乐公主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热腾腾的包子!”
“……”
一声声朴实无华却又真诚无比的祝愿印入楚秋绥的脑海,也在她的心上烙下了沉重一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眼泪却是先于话语流了进去。
“谢谢……”
千言万语终是汇成简短的一句话。
“谢谢,永乐公主说谢谢俺们!”
“不用谢!我们之间哪需说谢谢,公主你若是在那边待不下去了你就跑回来!我们永远在这里等着你,淞启永远在这里等着你!”
“淞启永远在你身后!”
“……”
花灯满天,喜乐喧嚷,红红的轿子走呀走,新娘新娘,你为何在掩面哭泣?
六日后。
一路的颠簸终于迎来了终点,长长的排仗停在了都城内离五皇子府不远的一处别院内。
“永乐公主,您只需在这处别院内住上一晚,明日五皇子殿下便会过来迎亲了。”
…………
“诶诶诶,殿下——深夜私闯尚未过门的新娘别院,这实在是不合礼法啊——您您您就是实在等不急,也不急这一天啊殿下——”
夜七走在柳卿云身后小声地哀嚎着,那双手试试侯候地想要阻拦但却怎么也无法做出那最后一步。
“废话,你何时看我尊礼法过。”
“这这这——这能是一回事儿吗这——这要是被发现了那说不好是杀头的买卖啊殿下——”
“这句更是废话,我干的哪件事不是要掉脑袋的。”
“这这——”
夜七抓耳挠腮了一番,终是下定了决心,提腿快速闪到了柳卿云身前,伸手化拳为掌,掌心运气翻转,挡了出去。
可谁料柳卿云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恍若无物地在他胳膊上一点,他立马吃痛捂着胳膊愣在了原地。
“废物就别学人家拦人。”
说着,他的步伐陡然加快,玄色斗笠在身后随风挲挲作响。
没想到判断时间有误,这送亲的队伍竟比先前预估早了整整两个时辰,若今晚真出了什么事,明日怕是要被一下打入谷底不得翻身。
这场婚礼无论如何,万不能出一丝差错。
于此同时,别院内。
“阿——嚏——”
楚秋绥在打了个第六个喷嚏后终是察觉不对,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春樱,你可闻到些其他的气味?”
“春樱,春樱?春樱?”
这一下子直接如同冷水一般令她惊醒了大半,春樱绝不会离开自己这间屋子。
想到别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守着的护卫,里面还不乏父皇母后从淞启让她带过来的精兵,如此固若金汤的防守,若当真有人闯入,那来人无论是无论是武艺亦或是身份……
念及于此,她只感觉出了一身的冷汗,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阿——嚏——”
怎得又打了一个……不对!
楚秋绥突然惊觉,自已年幼时出宫玩耍曾遇到过一片紫色花丛,孩童好奇心作祟使她摘了几朵,结果当日起开始出气困难四肢发麻,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来。
在之后只要闻到那花的气味便会鼻痒难耐,肌肤上起一层层麻疹。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风团,算是悟出发生了何事。
她依稀记得此花乃是某种迷药的主要成分,事关两国联姻,竟真有那不要命的来淌这堂水,看来这北篁国的局面,比她想象得还要乱些。
但若真把她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和亲公主任人宰割,倒也太小瞧了她了。
楚秋绥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之后,搬起旁侧的花瓶高高举起,随后捏着嗓子喊到。
“你是什么人?你从何处进来的?”
听着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着那声音离门越来越近,她背身上前抵住了木门,感受着身后传来越来越大的推力,“嗖”地一闪,闪退至了阴影之中,而那推门之人则因为惯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就是现在!
楚秋绥高高举起那最起码七八斤重的花盆狠狠向下砸去,给来人的脑袋直接爆开了花,随后不要命地朝大门奔去。
虽说是逃命,可她也万没失了警惕,凭借自己纤细灵活的优点,辗转于各个精心造景的假山之后,又躲过了两批黑衣人。
算上之前开门那批,应该至少有两波人马甚至三波,这些人穿衣服饰略有细小不同,但漆黑的夜里实在是难以多加分辨。
没想到这北篁的三位皇子竟都是要参与夺嫡吗……楚秋绥想着来之前看过的情报陷入了沉思,可就在离那大门只有五步远时又迎面撞上了一伙黑衣人。
说时迟那时快,她直接一个翻身跳入了左侧的池塘中,还不忘双手扑腾几下假装不会水。
果然那两个黑衣人愣了一下后都朝她冲了过来,对视一眼后由其中一人下水。
目即于此,她立马一个利落地后翻,就着水的流动按住对方的脑袋就狠狠往下压去,同时抽出脑后的发簪飞速向对方脖子左侧刺去,力求一击毙命,哪还有之前半分要溺水的样子。
可谁知那簪子还未触碰到那人肌肤,她的手就被翻过来狠狠钳制住,力气之大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一般。
“怎么,永乐公主初来驾到,就要谋杀亲夫吗?”
亲夫?
那黑衣人拽着她上了岸,语气晦暗,楚秋绥只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滞了那么几秒,呆愣地看着眼前此人一双含笑却不及眼底的眸子。
“柳卿云?你……嗯?”
一语未罢,这个人竟直接生拉硬拽地给她怼到了墙角处,些许凌乱的气息扑来,胳膊被按压地动弹不得分毫。
“嘘……”男人修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转过身独留一个漆黑的背影。
楚秋绥垂眸不语,掩饰着眸子里滔天的恨意,那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再次在脑中浮现,这群北篁畜牲……
“刚才你们有没有看到这边有什么人影闪过?”
“没有诶,这不空荡荡的吗,是你眼花了吧?”
“是吗?不应该啊……”
一阵约莫四五人的脚步声逼近,因面罩遮盖有些发闷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她只感觉心快要跳出了喉咙,这个狭小的角落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你们看这个池塘边有些水渍,应该是有何人躲进去过才是,你们都四散搜寻一下。”先前那个领头的人说。
因为柳卿云的遮挡,楚秋绥有些看不真切前方,但伸长的耳朵却能清晰地听到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于是她赶紧闭目养神,努力平复呼吸的同时手腕蓄力,准备好等那人一出来她就把眼前这人一推随后逃之夭夭的打算。
三……二……一……
哪知末了尚未等她动手,眼前男人直接一个手刀,那黑衣人应声倒地,徒留她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这些黑衣人步履轻巧,孔武有力,一瞧就是久经训练的苗子,怎想到眼前这人一副贵公子模样竟是更胜一筹。
“嗯?公主这手所谓何事啊?怎得滞在这里……难不成又想谋害亲夫?”
“那个我……我……”
楚秋绥的手在空中无助地抓了又抓,睫羽忽闪忽闪地眨得飞快,此人行为乖戾,此后想接近皇室还要从他入手呢,得先稳下来才是。
“对!我……我害怕啊!人家……人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呜呜呜……舟车劳顿又被人暗中行刺小命不保呜呜……我这心啊我这头啊晕得实在是厉害……”
“这不想着扶一下殿下,也好令我心安啊……咳咳咳……”
池水寒凉,再加之几日的折腾,她忍不住轻咳起来,头脑竟也有些发晕,这身子当真是不堪重用。
不过面上她还是装作可怜模样,手点点头又拍拍胸口,黛眉向上蹙起,嘴角划过浓重的忧伤,整个人呈泫然欲泣之貌,最末说到动情时干脆掩面而泣,泪水如露珠般划过娇嫩的脸庞,皮肤之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看着好生怜惜。
“报告殿下,一切已处理完毕。”不知何时消失的夜七快步走来说道,随后便撇到了一副惹人怜爱模样的楚秋绥,于是赶忙扯了一下柳卿云的衣角,小声言道。
“殿下你——怎得这样一会儿就把夫人招惹哭了?”
柳卿云倒是朗声,语气犀利,“这尚未过门,怎得称的上夫人?这般柔弱作风,明日那可有得哭了。”
言罢,更是直接背身粗暴地用力一拉尚愣在原地的楚秋绥,瞧都没瞧上一眼。
“快去就寝,我可不想明日我的新娘昏昏欲睡之态惹人非议。”
可这猛得一拉,她竟感觉眼前天旋地转起来,眼瞅着就要倒在这个男人身上,于是在阖眼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改变了方向,直直砸在了旁边的草地里。
“殿殿下,夫……公主她晕倒了!”
“什么?怎会……”柳卿云面色也有了变化,俯身探了探鼻息犯起了难,这夜深人静之时上何处去寻医?又万不能以他的身份寻医落人话柄。
可离天亮尚有一个时辰,若等天亮再去寻医那明日的婚礼怕不是……